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大明宮禦書房

穿著一身蟒袍的戴權恭敬的站在龍案旁邊，而一旁的昌平帝正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龍案上的奏折。

又勉強看了一會後，昌平帝終於忍不住扔掉了手中的折子扭頭問。

“戴權，脫脫不花的大軍還在潼關沒有動彈嗎？有沒有賈瑜的消息？”

戴權無奈道：“啟稟皇爺，脫脫不花和蒙古大軍依然駐紮在潼關，暫時沒有進攻神京的跡象。。

至於賈大人，已經五六天沒有消息了。”

“這個賈瑜，到底是怎麼搞的，都這麼多天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朕知道他的字寫得醜，但也不能連信都不寫一封啊！”

此話一出，戴權差點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

自從那次閱兵之後，賈瑜的名氣已經不限於勳貴之間，就連在百姓之間也開始流傳起來。

名氣大了，許多他之前的事自然也被人扒了出來。

比如之前從金陵千裡迢迢投靠榮國府想找份差使，卻險些被狗眼看人低的四個門子打死。

又譬如賈瑜那一手稀爛無比的毛筆字和見風使舵的榮國府為了討好賈瑜，不惜將府裡的長女賈元春嫁給他。

頗有一種哥雖然不在神京，神京城裡卻到處都是哥傳說的光景。

這才有了昌平帝剛才的埋怨之語。

看到昌平帝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戴權心裡也很能理解。

出聲安慰道：“陛下，雖然如今尚未有小賈將軍的消息傳來，但脫脫不花如今在潼關按兵不動，不就證明了小賈將軍如今正在與蒙古韃子激戰嗎？

否則以蒙古韃子的脾性，恐怕早就兵至城下了吧？”

“是啊！”

昌平帝沉默了一會，自嘲的笑了笑：“看來朕也是關心則亂了。

賈瑜這小子雖然平日裡總是跟朕嬉皮笑臉，但在正事上卻從不含糊，想來這次他也不會讓朕失望，必然會……”

說到這裡，昌平帝又硬生生的將後麵“凱旋歸來”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雖然他不怎麼精通兵事，但也知道以一萬對十萬是何等的艱難。

更何況還有王子騰的例子在前，想那王子騰手握六萬京營，還占據著潼關之利，尚且被蒙古人擊敗。

賈瑜隻有一萬兵馬，此番前去連傻子都知道賈瑜這次就是率領一萬大軍拖住蒙古人的腳步，而後果就是戰死疆場。

昌平帝再怎麼看好他，也不敢將“凱旋歸來”這四個字說出口。

一想到賈瑜，昌平帝的心就更煩躁了。

他又問戴權：“如今七八天過去了，有多少親王大軍抵達京城啦？”

戴權苦笑道：“啟稟陛下，如今時間尚早，目前隻有江南大營總督榮少剛以及江北大營的符若明將軍各率領八千兵馬抵達神京。

其餘的親王兵馬要麼尚在集結，要麼尚在路上。”

“神京呢，如今神京的防守兵力是否就位？”

“沒呢。”戴權低下了頭：“如今整個神京的防禦全靠馮唐老將軍和他麾下的選鋒營將士在支撐。

隻是單憑選鋒營一萬將士支撐，還是太單薄了。馮老將軍昨兒個上了折子，請求陛下給他增加兵力。”

昌平帝眉頭一揚，“傳旨，讓馮唐暫攝京營，節製京營所有兵馬。”

戴權點點頭：“可要奴婢去王子騰家裡安撫一下？”

昌平帝冷笑一聲：“安撫什麼？安撫他打了敗仗？還是讓他再接再厲?

