第 14 章(1 / 1)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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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倒黴蛋將解釋原委的重任交給罪魁禍首,希望他們的老父親看在他們是無辜受害者的麵子上不要罰太狠。

他們倆灰頭土臉的確像動過手的樣子,可當時是大混戰,他們總得防備彆人的拳腳落到自己身上,混戰的時候防守起來也很難啊。

龐昱自認為是個恩怨分明的好衙內,倆小孩兒走在路上被他們波及到也是倒黴,看他們爹也不是什麼大官,要是沒他撐腰就更可憐了。

他捅出來的簍子他來收拾,不會讓無辜的路人卷入他和趙清的恩怨之中。

囂張的小螃蟹挺胸抬頭抗下責任,簡單問了下倆小倒黴蛋的背景,然後趁他爹正和包大人說話沒空搭理他大搖大擺的走到“膽小”的倒黴蛋家長麵前,“對不住了兩位,我們打架的時候不小心誤傷令郎,今日之事其實和他們沒有關係。”

蘇洵:……

王安石:……

龐太師家的小衙內親自來和他們解釋,他們想覺得沒關係都騙不過自己。

倆小子能耐不小啊,第一天去太學就和眾直講博士的心腹大患之一鬨到開封府,這要是去國子學那還得了?

蘇景殊低頭看腳尖,試圖尋找地上有沒有搬家的螞蟻。

龐昱隻是不喜歡動腦筋,不代表他不會看人臉色,一眼就看出這倆“膽小”的爹不相信他說的話,“兩位,動動你們的腦袋瓜,他們倆是太學生,我們是國子生,你們見過國子生帶太學生玩的嗎?”

蘇洵:……

王安石:……

小衙內,不帶太學生玩的隻有你們這些天真不諳世事的爹娘掌中寶,大部分國子生還是會和太學生交往的。

國子監就是個小朝堂,裡麵的學生大部分都會進入官場,人脈交情都是平時處出來的,隻要誌在朝堂,不管是國子生還是太學生都不會放棄發展人脈。

文人清高,但清高不能當飯吃,官場不是非黑即白,小衙內如此單純,龐太師是不是寵孩子寵過了?

蘇洵和王安石不好說什麼,但是心中也都信了他們兒子和這事兒的確沒有關係。

主要這小衙內看著就不像心思深沉的人,不至於為兩個剛認識一天、甚至可能不到一天的臭小子來打掩護。

完成任務的小螃蟹驕傲轉身,拍著倆小孩的肩膀安慰道,“小爺和你們爹解釋好了,你們回家一定不會挨揍。”

蘇景殊心累不已,“謝謝龐公子。”

感覺可能會被揍的更慘了怎麼辦?

王雱小聲問道,“景哥,蘇伯父會動藤條嗎?”

蘇景殊搖搖頭,同樣小小聲,“我爹一般不動手,家裡拎藤條揍我們的是我娘。”

他娘程夫人,一代商業奇才,在外雷厲風行在家說一不二,掄藤條的力道比他爹重多了。

王雱憂心忡忡,他長這麼大從來沒乾過出格的事情,家裡的藤條一直是擺設,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開先例。

兩個人臉上帶著同款疲憊,看的龐昱很是莫名其妙,“小爺已經幫你們解釋過了,還皺著臉作甚?”

蘇景殊羨慕的看著比他大了好幾歲的龐昱,“龐公子,太師應該沒對你動過手吧?”

龐昱抬起下巴,端的是驕矜倨傲,“當然,我爹最疼我了。”

他可是老來子,他爹不疼他疼誰?

王雱歎了口氣,“我以前也沒挨過打,但是以後就說不準了。”

蘇景殊:嫉妒.jpg

沒有挨過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你們怎麼肥四?

另一邊,龐太師熟練的和包大人交涉領兒子,每次來開封府都覺得老了好幾歲。

他和包拯上朝的時候沒少吵架,朝堂上棋逢對手勢均力敵,下了朝堂再見、下了朝堂能不能不見啊?

每次來開封府都是兒子惹事被抓進來,弄得他連說話都挺不直腰杆,他不煩包黑子都煩了。

跟在龐昱屁股後頭的國子生家裡條件都不差,很難說他們跟著龐昱闖禍是不是為了討好龐太師。

龐昱不在意這些,龐籍卻是心裡門清,所以他每次來開封府都是領了兒子就走,絕不給任何人留攀談的機會。

話說以前兒子來開封府都跟個張牙舞爪的小鬥雞似的,今天怎麼那麼安生?

龐太師眯了眯眼睛,走進一看,喲嗬,和他兒子說話的兩個小家夥的家長還都挺眼熟,“蘇明允?”

蘇洵頭皮發麻,“見過太師。”

龐籍點點頭,繼續看向另一位,“王介甫?”

王安石的反應也沒好哪兒去,“見過太師。”

龐太師掀掀眼皮,“老夫許久未見歐陽永叔,二位可有興致隨老夫走一趟?”

