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憋屈的王義(1 / 1)

我的紅樓生涯 千斤頂 8393 字 4個月前

神京城,王府

在府邸的內院的一側書房中,王子騰穿著一套家居的灰色長袍,手中正拿著一本兵書慢慢讀著。

經過一年多賦閒在家的日子,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京營副節度使,神情憔悴了許多,原本那張宛若關公的紅棗臉也沒有昔日的風采。

但人在遭逢大變之後,無疑會對心態有很大的影響。

就拿王子騰來說,以往他的脾氣其實是有些急躁的,但經過此番變故,他的心態也平和了不少。

譬如以往沒有時間鑽研的兵書,現在也有時間好好讀上一讀了。

就在王子騰讀得認真的時候,書房外傳來腳步聲,繼而一個緋紅色衣衫的青年,舉步而入,臉上帶著一絲倉皇的神色,此人正是王子騰之子王義

“為何如此神色匆匆,出了何事?”王子騰放下兵書,皺眉問著兒子。

“父親,不好了。”王義朝王子騰躬身行了一禮:“孩兒今日和幾名好友在外頭飲酒,聽聞如今百官們都在議論紛紛,都說那賈三思提議的設軍機處乃是誤國誤民之舉。

國子監更是有一群人嚷著要請陛下誅國賊,幾名祭酒也發言讚同!”

王子騰嗤笑一聲,看著王義道:“為父且問你,今日你宴請的那些好友都有誰?”

王義遲疑了一下才道:“就是幾名國子監的監生,沒彆的人?”

“這還不夠嗎?”王義目露焦急之色,“國子監的那些祭酒可是朝中清流,一旦他們出聲,勢必朝野震動,屆時那賈三思即便是再得聖寵,也隻能落得黯然倒台的下場。”

“嗬嗬……”王子騰忍不住笑了,看著自己這位清澈眼神中帶著一絲愚蠢的兒子,無奈搖了搖頭。

“義兒,你記住了,清流這東西重要與否主要看陛下需不需要他們的聲音。

倘若陛下需要,他們便是清流,是朝廷棟梁。

但倘若陛下不需要,他們便是禍亂人心之輩,明白嗎?”

“我……”

王義隻感到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說起來他們王家雖然也是武勳出身,王子騰更是長期擔任武職,但王義卻更喜歡跟讀書人湊到一塊,長期耳濡目染之下,他其實是不怎麼看得起勳貴的。

在他的心目中,讀書人……尤其是清流才是朝廷的棟梁和風骨,那些武將全都是一群隻會提刀砍人的粗鄙之輩。

王子騰歎了一口氣,懶得理會這個被讀書人帶歪了的兒子,沉聲道:“今日時間不合適,這幾日你備上一份厚禮,送到榮國府和定遠侯府上,另外,北靜王、南安郡王等幾家,也要將禮送到。”

王義麵色大變,怒道:“父親,給北靜、南安兩家送禮來往還可說,但給定遠侯府送禮是什麼意思,父親落得如今這下場,他賈三思也有責任!”

王子騰默然片刻,沉聲道:“咱們賈史王薛四族,原本便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以說打著骨頭連著筋,以後怨懟人的話,你就不要說了。”

如果說剛被罷官的時候王子騰對賈瑜還有怨懟之心的話,到了現在卻是沒有了。

他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複出,就得借助賈瑜的幫忙。

在家裡呆了一年多,王家也從以前的門庭若市變成了無人問津。

他也過了一年多清閒的日子,許多事情也算想明白了。

先前他在潼關吃了大敗仗,帶去的六萬大軍損失大半。

雖然主要原因是當時的首付談卿雲在後勤輜重上動了手腳,但他也有一定的責任。

昌平帝雖然將他撤了職,但心中對他還是一分愧疚的,如果這時候賈瑜能幫他說話的話,他複出的希望就比較大了。

尤其是今天朝堂上傳出賈瑜請旨要增設軍機處的消息傳出來後,王子騰更是坐不住了。

在他看來,這個職位簡直就是為他設置的,論起知兵,整個朝廷他至少可以排進前十,試問他不入軍機誰入軍機?

