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確實要狠狠的殺幾個謀反份子讓他們知道知道新朝廷的利害。”範信一反常態的說道。
太平公主本來都做好夫妻大吵一架的準備了。
沒成想範信居然站在她這一邊,因此高興之下挽住他的胳膊暢談起來。
說到張說政變時,太平公主眼圈微紅,歎息不已。
說到百官逼宮時,她又恨得牙根直癢癢。
不知不覺兩人暢談到天黑,見妻子餓了。
範信讓人將自己的烤架拿來,擺在大殿裡,一邊聽太平公主傾訴,一邊烤著豬腰子。
香味撲鼻的豬腰子很快被擺上拱橋,兩人麵對麵盤膝而坐。
一口酒一口豬腰子,吃的格外香。
酒過三旬,腰過五味,太平公主看了一眼酒瓶子。
太平公主大手一揮,心情大好。
“好一個張說,好一個李唐餘孽!”
不知何時,大殿內出現一個蒙麵衛士。
興許是喝多了,範信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沒想到你還挺記仇,也罷,這次妾身算替你報仇了。”
“有什麼話但講無妨,今日你我夫妻二人百無禁忌!”
“知道你身體不好,又在裡麵泡了點中草藥,有活血化瘀,溫經通絡的功效”
範信捂著胸口說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本宮喝完之後,頭有些發暈,真夠烈的。”
“重重記上一筆?”太平公主冷笑一聲:想的美。
將目光從酒瓶上收回,太平公主一臉狐疑的打量起範信。
可以,二八分賬,你二咱們的皇兒八。
“好吧,五五分賬,不能再多了。”
“來人,立即將李唐餘孽拉出去…”
“夫君性格剛烈,能逼得他用委婉方式向本宮諫言,屬實難得了。”
太平公主一愣,哈哈大笑起來,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既然你開口問了,我隻能實話實說。”
範信趁機拱火道。
“什麼!您不殺了?”蒙麵人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
範信一驚,急忙阻止:不可!
為夫前段時間開了一家酒坊,所釀白酒,需要大量女人腳踩曲。
“其餘人等發配到崖州去。”
“這是我閒來無事用糧食釀造的白酒,名叫二鍋頭。”
“這是你新釀製的酒?叫什麼名字?”
聽得太平公主勃然大怒,一腳踹翻烤架。
“夫君,今天有點不像你啊,聽話音,似乎你比本宮更恨他們呀?”
“本宮偏偏不如他們的意,一會就更改聖旨將張說一眾主犯處死。”
“笑話,釀酒一道博大精深,所需工藝極為複雜,最多七三。”
太平公主哈哈一笑:“這還差不多,都要謀反了,本宮不從她們身上出點氣怎麼能行?”
範信見時機已到,話鋒一轉。
太平公主望著那張疲倦的臉,鳳目之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原來是想借著自己青史留名,給本宮安一個暴君名頭,真是其心可誅,罪該萬死!”
“是啊,這幫人說了你殺的越多,他們名聲就越大。”
“除了一乾主犯,其她人都放了吧。”
不如讓她們去咱家的酒坊戴罪立功如何?
太平公主瞥了一眼酒瓶子:就是這種叫做二鍋頭的酒?
提起李唐餘孽,範信苦笑道,我在朝堂時被這些人彈劾的還少嗎?
想象中的感激沒有出現,範信隻是象征性道了聲謝,似乎有話想說。
“太後,那些李唐餘孽還要殺嗎?”
太平公主拿出一件袍子蓋到範信身上,歎息道。
“將來沒準還能被史學家重重的記上一筆。”
範信將酒瓶轉了一個角度,上麵赫然出現二鍋頭三個字。
“說著,將張說等人以殺身成仁,青史留名為榮,彈冠相慶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次就給他一個薄麵,饒了那些婦孺吧。”
“臣,遵旨!”
