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翻臉(1 / 1)

我的紅樓生涯 千斤頂 8992 字 4個月前

“算了,咱不跟這將死之人計較。”

蘭仁憲和欒體立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正好此時丫鬟端來茶水,兩人端起茶低頭喝了起來。

不多一會,伴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名身穿蟒袍的年輕男子從外麵大步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倆人便知道今兒個的正主來了,趕緊放下茶杯,朝來人躬身道:“下官江蘇巡撫蘭仁憲、揚州知府欒體立拜見定遠伯!”

賈瑜看著朝自己行禮的倆人,兩手虛扶,笑道:“兩位大人不必多禮。

您兩位可是此地的父母官,掌管數十萬百姓的衣食住行,本官初來乍到,原本應該是率先拜會兩位大人的,隻可惜有事耽擱了。

今日能見到兩位大人,也算是不勝欣喜啊。”

倆人一聽,得……這位是挑理來了。

無論哪個朝代,從來都隻有下級拜會上級,哪有上級主動拜見下級之理?賈瑜這麼說分明是向他們表達不滿啊。

欒體立咬著牙道:“哪裡哪裡……大人乃是朝廷重臣,來到揚州本應是下官率先拜見才是。”

蘭仁憲苦笑道:“爵爺見諒,這些日子揚州附近流民激增,攪得揚州一帶的百姓不寧。

下官和揚州的一應官員為了此事忙得焦頭爛額,是以一直未能過來拜見,還望爵爺見諒。”

“流民激增,攪得揚州百姓不寧?”

賈瑜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蘭巡撫,這些激增的流民都是從哪來的?

您和揚州的官員又想出了何種對策啊?”

“這個……”

蘭仁憲怔了怔,這才答道:“對於那些流民,無外乎便是開設粥鋪,搭建帳篷,讓這些流民不至於餓死。

等到災荒過後,再讓這些流民各自返回家鄉,此乃朝廷曆來安置流民的法子。”

“唔……”

賈瑜不置可否道:“那蘭大人都安置妥當了嗎?”

“這個……”

蘭仁憲愈發鬱悶了,這位定遠伯怎麼回事?

你不是應該詢問那些鹽商的問題嗎,怎麼突然對那些低賤的流民感興趣起來了?

莫非他是想以此為突破口,故意找我和欒體立的麻煩?

不得不說,當官的思維比起常人還是非常活躍的。

想到這裡,蘭仁憲愈發小心起來。

他斟酌了一下才道:“回爵爺話,由於今年安徽大旱,這些流民大都是從徐蚌、滁州一帶而來。

但揚州一帶糧食本就不多,應付起來頗為吃力,是以下官前幾日已經往金陵發文,請求從金陵常平倉調撥一批糧食過來。

隻是時至今日,金陵尚未回文,下官為此也是憂心匆匆。”

看到蘭仁憲一副我很忙,但搞了半天卻一點法子都沒有的模樣,賈瑜心裡便是一陣膩味。

他直言不諱道:“蘭巡撫,你說的等於沒說。

身為堂堂巡撫,總管江蘇大小事務,連一點流民的事情都處理不了,朝廷要爾等何用?”

賈瑜的話剛出口,蘭仁憲和欒體立的臉色立刻便是一變,立刻知道麻煩來了。

果然,隻見賈瑜盯著他緩緩道:“倘若本官沒記錯的話,揚州可是建有三個常平倉的,裡麵儲備的糧食應該不下三四百萬石,怎麼連到了連區區幾個流民也要開口向金陵求援的地步?”

“這個……這個……”

蘭仁憲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用流民當借口是個最大的錯誤,現在好了……被對方順藤摸瓜找上門了吧?

