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來的路上碰見剛出門的肖準和餘悅楊,粟希先看到他們,她撞撞祁銘的手臂,示意他往那邊看。
“我沒說錯吧。”她笑得曖昧。
祁銘道:“也不一定。”
“這還不明顯?兩人衣服都換了,但這是其次。你看他們那狀態,明顯就是……”粟希咳嗽兩聲,“之後的放鬆。”
“是麼,不就牽個手。”
“笨!平時黏黏膩膩那是因為心裡想著呢,像這樣風輕雲淡拉著手,才是緊密溝通後的表現。”粟希好為人師。
祁銘看她,“你懂挺多啊。”
粟希麵無表情,“網上學的。”末了又說,“就知道擠兌我,你一男的裝什麼純情。”
她不信祁銘不懂,覺得他可能是礙於一貫穩重可靠的形象,因此在自己麵前要“端莊持重”些。再加上他畢竟是男的,不好明目張膽和她聊這種東西。
祁銘實際真不以為然,他對彆人沒興趣,就是順著粟希的話想逗逗她。
他習慣甚至是喜歡她在他麵前的“口無遮攔”,涉及到男女話題,她講話更是五顏六色。即便是平時也時不時蹦出些有的沒的、綠的黃的。這樣不加掩飾露出本性,是外人看不到的,是表示他於她是特彆的,所以他喜歡。
回到酒店,電梯上升途中,那種即將共處一室的尷尬、拘束又裹上來。粟希偷偷瞄了祁銘一眼,看不出對方有什麼異樣。她給自己洗腦,有什麼可尷尬的,小時候還睡過一張床呢,她還有他裸照呢!
堂堂正正二十幾年的發小,有什麼可……可雖然是發小,但畢竟是男人!粟希欲哭無淚。
祁銘自進門起就自覺地坐到窗邊的沙發上,麵朝窗簾看手機。
粟希累了一天,想洗澡了。她把行李箱拖到洗漱台邊的矮櫃上放著,一邊拿東西一邊默默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
下午在前台讓祁銘一起住進來雖然是因為歉疚,但更多的是不過腦的一時衝動。他開車累了一天,因為自己的失誤還要重找住處甚至可能露宿街頭,她過意不去。再說就幾個晚上,而且酒店如果明天有空房出來了,那就是一個晚上的事。
出於愧疚,出於想將功贖罪,更是還有因為太過熟悉而對祁銘性彆長久以來的淡化忽略,讓她現在換個睡裙都不方便。
“咚咚~”簡短的兩聲敲門聲,推拉門的錘紋玻璃映出個人影。
粟希心下一驚:“誰?!”
“我。”祁銘在門外道。
粟希肩膀放鬆下來,呼出口氣,懺悔得太投入都忘了外麵還有個人。
“怎麼了?”她問。
“我有點事出去一趟,等會兒回來。”祁銘說,等了兩秒沒聽見沒回音,他正想調高音量再重複一遍。
“有點什麼事?”粟希拉開門。
祁銘一下愣了,他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她已經換了衣服。
黑色真絲吊帶睡裙,長度到膝蓋,領口是刺繡加蕾絲的樣式。她五官本就明豔生動,再加上妝還沒卸,大紅唇配波浪卷發,相當有女人味。祁銘一瞬間被衝擊到,微微失神。
粟希注意到他的目光,有點尷尬。剛剛聽他說有事出門,她沒多想便開門質問,忘了剛換完睡裙,還沒套上外袍。
“我出去買點東西。”他很快調整,朝門口抬抬下巴,順勢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買什麼東西?”她問,想趕快結束對話又怕結束太快顯得更尷尬。
“……”不想她這麼執著,祁銘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他一沉默,粟希反倒不慌了,她看他依舊回避的視線,“你不會是去找剛剛那個賣紮染的女生吧。”她語氣半調侃。
兩人散步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家賣紮染的布坊,粟希進去轉了一通,鋪麵不大,就一個小姑娘看店。她本是隨便看看,卻發現那些布匹挑染得挺漂亮。她拿起一塊方巾,正想問問那姑娘,卻發現對方一直往門口看。粟希順著看過去,瞬間了然微笑,門口站著等她的祁銘。
而當事人正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渾然不覺背後的目光。
“……”祁銘失笑,難怪聽說自己有事要出去她一下就出來了,原來是以為他借口要去私會。
“就當是吧。”他說。
“什麼‘就當是吧’,”粟希逼近一步,對他的回答不滿,“祁銘你不是想學那些渣男搞旅途豔遇吧,那小姑娘有二十沒有?你彆看人家漂亮……”
“我就是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回來。”見她當真了,他無奈道。
“你彆——”
“不會的,你放心。”語氣坦蕩誠懇。
粟希這才點頭放行。
等她洗完澡敷著麵膜出來,祁銘已經回來了。她正想調侃他回來這麼快,就看見了兩張單人床中間的東西,也瞬間明白他為什麼要出去。
她哭笑不得,又心生暖意。
一匹紮染布橫掛在兩張床的中間,布匹下麵由一個簡單的木架做支撐。
“你出去就是為買這個?”她問。
祁銘“嗯”了一聲,“這個顏色還行吧?”
