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 照相買大電視(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3633 字 12個月前

齊一舟付了加急的錢,照相館老板這就進暗房給兩人喜照片,等待的時間林悅問大丫要不要照相,大丫搖搖頭說想等將來跟娘和弟弟們一起照相。

等得時間長了些,林悅有些坐不住,便拉著大丫在門口轉轉,街口轉角處供銷社門前排起長隊,說裡麵新到了五台電視機,一接通電就有人說話。林悅印象中此時的電視機黑白灰布滿雪花點,她小時候家裡已經是彩色電視,放學後搬個椅子盤腿坐著,再叼根冰棍等六點半那場動畫片,是她童年美好回憶。

排隊的人手中的捏著購物票。有已經預定過的嚷嚷著為什麼不能直接進去提貨,有忐忑計算著有幾個是預定的到自己這兒還有沒有剩,還有等著撿漏的一臉無所畏懼……

林悅本不想湊這個熱鬨,再說她也沒有購物票。隻拉著大丫站在隊伍外聽著喧鬨聲覺得好玩兒打發時間,在林場可沒這麼多人唧唧咋咋心思各異,這不比電視機好看多了。她將大丫抱在懷裡,一邊看一邊說,大概就是哪些是真想買的,哪些是趕趟兒湊熱鬨的,再說一共就五台,隊伍裡至少十來戶,總有人滿載而歸也有人落空。

人生就是這樣,這裡少點兒,那裡少點兒,但總有一日會全貼補回來的。

她是開解大丫,雖是個小丫頭,可她總覺得大丫聽得進去。

她說得小聲,約莫隻有大丫能聽見便好。隊伍熙熙攘攘,有人探頭探腦,屋內忽然傳出陣歌聲引得所有人踮起腳跟。

“這是試機器呢。瞧這台是好的,上個月有台有雜音聽不清人說話。”

“但願今天這五台都是好的,我家你祖宗可是等著回去看呢。”

“我聽說還有個鄉裡的預定一台,這不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嘛,剛通電的地方還搶這玩意兒,飯都沒填飽肚子呢。”

“鄉裡?哪個鄉裡還有票整這個?”

“就那個林場的,聽說票還是人送的呢,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兒。”

“聽說那邊從前都是土匪出身,如今搶東西搶咱們這來了?”

“早幾年喂槍子的時候八成還有漏網之魚。”

一開始說話的兩個婦人已經往前稍了幾步,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說得吐沫橫飛,林悅聽他們說話難聽原本已經抱著大丫準備離開,單單聽見林場兩字她又忽的站住腳,等把這廂都聽完才笑吟吟抱著大丫回了照相館,照片還沒洗出來,齊一舟站在門口四處張望,見兩人過來順手接過大丫道:“去看什麼了?”

大丫脆生生地道:“去看大電視了,姑姑說那裡麵有人說話唱歌。”

齊一舟眉頭一挑笑著問:“看得如何?你姑姑可喜歡。”

林悅才道:“人太多了,沒擠進去。”

她朝齊一舟眨眨眼睛忽又問道:“齊一舟,你不會是偷偷來定了台電視機吧?”

齊一舟原本還是藏著,這會兒被她點破當下也就認了,笑著說:“原是想給你個驚喜來著,這樣也好,咱們今兒就去拿了,剛好讓向東跑一趟送家裡去。”

林悅抄著手繼續道:“好是好,就是耗電快,咱家那點燈火星子,怕是開不了機呢。”

“怎麼會,鄉裡三相電管用的。”

林悅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這電視是要留在小樓,她便把餘下的話咽了回去,恰好照相館的老板托著匣子出來,笑眯眯道:“小哥要放大的,在這,這邊是兩張小的,打證用的,餘下還有兩張,您收好。”

林悅雙手接過來,大丫被齊一舟放下來昂著頭道:“姑姑,你笑得真好看。”

可不是嘛,咧著嘴笑得像眼睛快眯成縫隙,再看一旁危襟正坐的齊一舟,麵無表情的臉上隻有輕輕揚起的嘴角……

真是含蓄啊!

齊一舟湊過腦袋低聲道:“嗯,拍得很好,你笑得時候最好看。”

“你也不差啊,這麼一看倒像是我撿了寶貝似的。”

林悅仔細將相框收好,將幾張小照片放在挎包裡側,齊一舟付了錢三人走出照相館,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林悅又朝著供銷社的方向走去,大丫牽著她的衣角,齊一舟護在兩人身後。

林悅知道今天來照相特意收拾了一番,梳著麻花辮穿著自己做的修身長裙,往人群裡一站誰也不敢說她是鄉下丫頭。

她本就生得白皙,雖日常在田間勞作,物理防曬從不懈怠。如今她獨自踮著腳站在供銷社門口,時不時引人目光打量。察覺到這些,齊一舟領著大丫橫插一杠,擠在窗戶口邊問道:“電視機到了吧,我提前一個月定過了。”