在他還擔任京營節度副使的時候,他和榮國府的關係確實不怎麼樣,即便是賈母的七十大壽他也沒有親自過去,,就連賈瑜和賈迎春成親的時候同樣隻是讓自己媳婦過去坐了一會就回來了。

這也是上次他為什麼拉下臉親自向賈瑜示好的原因,他想要挽回賈瑜的印象分。

說白了,他就是在低頭認輸。

四大家族,賈史王薛,總要有一個領頭人,原本承接了賈家軍中遺澤的王子騰,已有力壓史家之勢,可一場潼關之戰,他多年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

眼下他先忍一時之氣,先過了這個坎兒再說!

可作為他兒子的王義並不理解父親的苦心,而是有些不甘的說道:“父親!”

“閉嘴!”

王子騰冷哼一聲:“現在,你馬上去給我準備,收起你那套傲氣。

為父也不怕實話告訴你,現在趁著還有機會,咱們一定要努力一下,否則真的等到大勢已去,你連後悔都沒處哭!”

王子騰並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當年他為了能夠借賈家勢,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妹妹嫁給明顯不能繼承榮國府爵位的賈政為妻。

隨後又在賈代善的賬下伏低做小多年,等到賈代善死後,他才終於接手賈代善在京營裡的勢力。

如果不過是重新將當年的道路走一遍而已,隻要能重新被陛下任用,再低一次頭又如何?

王義身形一震,雙手緊握,內心掙紮良久,這才低聲道:“是……父親,孩兒這就去準備!”

說著,他離開了書房,去準備禮物去了……

隨後的幾天時間裡,整個神京似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裡。

國子監以及一些清流們群情激奮,不少人都在叫囂著要給陛下上奏疏,堅決不能成立那個什麼軍機處。

但一些身處要職,位高權重的文官則在背地裡偷偷行動,一股無形的風暴正在京城醞釀著。

東直門

剛當值回來的馮紫英帶著兩名親兵剛進入城門,準備返回神武將軍府,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馮兄……好久不見!”

馮紫英抬頭一看,居然是內閣次輔簡德三的兒子和幾名年輕人正站在不遠處朝自己打招呼,他們的身後還有幾名牽著馬的仆役。

看到他們,馮紫英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簡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話間,簡耀大步走了過來,右手在馮紫英的胳膊上打了一拳,嗔怪道:“馮兄……好久不見,聽說你現在可是京營的遊擊將軍了,可還認我們這些昔日的舊友?”

“哪能呢。”馮紫英笑了起來,“隻是這些日子軍務繁忙,一直沒時間回城,可沒有不認舊友的意思。”

“哈哈哈……”

“馮兄既然都這麼說了,擇日不如撞日,那咱們今日便到那醉仙樓,大夥不醉不歸!”

“對啊,馮兄,你不會隻是說說而已吧。”一旁的幾名公子哥很顯然也是馮紫英的舊識,開始起哄起來。

“這……好吧……”馮紫英微微猶豫了,便爽快的答應了,一群人在十多名仆役的簇擁下上了馬朝城中而去……

…………

榮國府

中院賈璉夫婦的院子

這天正午

看著喝得醉醺醺的,渾身酒氣的賈璉被平兒和一名丫鬟扶進屋子,鳳姐一時間就氣不打一處來。

指著他罵道:“喝喝喝……你就知道喝……怎麼不喝死你得了?你說說你,這些日子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你出去到底是當差還是去喝酒的?”

一旁的平兒勸道:“二奶奶,您就彆怪璉二爺了,他這不是出去應酬嘛?”

鳳姐冷哼道:“應酬個屁……他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六品官,每天能有多少事?需要天天去喝酒應酬,我看那些閣老都沒他應酬多!

瑜哥兒身為京營節度使,我也沒聽說他天天出去應酬啊?你自己貪杯就明說,不要拿那些借口來敷衍我。”

賈璉躺在椅子上,任由平兒給他脫靴子,懶洋洋的說。

“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你也不想想,瑜哥兒是什麼身份?能讓他們放下身段應酬的是什麼人?

人家可是堂堂定遠侯,京營節度使,有資格請他吃飯的人至少也得是諸如牛繼宗、北靜王之類的勳貴亦或是六部尚書乃至閣老才行。

像這樣的人滿神京能有幾個?

