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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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蓮大徹大悟,她要帶上兒女去開封府和負心漢不死不休,先前和蘇家簽訂的契書自是作廢。

程夫人本想給她拿些銀錢傍身,奈何秦香蓮不收,於是隻給兩個孩子備了些糕點讓他們帶去開封府。

年關將至,母子三人遇到這種事情,隻怕過年也過的沒滋沒味。

送走秦香蓮,蘇家的氣氛也沒有輕鬆到哪裡去。

晚間用飯時,一家人聚在一起,越說越覺得那陳世美狼心狗肺人麵獸心。

王弗眉目含愁輕聲吟道,“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1】

“世上負心漢雖多,但心狠手辣到陳駙馬這個地步還真不多見。”蘇軾行得正坐得端,自信他們的人品都比那陳駙馬好的多,絲毫不擔心會將戰火蔓延到家裡。

蘇洵抿了口茶,“沒想到駙馬一介讀書人,家中還養了江湖門客。”

“隻要公主沒意見,他就是想養一群江湖門客公主也養得起。”程夫人淡定的給幼子盛碗冬瓜排骨湯,還細心的撇去浮油,“年後景哥兒要讀書,你們可想好了要他去哪座書院?”

蘇景殊享受著來自娘親的偏愛,一邊喝湯一邊豎起耳朵聽他爹要怎麼安排。

汴京的學校書院非常多,隻挑師資都能讓人挑花眼,這事兒得讓他關係網異常強大的老爹來把關。

蘇洵歎了口氣,“若早些年進京,隻需為景哥兒尋個好先生便可。自慶曆三年官家整頓國子監,要國子監重振旗鼓恢複成官學表率象征,如今民間私學大多都並入了官學。官學皆是朝廷指派的教授前去任教,為夫覺得與其選擇私塾書院,不如讓景哥兒去考國子監。”

當年範文正公主持新政,官家詔令州縣學生超過兩百人便要設立官學,以此來避免官學不興而書院又不能大量培養人才的尷尬局麵。

朝廷打壓私學,若隨便選個書院讓兒子去,難保去的時候還是書院讀了倆月的書就變成了官學。

既然都是去官學,那就直接考最好的。

蘇景殊皺著臉小聲嘟囔,“爹,國子監是衙內們上學的地方,您不是大官我不是衙內,我去什麼國子監啊?”

蘇洵憐愛的看著幼子,“所以爹說的是讓你去考,不是直接給你安排。”

國子監是大宋最高學府的統稱,並不是單單一個書院,有專門教導京官以及勳貴子弟的國子學,也有招收優秀平民學子的太學,還有律學館、廣文館等學堂。

沒辦法,他這個當爹的沒本事考不中進士,隻能辛苦兒子自己去考咯。

蘇景殊:……

是親爹沒跑了。

蘇軾樂嗬嗬拍拍弟弟的肩膀,“無妨,從今日起景哥兒和我們一起學,明春定能考上國子監。”

蘇轍也正了神色,“我幫景哥兒抽查背書。”

蘇景殊連忙止住兩個哥哥的話頭,“不用不用,春闈可比我重要多了,

可不敢耽誤你們溫書。”

類比一下就是他小升初,倆哥哥考公務員。

他就算考不上國子監也有其他的書院能去,他哥考不上就隻能再等三年。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文曲星君等各路神仙見諒,他剛才真的是說著玩的。

一頓飯吃的蘇景殊心累無比,學學學考考考,他可真是太難了。

寒冬臘月,街上的熱鬨卻絲毫沒有因為寒冷而收斂。

除夕元旦的假期在包大人的申請下從七天變成五天,但是這畢竟是過年,不出正月大家的心就都收不回來。

本朝沒有宵禁,元宵節的熱鬨是一年之最,蘇家剛剛搬到京城,原本準備那天好好出去玩一玩,沒想到年節剛過,初六那天便傳出省試定在二月初三至初五開始的消息。

家裡足足兩個要參加春闈的舉子,為了不打擾他們臨時抱佛腳,隻能等明年元宵再去見識汴京最繁華熱鬨的景象。

蘇景殊的課業沒有哥哥們緊張,而且他向來有自製力,所以每天隻需要花兩個時辰溫書,其餘時間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娘親帶著姐姐嫂嫂忙碌還沒開張的生意,老爹今天這個詩會明天那個雅集,家裡的閒人不多,他蘇景殊正好算一個。

朝中其他衙門的官員喜歡在正月裡躲閒請假,開封府不行,元宵節那麼多人哪哪兒都需要衙役維持秩序,一年到頭壓力最大的就是這幾天,年假結束後立刻便全員上陣。

秦香蓮的案子還沒有結束,蘇景殊沒事兒就去溜達,每次去都能看到腳步匆匆的衙役,再次證明開封府上上下下都是工作狂。

據展貓貓說,開封府的燈火常常通宵達旦,有時候外麵的公雞都打鳴了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還沒睡。

當官不容易,當青天大老爺更不容易,在開封府當差沒有為國捐軀的覺悟是不行滴。

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眨眼間就到了正月的尾巴。

小小蘇端著一鍋剛燉好的冰糖雪梨來到開封府,路過的衙役們連忙過來接住,免得小郎君身單力薄端不穩再把自己給燙傷。

聽說蘇家在蜀中時經營過食肆,菜肴湯水都無比美味,家中許多不外傳的秘方。

蘇家食肆有多美味他們無緣得知,但是小郎君時不時送過來的湯水的確令人回味無窮。

端鍋的衙役隻嗅著隱約飄出來的甜香就忍不住咽口水,“小郎,你家娘親當真不欲在汴京開食肆?”