倘若一個敗軍之將也讓朕去安慰的話，那些戰死疆場的將士又有何人去安撫？”

戴權不敢吭聲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

以前昌平帝有多器重王子騰，如今就有多失望。

更何況，王子騰這一敗可不僅僅是丟掉六萬大軍這麼簡單，他更是將昌平帝手中為數不多的籌碼給敗了大半。

昌平帝能忍到現在都沒下旨治他的罪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怎麼可能還去安慰他。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太過無情，畢竟不管怎麼說，王子騰也曾經是自己手下的重臣。

如今雖然打了敗仗，但自己倘若太過翻臉無情的話，更容易惹人非議。

強忍著心中的不悅，昌平帝輕哼了一聲才問道：“王子騰如今怎麼樣了？”

“回皇爺，王子騰前天便醒了，原本想著來覲見陛下的，隻是身子骨實在是不能動彈，隻能等過些日子了。”

昌平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覲見就不必了，你待會去一趟王府，將他的統兵大印拿回來，告訴他，讓他好好養傷，有什麼事等傷好後再說。”

戴權心裡微微一驚，摸著衣袖裡的那張銀票，隻感到有些微微燙手。

很快便做出取舍的他微微一鞠躬，恭聲道：“奴婢遵旨。”

吩咐完後，昌平帝又戴上老花鏡，重新拿起龍案上的奏折看了起來……

榮國府

自從賈瑜領兵出征後，榮國府的氣氛也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以往最喜熱鬨的賈母也一反常態的好幾天沒有召一眾小輩來榮慶堂高樂了。

一眾小輩每天晨昏定省之時，賈母也隻是無精打采的和他們聊了幾句後便打發小輩們出去了。

而讓人想不通的是，賈母卻將已經出嫁的元春招到身邊陪她，一連好幾天皆是如此。

這天，天剛蒙蒙亮，起了個大早的鳳姐剛來到榮慶堂準備侍奉賈母，恰好碰到到寶玉、黛玉、寶釵、探春、湘雲、探春、迎春、惜春等眾女聯袂前來。

看到眾女，鳳姐忍不住笑道：“哦……今兒是怎麼了，我們家的混世魔王怎麼起了個大早？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來了？”

寶玉嘿嘿一笑，沒有作聲。

探春、惜春卻在一旁笑了起來。

最小的惜春更是笑道：“鏈二嫂你不知道，這幾天二哥哥可是被政老爺逼著勤奮念書，說是要考取功名呢。”

一眾女孩聽到這裡全都笑了起來，畢竟誰都知道賈寶玉是最討厭官場的，動輒便以祿蠹國賊來稱呼那些官員。

讓他苦讀四書五經考取功名，這比打他一頓還讓他痛苦。

鳳姐更是捂著嘴笑得不行。

“其實依我說啊，讓寶玉去讀書確實是為難他了，還不如將他送入軍中，”

王熙鳳的這句話說出口不打緊，瞬間就把寶玉嚇得臉色煞白，一雙手搖得跟風車似地。

“風姐姐，你就彆取笑我了，要是讓我爹聽到可就麻煩了。

你沒看到瑜哥兒現在還沒回來嗎？大姐這些天眼見著都瘦了一大圈了。”