就在蘭仁憲冒冷汗的時候,欒體立開口了,“回爵爺的話,揚州有三個常平倉不假,可這三個常平倉的糧食,沒有朝廷的旨意是不能動的,撫台大人向金陵求援也是無奈之舉啊。”

“嘿……好一個無奈之舉。”既然抓到了對方的破綻,賈瑜哪有輕易放過之理。

“既然揚州的常平倉沒有旨意不得妄動,那金陵的常平倉就能隨意開啟了嗎?欒知府,你這話讓本官很是不解啊。”

這下輪到欒體立冒虛汗了,不過賈瑜似乎也知道現在不是揭蓋子的時候。

話題一轉,“罷了,本官並非文官,也管不著這些事。

但有一點,卻是讓本官很不解。

揚州可是號稱江南最富裕的地方之一,怎的連糧食都如此緊張,而且揚州可是號稱商賈之都。

這裡的商賈可謂遍地都是,尤其是那些鹽商,更是號稱富可敵國,難道兩位大人就沒想過向這些鹽商化化緣嗎?”

“來了……來了……”

聽到賈瑜終於提到了鹽商,蘭仁憲和欒體立的心裡就是一緊,同時鬆了口氣,雙方繞了這麼大一圈,終於開始進入正題了。

蘭仁憲趕緊答道:“好叫爵爺得知,所謂揚州鹽商富可敵國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

那些鹽商賺的其實隻是一些辛苦錢,平日裡他們也常常修橋鋪路、開設粥鋪,每次都不落人後。

倘若官府對他們壓榨過甚,而導致鹽商家破人亡,恐會引起江南震動啊。”

“壓榨過甚?家破人亡?”

賈瑜差點被氣樂了。

他神情古怪的對蘭仁憲道:“蘭大人,若非本官知道你是江蘇巡撫,說不定還以為你家裡是鹽販子呢。

莫非你多年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鹽商是什麼東西,說白了不過就是一群鹽販子罷了,我大夏朝廷能捧起他們,自然能滅了他們。

損一毛而利天下的道理難道還要本官來教你們嗎?

倘若你們連這點也不明白,我看這個官你們也不用當了,趁早給陛下上折子乞骸骨吧。”

賈瑜的話猶如一把利劍,深深的刺入了蘭仁憲和欒體立的胸口。

想他們二人,一個是四品知府,另一個更是從二品的一省巡撫,平日裡走到哪裡不是一片阿諛奉承?

可今天卻接連被一個跟他們兒子一般大小的年輕人嘲諷,甚至連讓他們乞骸骨的話都說出來了,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羞辱。

“你你……我我……”

“賈爵爺!”

蘭仁憲再也忍不住怒道:“下官身為一省巡撫,自問數十年來也是兢兢業業的為朝廷效力,從未懈怠。

爵爺為何無故羞辱下官,倘若不給下官一個屆時,莫怪下官上折子彈劾您了!”

“隨你們的便!”

麵對色厲內荏的蘭仁憲和欒體立,賈瑜更是表現得無所畏懼。

他冷笑著看向兩人,“你們兩人做過多少破事自己清楚,彆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今天也不怕把話攤開了說,大夏開國之初。

太祖定下了鹽引之策,將大部分的鹽交給八大鹽商來經營,就是看在他們兢兢業業忠心為國的份上。

而那些鹽商當初也確實沒有辜負太祖的信任,每年上繳的鹽稅都在千萬兩銀子以上。

可隨著七十多年過去,大夏百姓從開國之初的三千多萬增至如今的上億。

人口比開國之時增加了數倍,可鹽稅卻一年比一年少,去年的鹽稅更是隻有區區四百來萬。

你們來告訴本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我大夏的百姓全都不用吃鹽了?

來啊……都說啊?”

蘭仁憲和欒體立倆人一時間無言以對。

就算他們再能言善辯巧舌如簧,麵對鐵一般的事實,他們除了張口結舌之外說不出任何辯解之言。

是啊,人口增加了數倍,可鹽稅反而減少了好幾倍,你總不能說那些新增的人不吃鹽了吧?

人多了,鹽稅卻少了,那麼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多收上來的鹽稅被人貪墨了。

看著無言以對的兩人,賈瑜的目光犀利得猶如兩道寒光,照亮了兩人那兩顆汙濁不堪的內心。

病床上的林如海看到賈瑜毫不客氣的訓斥蘭仁憲和欒體立時,他並沒有出言製止,反而靠在床頭靜靜的看著,眼中精芒不時閃動。

而兩人也很快從錯愕和羞愧中回過神來,看著蘭仁憲滿臉的怒容,欒體立趕緊大聲道:

“賈爵爺,雖然你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揚州辦差,但也不能隨意誣陷朝廷大臣。

下官自問就任揚州知府以來,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

並無失職不妥之處,蘭大人更是為了當地父老嘔心瀝血,沒曾想卻遭到爵爺如此誣陷。

您就不怕揚州大小官員知道後會心寒嗎?”

