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罪不至死(1 / 1)

我的紅樓生涯 千斤頂 8969 字 4個月前

“王子騰喪師辱國,倘若依下官之意,就應該滿門抄斬。”

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皇極殿都安靜下來,所有目光看向了古福良。

這混蛋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滿門抄斬這句話或許大家夥平日裡在痛罵某個政敵時都沒少說,但那都是私下裡或是喝了酒之後發泄時說的,可這裡是什麼場合?

這裡是皇極殿,今天是皇帝和滿朝文武百官議政的場合,你既然當眾說出來,那是必須要為這句話負責的。

賈瑜都被氣笑了,還滿門抄斬,你算什麼東西。

他扭頭對古福良沉聲道:“古福良,你能為自己的話負責嗎?”

古福良心頭一跳,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大聲道:“下官身為六科給事中,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

當然也有為天子拾缺補漏之責,王子騰率領六萬大軍為國出征。

可隻回來了不到兩萬,如此重罪難道不應該滿門抄斬嗎?”

“嗬嗬……滿門抄斬?”

賈瑜冷笑了一聲,突然問了句:“好一個滿門抄斬,你說王子騰喪師辱國,理應滿門抄斬。

可本官問你,既然連王子騰都乣滿門抄斬了,那故意貽誤戰機,扣押前線將士的補給,導致潼關失守的談卿雲談閣老,應該定什麼罪啊?

如果真論起罪責的話,談卿雲的罪責應該比王子騰還大吧?”

如果說古福良的話隻是讓眾人大吃一驚的話,那賈瑜的話就係那是在皇極殿扔炸彈了。

談卿雲……一個不知道有多久沒人提及的名字。

自從他被太上皇和昌平帝下旨革職查辦後,滿朝文武好像似乎全都患了失憶症,再也沒人提起過他。

現在被賈瑜突然提出來,仿佛揭開了什麼傷疤一般,所有文官臉上都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賈瑜繼續道:“古福良你也說了,連王子騰都要滿門抄斬,那談卿雲怎麼著也得誅九族吧?”

“轟……”

整個皇極殿都轟動起來,古福良更是幾乎跳了起來,“談閣老之事,陛下和太上皇早有定論。

他也受到了應有之懲罰,賈大人你為何又要重提舊事?”

“我沒有重提舊事啊。”兩手一攤:“將王子騰滿門抄斬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尋思著,既然連王子騰都要滿門抄斬了,作為潼關之敗的罪魁禍首,談卿雲怎麼著也不應該這麼放過吧?

誅九族或許重了點,那就夷三族好了,古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我……我……”

古福良的臉變得煞白,一時間居然無言以對。

賈瑜的話沒毛病,如果說將潼關之敗當成一件大案件的話,王子騰充其量隻能算是次責,談卿雲才應該負主要責任。

沒理由負次要責任的要滿門抄斬,主責卻隻是罰酒三杯,這不成笑話了嗎?

“陛下!”

賈瑜轉身朝昌平帝躬身道:“這位古福良大人認為王子騰應該交由三司會審且滿門抄斬。

臣以為作為罪魁禍首的談閣老也不能置身事外,理應將其重新捉拿歸案,重新定罪,請陛下應允。”

不等昌平帝回答,汪知節率先站了出來大聲道:“陛下,萬萬不可。

談閣老……嗯……談卿雲之事已有定論,且陛下和太上皇也已經對其作出處罰,豈有一罪二判之理?

賈爵爺,你如此針對談卿雲,到底是何居心?”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汪知節已經轉過身對著賈瑜厲聲質問起來。

“我沒有啊。”

賈瑜一臉的無辜,“汪大人你可是錯怪我了,是這位古福良大人不放過談卿雲啊。

是他口口聲聲,不依不饒的要將王子騰滿門抄斬的好不好?既然從犯都要滿門抄斬,主犯是不是得夷三族啊?

我這話有錯嗎?”

對啊……有錯嗎?

汪知節無言以對,他扭過了頭,用如同吃人的眼神看向了古福良。

問……被當朝大佬盯上是一種什麼感受?