窗口的人問了姓名又要了定條,將三人放了進去。

供銷社不大的麵積裡,靠裡側的一節擠得滿當當。齊一舟讓兩人在外麵等,他舉著票子擠到最裡側,林悅見他換了兌票朝她招手,笑著低下頭給大丫稱了點花生糖,又要了點白糖和碎鹽,齊一舟擠出來又加了兩條佛子嶺,又要了小半罐的蔗糖,大包小包拎了一手,見大丫盯著麥乳精瞧,齊一舟一口氣要了四罐。

手上東西多了,三人決定先去找向東他們彙合,等下午再過來拉電視機。

向東不好找,倒是先遇到林生跟周月鳳。兩人站在一棵梧桐樹下,周月鳳捂住臉小聲啜泣,林生焦躁的來回走動,瞧見他們三快步迎過來:“阿姐,你快去瞧瞧,好好的咋就哭了。”

周月鳳今天是來郵局發回鄉探親電報的,據說她有個妹妹在南邊某個大學裡念書,她妹妹成績好將來說不定還能留校。林生說周月鳳是打了個電話之後開始哭的,他怎麼問她就是不肯說,哭得還衝他吼。林生是個瓜子,說話時氣得滿臉通紅。

齊一舟四下瞧瞧,這時候正是飯點,國營飯店裡坐滿人,他進去片刻又出來,說自己要了個包間,讓林悅先帶周月鳳進去坐著,他跟林生點了菜再去照相館給向東留信兒。

飯點包間很小,勉強放得下一張方桌和四條長凳。

林悅要了杯水,蘸在帕子上給周月鳳遞過去,周月鳳哭得直抽抽,見她遞過來帕子“哇哇”哭得更厲害。

“你要是哭出來會好點兒就接著哭,要是想說可得抓緊點,否則一會兒他們該回來了。”

周月鳳撇著嘴才說出緣由。隊上跟她說了,中秋節她能回鄉探親,至於後麵回不回來那就看她自己的意思。她自然是盼著回家的,畢竟林原對她而言太偏僻了。她打了電報,又用省下來的錢給周月嬌打電話,她們宿舍沒有電話,得打到宿舍管理處,告訴她幾樓哪間宿舍再約個時間回電話。

她擔心錢不夠,電話一接通就報了門牌號和名字。電話那端著急忙慌讓她先彆掛電話,再問清楚她的身份後才掛斷說等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周月鳳心裡隱約有些不對,說不上來有什麼壓在心上,不確定的太多擔憂的也太多。她在郵局不安地踱步,用電話的人不多,都是三兩句儘快說完,二十分鐘內也就兩個人用過,周月鳳卡著時間再次撥通那串電話號碼。

這一次,電話對麵說的卻是個男的,一再確認周月鳳的身份後才告知她,因為某些保密要求極高的工作性質,暫時不能對外界透露,對方隻是隱晦地告知說因為工作原因,數日前周月嬌同誌因傷去世。

沒有告知緣由。甚至沒有說出準確時間。

對方要求周玉鳳在電話中承諾,不再追究周月嬌同誌的死因,更不能嘗試去尋找周同誌曾經走過的足跡。

他說:“孩子,你就當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月嬌同誌是個好孩子,她給你留有書信和少許錢財,我們將安排專人親自送到你手中。記得,周月嬌同誌已經不再了。”

再三叮囑後倉促掛了電話,等周月鳳想起來再打過去,電話鈴聲一遍遍響起卻再沒有人接聽。

林悅聽著她抽噠噠說了半天忽然問了句:“你妹妹大學讀的什麼專業?”

周月鳳搖搖頭,她不知道,雖然經常有書信來往,但妹妹對自己學習上的事從不多言,問多了才說怕惹姐姐多心平添不快。

“她今年就能畢業了,我還跟她說將來她留在省城,我就過去找她,我這輩子賴定她了。她是不是不想我過去啊,小月兒,你說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沒了呢?”

林悅答不上來,她隻是隱約感覺周月嬌應該沒事,校方一直強調讓周家就當沒這個人。

難道說是被秘密保護起來?還是說從事什麼秘密級彆特高的研究?

這些都是未知的,林悅也不好貿然跟周月鳳說,隻問她要不要定最快的火車票回去一趟。

周月鳳雖然悲傷理智還在,她得先回隊上申請等批條下來再買票,隻怕這麼一周轉那邊學校的人已經到了林原。她不願相信周月嬌就這麼沒了,但她又期望著學校那邊能帶來些彆的消息。

等眾人回來時,周月鳳勉強穩住情緒,她是個特彆容易上臉的女孩,直來直去的,關優優再問起時難免又哭了一場。關優優說興許她能幫忙問點彆的消息,幾人隨便吃了晚麵條,再次陪關優優去了趟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