寶玉的話剛出口，眾人瞬間就沉默了下來。

說實話，自打那次觀看了閱兵儀式後，順帶著齊岩看著賈瑜領軍出征後，整個榮國府就陷入一陣奇異的氛圍中。

從小就生長在閨房裡的眾女這才知道，原來深閨之外還有另外一番天地。

這個世界除了詩詞歌賦美酒佳肴之外，還有金戈鐵馬，以及無數人在大夏邊關拋顱頭灑熱血。

當然，隨著時間逐漸推移，眾人的生活也恢複了平靜。

隻是寶玉發現，平日裡習慣圍著他玩的姐妹們這些日子好像都不大喜歡找他玩耍了。

他也曾經主動去找姐妹們玩耍，但卻發現包括黛玉在內的幾個姐妹即便是和他一起玩耍，也會經常性的走神。

這讓寶玉心裡頗為鬱悶，不過幸好這些日子他又發現了一個玩伴，那就是剛搬來的寶釵。

這位寶姐姐不僅溫婉大方，而且還能包容體會他，是以這幾天他一有空就往寶釵的宅院裡跑。

今天，心情不錯的寶玉約好了眾姐妹們一起去賈母那裡請安，正好碰上鳳姐，隻是兩人一番話過後，眾人的興致便有些沉悶下來。

眾人來到了榮慶堂，正好看到賈母端坐在主座上，元春則是坐在旁邊。

另外還有王夫人、李紈、邢夫人等幾名婦人。

鴛鴦、抱琴、金釧以及晴雯等幾名丫鬟在一旁陪著。

眾人此情景也不見怪，自從賈瑜領軍出征後，生怕元春留在趙勇將軍府，容易睹物思人的賈母便經常派人將元春接過來陪自己說話。

對於賈母的話，元春自然是遵從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從不在榮國府過夜。

用她的話來說，如今的她已經嫁為人婦，昭勇將軍府便是她的家，倘若還在娘家過夜算怎麼回事，傳出去也有違賈瑜的名聲。

看見元春自然是不稀奇的，但另外一個人卻讓眾人有些奇怪了，這個人卻是寶玉的舅母，也就是王子騰的夫人。

看到寶玉等人過來，賈母心裡頗為高興，招手讓眾人過來。

她笑著對王子騰夫人道：“寶玉、玉兒，你們幾個快過來跟舅太太見禮。”

寶玉幾個人不敢怠慢，趕緊過來見禮。

王子騰夫人年齡和王夫人相仿，長得還算端莊，但就是嘴唇略薄，鼻子略有些尖，顯得有些刻薄不好相處。

不過此刻她則是滿臉堆笑，看著寶玉笑道：“許久未見，沒想到寶玉都這麼大了，真真是一表人才啊，也不知將來便宜了哪家的小姐？”

寶玉害羞的訕訕一笑並未言語，賈母則心裡高興，但嘴裡還是謙虛道：“這個混世魔王，隻要有人要老婆子就很高興了，哪還有資格挑三揀四喲。”

王子騰夫人知道賈母最疼的就是這個二房的孫子，不要錢的好話一籮筐的灑出來，將賈母哄高興後這才歎了口氣：

“老太太，實不相瞞。自從寶玉的大舅兵敗歸來後，便一直臥床不起，原本晚輩是不敢也不應該辦這場壽宴的。

隻是府中最近實在是太過寡淡，因此晚輩便想著請幾位親戚好友過來聚一聚，順帶著高興高興，還望老太太賞臉，過去坐坐。”

賈母聽後沉吟了一下，又掃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王夫人，這才說道：“既然親家太太都親自過來相邀，那我這老婆子便過去湊個熱鬨吧。”

“誒……”

王子騰夫人聽後十分高興，先是向賈母道謝，隨後看向了坐在賈母旁邊的元春，一臉堆笑道。

“元春……後天舅母過的生辰，你和老太太、你母親以及寶玉也一定要去喲。”

在王子騰夫人看來，自己已經說服了賈母，就等於打通關了，邀請元春過去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她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沒曾想元春的回答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隻見元春臉上露出禮貌的笑容：“按理說舅母過壽，外甥女自然是要過去給您賀壽的。

隻是如今瑜弟在外領兵作戰，外甥女如今獨自一人在家，最近幾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利，恐怕不能親自過去了。

不過舅母您也不用擔心，有了老祖宗、母親、寶玉、寶釵等人過去，一定會過得熱熱鬨鬨的。”

“呃……”

王子騰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一下就僵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連賈母都說動了，自家的親外甥女卻不給自己這個麵子。

有些懵逼的她不由得將目光看向了賈母，喃喃道：“老太太……這……這是怎麼說的。”

賈母輕歎了口氣，“親家太太，按理說你過壽，大丫頭作為你的親外甥女自當是親自道賀。

可你也知道，如今瑜哥兒領兵在外和蒙古韃子打著仗呢，大丫頭作為與瑜哥兒正是新婚燕爾之。

隻是剛過了幾天便領兵出征，心憂自家夫君也是情有可原。

加之這些日子她的身子確實不怎麼爽利，我就是生怕這丫頭太過鬱悶。

是以親自派人將她接過來陪老婆子說說話，也好開導開導她，既然她不想去那就由她好了，你說呢？”

“這……既然老太太都這麼說了，晚輩還有什麼好說的。”

看到賈母都這麼說了，王子騰夫人還能如何？

隻能訕訕的低下頭不說話了。

看到目的沒能達成，王子騰夫人也沒有心情繼續待下去，強撐著笑臉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離開了。

等到王子騰夫人離開，寶玉走到賈母旁邊，有些不解的問元春：“大姐，舅母親自相邀，為何你卻不願意過去呢？”

元春瞥了眼自己弟弟，伸出纖纖玉指在他的額頭上點了一下。

“你呀，都這麼大了，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