…
太平公主的魄力確實很大,當天晚上便收回旨意,改為將一眾婦孺戴罪立功。
聽到這個消息滿朝文武紛紛彈冠相慶,慶祝諫言的勝利。
長安百姓自發走上街頭相互祝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為李唐婦孺獲救感到高興時。
兩名內侍抬著範信從宮裡走出來。
由於身上蓋了一件袍子,隻露出一張雙眼緊閉,嘴角帶著血跡的臉。
看到這一幕,大臣們沉默了,紛紛來到街上目送範信回家。
大唐自開國以來,忠貞之士僅此一人爾。
百姓們站在道路兩旁,目光隨著擔架移動而移動。
沿途所過之處,紛紛下跪哽咽。
之前他們還納悶太後怎麼會這麼快改變主意。
原來是範信冒死進諫的原因啊。
“燕王殿下,您為天下蒼生苟活世間,自己卻落得個重杖吐血的下場老漢心痛啊。”
“是啊,王爺,您可千萬彆死啊,我大唐朝離不開您啊…”
在百姓的悲呼中,範信被抬進燕王府。
一看到範信為了救下婦孺,被朝廷打的昏迷吐血,馮媽手中的水盆應聲而落。
臉霎時間蒼白起來。
“王爺,您……”
話未雖完,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逼著自家老爺去宮裡。
範信又怎麼會落得這般下場?
都是她害了自家王爺。
“行了,馮媽,趕緊把門打開,我們好收回擔架。”
“這一身的味,不知道我們內侍最討厭豬腰子嗎?”
“哼,就跟誰進宮前沒吃過似的。”
內侍捂著鼻子厭惡道。
“兩位公公,你們說我家王爺是睡過去了?沒被打成重傷?”
馮媽擦擦眼淚,喜極而泣道。
“嘿,大唐朝頭一號權臣,誰敢打他呀?”
“行了,快接著吧,雜家看到豬血就惡心。”
馮媽顧不上道謝,連忙把範信扶到床上。
替他除去鞋襪,然後端來一盆溫水小心翼翼的替其擦拭起來。
美眸中帶著一絲緊張和欣喜…
……
漢王府,大廳。
“哈哈哈,蒼天有眼啊,這回再讓父王再跟本王作對!”
“怎麼樣,被太後那個賤人打成重傷了吧。”
酒桌前,範景仰天大笑三聲,舉起酒杯對著肖龍道。
“肖將軍,這次雖然沒有實現目的,但至少讓父王疏遠了太後。”
“關於彈劾父王的證據,你都收集好了麼?”
肖龍麵帶笑意的點點頭。
“王爺放心,末將已經將幽州那位假都督的底細查清了。”
“這回他們絕對跑不了!”
將酒一飲而儘,範景擦了擦嘴角,眼中閃過陰狠之色。
“想要乾掉老大當皇帝,唯有搬走父親這塊絆腳石。”
“明日一早,本王就找幾個大臣集體彈劾他!”
大明宮,大殿。
“臣等參見太後,吾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臣平身。”
“謝太後!”
眾臣直起腰後,範景看了一眼禦史孫文,後者點點頭邁出隊列。
“啟奏太後,臣有一事需要奏明朝廷。”
“近日幽州傳來消息,一名自稱孔孟淩的人冒充幽州大都督。”
“肆意吃拿索要,短短數月,竟然花費白銀五萬三千兩,銅兩萬貫。”
“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為,簡直視我大唐法度於無物。”
“朝廷若是不能加以治罪,豈不是貽笑大方?”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自大唐建國以來,還從未出過這等離奇大案。
要是證實真有此事,那麼足以進入史冊了。
“沒錯,陛下,此子行徑之惡劣令人聞所未聞,臣懇請陛下降下天罰!”
“臣等附議!”
朝中近半大臣跪倒在地,請求皇帝派人捉拿假冒幽州都督的人。
望著跪成一片的大臣,太平公主藏在龍袖中的手緊緊攥在一起。
這件事範信當時跟她說過,為了瞞天過海,也是迫不得已為之。
現在被人提起此事,顯然是衝著範信去的。
有心想要駁回此事,但礙於身份又不能太直白。
一時間,太平公主陷入了為難中。
見皇帝遲遲不肯表明態度,肖龍會意的站出來。
“太後,此子如此噬無忌憚的冒充孔夢淩都督。”
“要是不能將其繩之以法,恐怕會對朝廷的聲譽造成影響。”
“依微臣看,何不如先將其捉拿回長安,再慢慢審訊?”
麵對眾臣的催促,太平公主最終點頭答應了。
她是太後,沒法對這種驚天大案視而不見。
退朝後,太平公主帶著兒子來到觀風殿。
“皇兒你怎麼看此事?”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小皇帝憤憤道。
“是啊,本宮剛壓製了李唐舊臣,你二弟一脈又冒出來了。”
“這一次他們瞅準你父親的死穴,讓本宮有些猝不及防。”
太平公主背著手一臉愁容,與之前幾次不一樣。
這回六子冒充幽州大都督證據確鑿,隻要帶回長安招了供,範信難辭其咎。
因為大唐律法明文規定,冒充官員貪汙受賄者斬立決!