古福良很生動的做出了詮釋。

那就是汗如雨下。

因為,盯著他的不僅是汪知節,還包括了來自周圍的無數道炙熱的目光。

當然了,這些目光幾乎全都來自於文官。

為什麼會這樣呢,當然是因為談卿雲了。

作為一個曆經了高祖、太上皇和昌平帝三朝的元老。

談卿雲在朝中的門生故吏簡直不要太多,雖說如今的他已經被革職查辦,恨他將自己依為臂膀的京營給弄沒的太上皇還不解恨,甚至下旨抄了他的家。

但這並不影響他依然在朝廷擁有很大影響的事實,朝中依然有許多官員為他抱不平。

如果真的要將談卿雲重新捉拿回神京重新審判,這些官員第一個就接受不了。

汪知節作為繼任的首輔也不會答應這種事情。

真要將一位前首輔夷三族的話,這對於文官集團的士氣絕對是一個重大的打擊,這是所有文官都不能容忍的。

而古福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為了而說的要將王子騰滿門抄斬的話居然讓自己得罪了無數同僚。

感受到周圍投來的一道道充滿敵意的目光,古福良隻覺得身體在發冷。

言官的頭很鐵是不假,可他也沒硬到敢得罪滿朝的文武啊。

這已經不是頭鐵,而是找死了。

一想到滿朝的文武都是自己的敵人,甚至連不小心放個屁都會被人彈劾的可能,古福良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搖晃了兩下後吧嗒一聲癱軟在地。

看到古福良倒地,賈瑜第一個彎下腰,伸出食指在他的鼻孔前探了一下,故作驚呼道:“陛下……不好了,古福良大人被嚇暈過去了。”

“哈哈哈……”

皇極殿上發乎一陣哄笑聲。

這個古福良剛才還一副義正言辭滿腔正義的模樣,沒想到居然被嚇暈了,可見充其量就是色厲內荏的貨色。

昌平帝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擺了擺手,旁邊的戴權會意,趕緊喚來兩名太監將古福良抬了出去。

隨後,昌平帝看向了早已看呆的符同玄,開口道:“符愛卿,莫非你也認為應當將王子騰捉拿下獄,然後移交三司會審嗎?”

看著被兩名太監抬走的古福良,符同玄隻覺得嘴裡一陣發苦。

他突然發現自己被古福良給拖累了,現在的他陷入一種尷尬的境地。

如果他也說出要將王子騰三司會審的話,也一定會把談卿雲這位前內閣首輔給牽連進來。

可要是不把王子騰交由三司會審,那他剛才的所作所為無疑就成了一個笑話。

“這該死的古福良!”他心中暗自咒罵。

“符愛卿……符愛卿……”

昌平帝的聲音猶如從天際傳來一般再次飄蕩在他耳邊。

“你還未回答朕的話呢。”

麵對昌平帝和滿朝文武的目光,符同玄從未覺得如此難熬。

最後,他隻能輕歎了口氣,躬身道:“王子騰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臣適才之所以彈劾他,也是不忍看到六萬大夏將士的血白流,隻是如何處置,全靠陛下聖心獨斷,臣不敢有異議!”

看到剛才還氣勢洶洶一副不將王子騰釘死誓不罷休的符同玄此刻卻像打了敗仗的模樣,昌平帝的心就象大夏天吃了綠豆湯一般舒爽。

他的嘴角也微微向上勾起,轉頭看向了汪知節,“汪閣老……內閣對此是什麼章程?”

汪知節也躬身道:“此事自有陛下聖裁,老臣無有不允。”

作為內閣首輔的汪知節這麼一說,那就代表著整個文官集團在這件事上已經認慫了。

昌平帝故作沉穩的點點頭:“既然諸位愛卿都詢問朕的意見,那朕今日便做一回主,王子騰!”

聽到昌平帝發話,王子騰趕緊快步走了出來,朝昌平帝跪了下來:“罪臣在!”

“潼關之敗,固然有後方糧草物資未能及時送抵之原因,但你身為統軍主帥,同樣也負有責任。

往日因你重傷未愈,朕不忍對汝進行處置,今日既然符同玄對你進行彈劾,朕也對你一並做出處罰。

傳朕旨意……王子騰身為統軍主帥,辜負朕望,丟失潼關,導致神京門戶大開。

今日撤了王子勝京營節度副使之職,貶為廣威將軍,在家閉門思過!