賈瑜輕蔑一笑:“你們心寒不心寒本官不知道,但本官可以肯定的是,揚州的百姓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

蘭仁憲一把拉住還要說話的欒體立,隨後站了起來,朝賈瑜和林如海拱了拱手:“話不投機半句多,賈爵爺對揚州官員成見已深,下官無話可說,那就讓咱們各自給朝廷上折子,各憑本事吧。”

說完,他便率先轉身離去。

一旁的欒體立也趕緊跟上,隻是這廝在離開之前還衝著賈瑜輕哼了一聲。

等到兩人離開後,林如海這才悠然道:“三思……你就真的這麼和他們翻臉了嗎?”

賈瑜點點頭:“和蘭仁憲、欒體立他們翻臉那是遲早的事,那幫子鹽商這些年來靠著朝廷發給他們的鹽引大肆斂財。

倘若沒有蘭仁憲這些當地官員給他們撐腰,他們哪來的膽子這麼膽大妄為?

我今天之所以逼著他們翻臉,也是想看看他們接下來能鬨出什麼動靜出來。”

林如海輕歎一聲:“可如此一來,你與揚州官場和那些鹽商可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餘地?”

賈瑜輕笑一聲:“嶽父大人,莫非您以為,不跟他們翻臉就有回旋的餘地嗎?”

林如海苦笑一聲,用手使勁揉了揉鼻梁,無奈的搖了搖頭:“古人雲,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言還真是沒說錯啊。

我這輩子就是總想著給人留餘地,這才屢屢吃虧,甚至連妻兒也沒能保住。

連你一個弱冠之年的年輕人都明白的道理,我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老頭子卻看不明白,難怪陛下總說我心腸太軟,尚需磨礪啊。”

“不……嶽父大人您這話可是說錯了。”

賈瑜正色道:“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心軟未必便是缺點,心狠手辣也未必便是優點。

就拿小婿來說,如今小婿在朝堂上和汪閣老為首的文官幾乎是勢同水火。

這也是陛下為何會對小婿委以重任的原因,畢竟對一個帝王來說,一個孤臣才是最好掌控的。”

“三思,慎言!”

話剛出口,林如海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後,這次厲聲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能說的?

倘若被人聽到,少說也是罷官丟爵的罪名。”

賈瑜無奈道:“嶽父放心,小婿此言也就對您說過。

咱們翁婿之間私密的談話,自然不會傳出去。”

“那也不能隨便亂說。”林如海依舊神情嚴峻,“正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這種事寧可爛在肚子裡也不能隨意說出口,你聽明白了麼?”

林如海雖然語氣嚴厲,但賈瑜知道他也是在關心自己,也正色道:“多謝嶽父教誨,小婿銘記於心。”

“唔!”

林如海這才麵色稍緩,“接下來,咱們也該商議一下,接下來要如何行事了。”

就在林如何和賈瑜翁婿倆商議如何對付那些鹽商的時候,在一棟占地足有數十畝的偌大的院子裡,數十名揚州當地有頭有臉的商賈也齊聚一堂。

五六張碩大的桌子旁坐滿了人,這些無不穿著上等的綾羅綢緞,桌子上也擺滿了豐盛的酒菜。

隻是坐著的這些人對桌上的美味佳肴連看都不看,他們或是將目光都聚集在了坐在最中央桌子上的丁守道身上,或是幾個人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和那些穿著綾羅綢緞的其他人不同,今天的丁守道隻穿了一件素色的長衫,頭上也隻是簡單的挽了一個結,中間用一根烏木發簪穿過。

隻見丁守道輕咳了一聲,所有的雜音立刻靜了下來。

隨後隻見他開口道:“各位,那邊傳過話來了。

今兒個蘭大人和欒大人聯袂拜訪了那位賈爵爺,卻被那位給嗆了回來。

那位已經發了話,這次來揚州就是來搞咱們的。

不將咱們弄掉誓不罷休,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