你再看看我,一個小小的六品百戶。

偌大的京城裡,隨便一塊轉頭砸下來,十個人裡至少有一半當官的,這些人的官職都不會比我小。

再譬如說,衙門裡的同僚要請我喝酒,你說我能不去麼?”

聽著賈璉半是抱怨半是無奈的話,鳳姐亦真心疼,忍不住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彆忘了,你可是榮國府的繼承人,將來整個榮國府都是你的,你還怕那些同僚不成?”

賈璉苦笑道:“話是這麼說,可你看看……如今距離父親被發配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但朝廷對是否對父親除爵還沒定論,我看啊……這事沒那麼簡單。”

聽到這裡,鳳姐也有些急了,搬了個凳子坐到賈璉身邊,碰了碰他的胳膊:“這件事你就會找瑜哥兒,讓他幫忙問問,由他出馬,宗人府總得給他麵子吧?”

孰料賈璉居然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去找瑜哥兒,至少這段時間不行。”

“為什麼?”鳳姐瞪大了眼睛,“你彆忘了,這可是關係到榮國府承爵的大事,你可不要犯糊塗啊!”

“你知道什麼?”

賈璉有些不耐煩坐直了身子,“你知道這些日子為什麼那麼多人來請我喝酒,他們都是什麼人嗎?”

不待鳳姐說話,他便繼續道:“除了一些同僚外,這些日子請我喝酒的有很多人都是六部的文官,你就不覺得有什麼詭異之處嗎?”

“詭異?”

鳳姐楞了一下,不解道:“能有什麼詭異的,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員,相互之間請喝酒不是很正常嗎?”

賈璉一聽,就知道跟自己媳婦說這些就是對牛彈琴。

他也懶得解釋,隻能打起精神長話短說:“其他的我也懶得跟你說,我這麼跟你說罷,這些人找我喝酒是假,實則錢都是找到我,希望我向他們引薦瑜哥兒,隻是都被我拒絕了。”

“引薦瑜哥兒?”

鳳姐好奇道:“為什麼呀,他們想認識瑜哥兒的話,自己去定遠侯府遞上帖子不行嗎,乾嘛要多此一舉,還要通過你來引薦?”

“自己上門遞帖子?他們也配?”

賈璉冷笑著斜眼瞥了鳳姐一眼:“你是不是看到平日裡瑜哥兒來咱們府上,和老太太他們喝酒談笑慣了,以為區區定遠侯,京營節度使也不過如此?是也不是?”

鳳姐愣了一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看著自己媳婦一臉懵懂的模樣,賈璉冷笑道:“錯非咱們和瑜哥兒是親戚,一個普通人或是五六品的小官,想要憑著一張拜帖就想見到瑜哥兒,簡直就是在做夢。

倘若你不信,你可以讓人去拜訪那些閣老試試,看看人家會不會搭理你?”

就在倆夫婦敘話的時候,一名丫頭在門外稟報:“璉二爺、璉二奶奶,老太太命奴婢請兩位過去榮慶堂,說是王家的義少爺過來,還帶來了不少的禮物,如今正在榮慶堂喝茶呢。”

“義兄弟過來了?”

鳳姐心中微微一驚,隨即便是一喜。

王家不管怎麼說也是她的娘家,如今娘家來人了,還帶來了這麼多禮物,於情於理她都是要過去的。

她也顧不上其他,親自幫賈璉穿上了靴子。

“走……咱們一起過去。”

賈璉也不推辭,兩人整理了一下衣裳後,便朝著榮慶堂而去。

榮慶堂花廳

王子騰之子王義坐在金絲楠木椅子上,也不碰小幾上的茶盅,臉上神情淡漠,心頭多少有著幾分屈辱。

自從賈代善去世後,寧榮二府一直沒有撐場麵的人物,賈府其實是一直在走下坡路的。

而與之相反的是,王家在王子騰的帶領下勢頭蒸蒸日上,所以在王義的內心裡,是一直瞧不起寧榮二府的。

雖然這兩年來,隨著賈瑜的到來,寧榮二府也有了複蘇的勢頭,但長期以來形成的觀念卻非一時半會能消除的,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對這次賈府之行感到憋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