即便她是太後,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母後,事到如今想讓父親安全脫身隻有一個辦法!”
小皇帝說道。
“什麼辦法?”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看著自己的兒子。
“無他,讓六子提前跑去嶺南藏起來!”
太平公主一怔,繼而滿意的點點頭。
“看來你與母後想到一塊去了,沒錯,目前所有矛盾都指向六子。”
“要是能將他送到嶺南去,給漢王等人來個死無對證,你父親就能安全脫身了。”
說到這,太平公主猶豫了一下。
“不過據本宮所知,你父親與六子關係匪淺,想要送走後者,還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這樣吧,你火速召集你父親進宮,母後親自跟他談談。”
小皇帝一臉凝重的點點頷首。
“事關生死大事孩兒相信他會同意的。”
話落推門離去。
半個時辰後,前往觀風殿的路上,範信打了哈氣。
“英娘,太陽還沒到中午呢,叫我來乾什麼呀。”
“我可事先聲明,豬腰子不能再吃了。”
“身體真受不了。
英娘瞥了他一眼,俏臉一紅,啐了一口。
“殿下好生無恥,能不能不要把豬腰子掛在嘴邊?”
說話的功夫,兩人來到殿門前,範信剛要進去。
英娘忽地抓住他的手腕,俏臉忸怩道。
“王爺,你記住,任何時候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緊。”
“其他都是虛妄,好了,進去吧。”
英娘說完扭頭跑了。
望著她的背影,範信撓撓頭走進大殿。
今天也不知怎麼了,所有人都一副怪異的樣子。
先是街裡鄰居問他被太後打成重傷要不要請個郎中。
這又來個讓他保命要緊的英娘。
“你來了,坐吧。”禦案前,太平公主筆走龍蛇,頭也不抬道。
“臣惶恐。”
範信象征性的拱拱手,一屁股坐在蒲團上。
“不知太後召臣前來所謂何事?”
聞言,太平公主大筆一頓,淡淡道。
“本宮翻看《劉備賣鞋》時有一事不解。
書中武二郎明明官職在身,為何放著大好前程不要。
為了一個又矮又醜的武大郎,不惜殺死西門官人,被迫逼上梁山?”
範信微微一笑。
“太後有所不知,武大郎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他們是兄弟。”
太平公主身體一震,隨即恢複正常。
“好,你可以回去接著睡覺了。”
“臣,告退!”
範信整理一番官服,鄭重的向太平公主施了一禮。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良久。
太平公主收回目光,冷冰冰的聲音響徹大殿。
“傳旨,著肖龍立即率領內衛奔赴幽州緝拿假冒幽州大都督案犯,不得有誤!”
……
漢王府,密室。
“王爺,末將已經接到太後旨意,即刻前往幽州捉拿案犯。”
肖龍笑吟吟說道。
範景麵色沉穩的嗯了一聲。
“看來太後並不知道你已經投靠了我,也罷,這次去了幽州務必要殺了那個六子”
“從而離間父親和太後的關係。”
聞言,肖龍哈哈一笑。
“王爺多慮了,我們內衛專門審訊官員,不管他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還是寧死不屈的爺們。”
“隻要落到我們內衛手裡,保準讓他說什麼就說什麼,您就放心吧。”
次日一早,內衛府門大開,數千名披著鬥篷的內衛在肖龍帶領下向著幽州方向而去。
就在其走後不久,又一隊蒙麵衛士奔出長安,悄悄跟了上去。
…
幽州,範家老宅。
自從得知大都督是燕王的學生後,前來拜訪的賓客再也沒停過。
高興的範老太君整日合不攏嘴。
她做夢都沒敢想小小的範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老太君,幽州幾個布行的大掌櫃想要進來給您請安。”
“讓他們進來嗎?”
麵對這些平日請都請不來的貴客,範老太君一反常態的搖搖頭。
“不見,老身什麼身份,豈是幾個小小商人想見就見的。”
“告訴他們,先在門外候著,有功夫了再說。”
“是!”
下人離開後,範老太君在幾十個丫鬟的簇擁中,坐上八抬大轎,向著大都督府走去。
相比一些小人物,便宜徒孫才是她最得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