歐陽修以文章負一代盛名,平時最好提攜後輩,蘇洵去歲進京因他名聲大盛,王安石當年第一次進京的時候也曾被他大加讚賞。

隻要有真才實學,把文章送到他跟前那就沒有不被誇的。

進京的讀書人能科舉順遂再好不過,科舉不順也沒關係,還有個歐陽公可以檢驗到底是生不逢時懷才不遇還是目無下塵眼高手低。

科舉落第的不一定沒本事,被歐陽公誇過的一定有才華。

龐籍這話放到平時是正常聊天,放到現在怎麼聽怎麼諷刺。

“歐陽公正在貢院主持春闈為國選材,太師說笑了。”王安石硬著頭皮上前,“今日之事是犬子無狀,過幾日下官與明允兄登門道歉,還請太師恕罪。”

當官需要剛正不阿,但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繃著,素以青天著稱的包拯包大人私底下都能平易近人,他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正常不過。

主要是龐太師如今執掌戶部,正好是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能不起衝突還是不起衝突為好。

龐籍擺擺手,“無妨,小孩子之間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大人少摻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兒子什麼樣他清楚,隻是沒想到家教甚嚴的王介甫和教子有

方的蘇明允也和他有同樣的煩惱。

和他兒子湊在一起的兩個小家夥看上去嫩的很,小小年紀就能鬨到開封府,簡直和他們家昱兒有一拚。

他辛苦多年官居高位才能讓兒子任性至此,這倆人不知道乾多少年才能乾到他這個位子。

唉,兒女都是債,當爹的就是欠他們的。

龐昱鼓了鼓臉,一臉譴責的看向他爹,“爹,我們國子生從來不帶太學生玩,我剛和人家解釋過這倆小孩兒隻是路過,人家還沒要您賠罪呢,您怎麼還要人家上門賠罪?”

好大兒語出驚人,龐籍頓了一下,氣氛立刻尷尬起來。

很好,隻有他的兒子是債,人家家孩子是來報恩的。

龐太師乾笑兩聲,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油條,這點尷尬不算什麼,“這幾年的太學可不好考,兩位小郎著實不凡。”

蘇洵和王安石哪敢說什麼,隻能一人一句“太師謬讚”希望趕緊把這個話題繞過去。

彆說了彆說了,再說下去以後就真的沒法相處了。

如果隻有他們三個,幾句話之後話題換就換了,架不住旁邊還有個心直口快的龐小衙內。

“是的是的,非常不凡。爹你知道嗎,我都在國子學待三年了還在丁班,他們倆剛考進太學就進了乙班,厲害著呢。”

龐太師捏捏眉心,長出一口濁氣。

親兒子,自己寵出來的,還能扔咋滴?

蘇景殊憐愛的看了眼龐太師的寶貝兒子,感覺太師府的藤條今天也有可能開啟不當擺設的先例。

龐籍難得在開封府多逗留,看到其他來領人的朝中同僚要湊上來,又簡單說了幾句便拎著兒子上馬車走人。

和龐昱不對頭的宗室子趙清沒人來領,但是他想走沒人敢攔,早在龐太師和包大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揚長而去。

展護衛前兩天回鄉掃墓,公孫先生正外出公乾,開封府鐵三角隻剩下包大人一個,實在沒空管這群少年郎打架鬥毆的小事。

要不是打架的有宗室子和龐衙內,這事兒都不用包大人出麵,隻官差衙役調解完了就能把人送走。

這群衙內都是開封府的常客,誰攤上誰倒黴。

蘇景殊和王雱含淚揮手告彆,倆小孩跟要回家受刑似的,一場混戰之後本來就灰頭土臉,再這麼蔫兒了吧唧的怎麼看怎麼可憐。

蘇洵扶額,“彆裝了,爹又不是不講道理,快回去換衣服,然後去和你娘解釋。”

蘇景殊警惕的豎起耳朵,“不揍我?”

“又不是你主動和人打架,打你作甚?”蘇洵拍拍兒子的腦袋瓜,正了神色說道,“景哥兒,爹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但是汴京不比眉州,你爹我無權無勢,萬一你惹到咱家惹不起的高官衙內,咱們就隻能灰溜溜的回眉州老家。”

“不回。”蘇景殊撇撇嘴,拽住他爹的袖子拍著胸脯保證道,“爹您放心,兒子我知道輕重,今天真的隻是意外。”

他和雱哥兒好好的走在路上,後麵烏泱泱一群衙內不看路就往前衝,他們連躲都躲不及。

這次隻是沒有經驗,下次他們聽見動靜就立刻往路邊撤,絕對不給那些衙內“裹挾”他們的機會。

父子倆一路走回家,在開封府耽擱了那麼長時間,回到家中已是月上中天。

程夫人提燈站在大門口,看到兒子平安回來才鬆了口氣。

蘇景殊跑過去抱著娘親撒嬌,“娘,我沒事,就是和雱哥兒走在路上的時候遇到國子學的衙內起爭執被一起帶到了開封府,被教育的是那些衙內,我和雱哥兒都沒事。”

老蘇在旁邊作證,“夫人,景哥兒說的是真的。”

程夫人點點頭,推開臟兮兮的小兒子溫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洗洗換衣服,晚上好好歇息,明日還要早起上學。”

“娘,您嫌棄我嗚嗚嗚嗚。”蘇景殊故作傷心,捧著心口搖搖欲墜,看到他娘抬手要敲他腦殼,立刻恢複正常扭頭就跑。

洗漱換衣,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小小蘇精神滿滿起床,帶上早飯路上吃,路過王家接上王雱,走到太學門口正好吃完。

王雱吃的心滿意足,對太學的飯也充滿期待,“聽說太學的肉饅頭非常好吃,連官家都誇過,我爹沒上過太學,今天晚上要帶回去給他和娘親嘗嘗。”

蘇景殊眼睛一亮,美滋滋的說道,“巧了,我爹年齡超了,他也沒上過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