“可以啊,挺好看的。”即便不好看也無所謂,不在於外觀,而在於功能。何況確實還挺好看的。
粟希試著往床上一躺,有了布匹遮擋,她隻能看到旁邊床的床尾。
“愛卿此物買得甚好,不錯不錯。”粟希連連誇讚。然後取掉麵膜,悠哉洗臉去了。
祁銘看著她背影,吊帶裙外多了一件同樣顏色質地的寬袖外袍,中間腰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
回房間的路上,他就察覺到她的尷尬。正想著如何緩解,突然想起她剛剛逛過的一家紮染店。於是便報備出了門,想著她的喜好選好了布匹顏色,又同守店的姑娘商量,把店裡的一個支撐木架買了回來。
果然,她看到後很高興。盥洗室響起流水聲,而後停止,接著是瓶瓶罐罐放下的聲音。然後吹風機又響起,祁銘想象著她吹頭發的動作。
在這嘈雜卻不煩人的背景音中,他突然生出一種篤定,她早晚是他的。
等祁銘洗完澡出來,房間裡隻剩走廊燈和壁燈亮著。他放輕腳步,還沒走到床邊,就聽到粟希軟軟的聲音:“我睡不著~”
“不舒服嗎?”他問。
“不是,明明累了,但就是睡不著,可能白天在車上睡多了。”她低低地抱怨。
布匹隔斷了祁銘的視線,他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但那軟軟的語氣在昏暗的燈光下撩動人心,祁銘突然覺得他這覺也不好睡了。
“你困嗎?”粟希問。
“不困。”他說。
“那聊會天吧。”
“好。”
“聊什麼呢?”
“你想說什麼?”
“不知道,反正睡不著,隨便聊點打發時間。”
祁銘想了想,“你是不是不太自在?我住進來。”
見她難受了半晚,他索性挑明。
“嗯,”粟希鼻音出聲,“你沒有嗎?”他一個大男人,肯定也不習慣吧。
祁銘沒回,另答道:“我剛在手機上看到附件有家酒店有空房,我明天住過去。”
“真的?”
“嗯。”
“把酒店發我看看。”
“懶得發了,離這不遠的。我明天一早去辦理入住,再來接你出門。”
“不準去。”
“?”
“根本就沒有那個酒店,對吧。”
在祁銘洗澡的時候,粟希就搜過周圍的酒店情況。Z縣不大,好點的民宿、酒店早就滿房了。有些家庭旅館或許還有房間,但粟希不忍心。就算祁銘住得下去,她也不願意。所以剛剛他那樣一提,她就猜到了。
“沒關係。”他溫聲道。
“有關係,是我的失誤,反而還要你委屈,有關係。”
祁銘笑了一聲,這有什麼可委屈的,跟她夜處一室才是考驗。
粟希聽到他的笑聲,好奇:“你真不覺得尷尬嗎?”
“鄙人裸照都在你手上,還有什麼可尷尬的。”
“那又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粟希剛想說那時你才多大、都還是個小屁孩,腦子裡就突然冒出一句微黃顏料。她還沒思考完是不是該說,話已出口:“那時你還小,現在你長大了啊,到處都長大了。”
“……”
旁邊一時無聲,隔了半晌,祁銘幽幽的聲音傳來,“我看你這也不像是尷尬的樣子。”
粟希哈哈笑開,黃色廢料一倒,反而放鬆了,“其實你住進來也挺好的。”
“為什麼?”
“我一個人害怕啊,怕阿飄,更怕——”她打個嗬欠,“有那種夜闖的人。”
她以前旅遊要麼是和父母一起,要麼是和魏宇。隻有出差時是一個人,而那時最痛苦。本來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回到酒店卻半天都不敢睡。門鎖反複檢查好幾遍,走廊燈也不敢關。
“那我明天告訴前台不用通知我們空房了。”祁銘淡淡道,而後低聲一笑。
粟希:“……”
她本想給他回過去,卻在他低低的笑聲裡莫名其妙走了神。
夜已深,他講話的聲音比白天更低,嗓音聽起來更有質感,沙沙的。剛剛那句帶著調侃的玩笑話,聽起來彆有一種味道。
粟希不知道是不是受餘悅楊白天調侃的影響,還是這半晚共處帶來的尷尬催化了她某方麵大條的神經,她突然對祁銘是名“異性”的認知空前清晰。
半晌沒聽到她懟回來,祁銘問:“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粟希:“沒有,有點困了。”
她腦袋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把低沉嗓音給催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