你可認罰?”

王子騰的眼淚嘩的就落了下來,朝昌平帝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顫聲道:“臣王子騰領旨謝恩!”

看著跪在地上,身形蒼涼孤寂的王子騰,賈瑜心裡也鬆了口氣。

看來昌平帝還是念及舊情,給了王子騰一個體麵。

否則真的將王子騰貶為庶民的話,王家才是真的完了,到時候他昔日得罪過的人誰都會趁機過來踩一腳,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王子騰的事似乎耗完了皇帝和百官的精神,接下來又處理了一些瑣碎的事後,今天的朝會便宣告結束了。

就在賈瑜正打算溜之大吉的時候,卻被汪知節給喊住了。

“賈爵爺,您莫不是將昨兒個在禦書房的事情給忘了?”

看著炯炯有神盯著自己的汪知節,賈瑜自然知道對方想問什麼。

他很乾脆的說:“當然……本官答應了的事情自然不會食言。

不過還有一些細節,咱們還是找個地方詳細說說,您看如何?”

“當然……老夫正好要去文淵閣辦事,咱們一起去那談,順便也品嘗一下老夫珍藏的好茶。”

兩人一邊說一邊並肩朝著文淵閣的方向走去。

東華門內文華殿後,原本是紫禁城中最大的一座皇家藏書樓,後來高宗皇帝成立了內閣,順帶著將這裡當成了辦公場所。

如果將大夏比作一個巨人,那麼文淵閣便是這個巨人的大腦。

作為大夏最高的最高的行政部門,每天不知有多少道命令從這裡發布出去。

是以賈瑜剛來到這裡,便不時看到有腳步匆匆的官員快步從旁邊走過,甚至看到汪知節這位首輔也不來不及打招呼。

兩人進了文淵閣後,汪知節將他領到一間小屋子坐了下來,隨後命人泡了一壺茶過來。

賈瑜品了一口茶,緩緩點了點頭:“不錯……回味甘長,苦澀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確實是好茶。”

“這可是揚州送來的雨前龍井,隻有不到一斤,老夫平日裡都不舍得喝,三思你有口福了。”

或許是兩人獨處的緣故,汪知節也沒有喊賈瑜的官職,而是直接叫起了他的表字。

對於國人來說,稱呼表字本身就意味著親近的意思。

倘若是一般官員,能得一內閣首輔如此親切的稱呼,即便不感到誠惶誠恐也會大感親切。

但賈瑜卻不會這麼想,因為他知道彆看汪知節現在喊得這麼親切,待會揮舞小鐮刀來可不會有絲毫的手軟。

他笑了笑:“汪閣老,瑜自幼家貧,平日裡彆說新鮮的雨前龍井了,即便是高碎那也是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喝的好玩意。

所以對於什麼好茶是不大懂的,也就是後來成親之後,在拙荊的影響下,這才對品茶有了一些了解。”

汪知節目光爍爍看著他,突然問道:“三思,老夫聽聞你先前也是金陵的秀才出身。

後來被順天府尹袁英德給革了功名,不得已才棄筆從戎。

倘若有機會恢複你的功名,你可願意?”

“恢複功名?”

賈瑜被汪知節這突如其來的話給小小的震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了汪知節,很乾脆的說:“汪大人,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好了。

瑜如今深受皇恩,添為定遠伯,且蒙皇上不棄,賞了世襲罔替的恩典,已經不可能再回頭。

還望您能見諒。”

汪知節心中暗歎了口氣,他剛才的提問並非是真的要讓賈瑜重新考取功名,而是隱晦的提醒他,你也曾經是讀書人,現在重新改換陣營還不晚。

但賈瑜又怎麼可能被他一個小小的暗示便貿然回頭,即便他是當朝首輔也沒用。

當場便明確的說了,哥們如今已經是與國同戚的勳貴,傻子才會再過那種三更眠五更起的苦逼日子,當個大夏的米蟲他不香麼?

事到如今,汪知節也拋棄了拉攏賈瑜的最後一絲希望。

望向賈瑜的目光也變得深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