蘇景殊揉著胳膊,第不知道多少次回道,“我家在京城沒有田,真的沒辦法開。”

衙役們失望歎氣,“也不是所有開食肆的都在京城有田啊。”

“什麼味道這麼好聞?”展昭風塵仆仆從外麵回來,看到那口明顯不是開封府的鍋調笑道,“蘇小郎又來慰問包大人和公孫先生?”

“還有展護衛和府上的官差。”蘇景殊挺直腰杆,“如果你們喝過還有剩的話。”

衙役們更加失望,“展護衛回來

,我們兄弟更沒得喝了。”

“我又不是水缸。”展昭不背這個鍋,明明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喝的不比他少,憑什麼隻怪他自己。

蘇景殊好幾天沒見到展昭,看他回來沒忍住問道,“展護衛,你這次出去有收獲嗎?”

“有,而且還不少。”展昭斂了笑意,接過衙役懷裡的鍋沉聲道,“進去說。”

蘇景殊聽他這語氣意識到事情很嚴重,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跟著進去,但是展護衛都把鍋端進去了,還和他說“進去說”,應該就是讓他進去旁聽的意思吧?

不管了,進去再說。

蘇景殊小尾巴一樣跟在展昭身後,進屋後熟練的打開櫃子端碗拿勺,見縫插針給三位大佬一人盛一碗冰糖雪梨,然後降低存在感站當護鍋使者。

包拯無奈,他不明白這小孩兒明明很怕他為什麼還隔三差五往開封府跑。

“小郎君好奇心重,大人多擔待。”公孫先生笑眯眯說了一句,議事的時候來一碗甜滋滋的熱湯真是身心舒暢。

展昭一時不察被燙的不輕,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包大人,公孫先生,屬下此次去均州發現許多線索,陳世美之案比我們想的更嚴重。”

他這幾天去均州將那陳世美以前的答卷調了出來,各方證據都表明那些答卷是秦香蓮的夫君陳世美的。

駙馬陳世美是三年前的金科狀元,他省試的答卷包大人已經從貢院調出來,隻需將幾份答卷的字跡放在一起便能看出來是不是同一人。

治下出現狀元對地方官而言是天大的功績,沒有知府知縣會放著功績不要,然而他去均州查看時,均州知州卻好像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若非如此,陳世美的父母也不至於在饑荒中餓死。

蘇景殊歪著腦袋聽展昭說話,等他說完才問道,“給陳世美做保的舉人呢?他們也都不知道這件事?”

科舉考試規矩繁多,層層考試都要有保人,省試更是家狀保狀缺一不可。

隻要一個考生出問題,和他同保的考生都得連坐受罰,所以考生結保大多慎之又慎,儘量避免和不認識的人結保,以免同保考生出事被無辜牽連。

電視劇不會演那麼詳細,可現實不是電視劇,那麼多層限製下陳世美還能不顧老家父母妻兒死活安安穩穩在京城當駙馬也是稀奇。

展昭攥緊拳頭看向包拯,“大人,這正是屬下要說的,解試省試與陳世美互保的舉子,無一例外,全部意外身亡。”

包拯:!!!

“大膽!”

好一個陳世美!好一個駙馬爺!

殺人償命,他有幾條命來還?

蘇景殊也聽的頭皮發麻,但是一想那是連發妻兒女都能殺的陳世美又好像沒什麼奇怪的。

展昭將他搜集的答卷和證詞放到桌上讓公孫策查看,然後麵色嚴肅問道,“大人,可要提審陳世美?”

包拯自是無有不可,當即命展昭去駙馬府拿人。

氣氛過於肅殺,嚇的頭一次見識包青天發怒的小小蘇連說話都不敢說。

忽然想起來他娘今天帶著秦香蓮一起去樂平公主處聽曲看戲,公主和駙馬不是連體嬰,捉拿駙馬應該打擾不到公主吧?

蘇景殊縮縮脖子,盛好的梨湯也不敢端過去,隻能自己小口小口啜飲。

然後被公孫先生順走一碗。

然後被公孫先生順走兩碗。

然後被公孫先生順走三碗。

……

一鍋冰糖雪梨還沒見底,出去拿人的展昭便從駙馬府回來,隻是身後卻沒有陳世美的蹤影。

包拯麵色黑沉,“那陳世美膽敢抗命?”

展昭神色複雜,“大人,屬下去遲了一步,陳世美不知怎的惹怒樂平公主,被公主一劍給捅了。”

血呲呼啦,一片狼藉,能不能救活都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