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三請臥龍出山!(1 / 1)

就在相國府籠罩在太平公主的怒火下時,範信背著手從院子裡走進來。

看到他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太平公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有心想要發作,礙於下人在場又忍了下來。

這時管家範安一路小跑進來喘著粗氣道。

“老爺,鄉親們拎著東西來看望小郡主了,其中兩位老先生是從皇城來的,說是有要緊事想要見您。”

“皇城來的?”

範信眉頭一皺,淡淡道:和往年一樣把鄉親們請到家裡吃殺豬菜,臨走時每人送上五斤豬肉,十斤大米。

“至於那兩位老先生讓他們回去吧,就說本國公太忙沒時間見他們。”

範安離開後,範信將此事拋在腦後,帶上手套去後院給太上皇刻墓碑。

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察覺到了大限到來,武則天最近整天叨咕陵墓的事。

一會要求和高宗葬在乾陵,一會要求墓碑上不許刻字,總之整日都惦記著這點事。

為了讓她安心,範信決定親自給其雕刻墓碑,也不枉二人君臣一場。

“燕國公好閒情的雅興,還有時間在這雕刻墓碑,就是不知那些戰場殉國的將士知道了作何感想。”

正忙著乾活的時候,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在身後想起,範信不用看都知道是姚崇那個老家夥。

不知這家夥怎麼想的,兩人在朝堂上可以說政見不合,水火不容,居然還有臉來到相國府。

“姚相此言差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天下戰事與本國公何乾?那是你們朝堂大臣的事情。”

說到這範信略有些傷感的摸了摸石碑。

“相比朝廷,本官更在乎這塊石碑,真希望永遠也用不到它,這樣有些人就會一直活在身邊了。”

望著真情流露的範信,姚崇神色極為複雜,來相國府之前他以為前者隻是一個離經叛道的權臣。

直到從百姓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才知道太上皇為什麼那麼重用他了。

因為沒有人比範信更重情重義!

為了這份情義,這家夥寧可放棄手中重權,拒絕部下的黃袍加身,帶著全家老小陪伴武則天度過晚年。

試問普天之下有誰能做到這些?至少姚崇自己做不到。

心思轉變之後,姚崇再看向範信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敬佩中帶著一絲愧疚。

也許這家夥不太會做官,但在情義和做人方麵,縱觀曆史八百年,恐怕也隻有衛青,霍去病,李靖之流所能比擬。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太上皇能有您這樣重情義的臣子,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姚崇難得語氣緩和了許多。

“也許吧。”撂下鑿子,範信給姚崇搬了一個小馬紮,兩人坐在石碑前品著茶水。

“說吧,來到相國府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李清源的大軍出問題了?”

“燕國公果然機智神斷,沒錯,李清源這廝貪功冒進中了土藩人的計謀,十幾萬大軍隻剩下不到六萬。”

“眼下我大周隻剩下鄯州一座孤城還在手裡,若是繼續惡化下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聽到十幾萬大軍陣亡不到六萬,範信心中好似壓著巨石一般難受,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就這麼沒了。

姚崇一直在觀察範信的表情,發現他目露哀傷之色,趁機開口道。

“國公爺,目前的戰爭局勢已經到了危及江山的地步,一旦傳遍天下,必然人心慌亂,進而危及到朝廷的權威。”

“屆時整個大周都會陷入四分五裂當中,所以.”

“所以你希望本國公掛帥出征土藩?”範信冷笑一聲,好不留情譏諷道。

“當初你們怕本官擁兵自重,先是奪了我的官職,然後又卸了我的兵權,現在想起本官了?”

麵對範信的嘲諷,姚崇一臉坦然的點點頭。

“說的沒錯,不要說是你,就是老夫的兒子坐在你的位置上,老夫依然會建議陛下廢掉他。”

“嘖嘖,手握幾十萬大軍,遍地門生故吏,甚至就連皇族都站在你這邊。”

“試問,你敢讓這樣一位前朝大臣留在朝堂裡嗎?”

範信沒想到老家夥如此坦白,連這等誅心之言都說出來,似笑非笑道。

“相國府是本國公的地盤,你不怕走不出去麼?”

“嗬嗬,你範信若是連這點胸襟都沒有,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陛下說了,隻要你能打贏這一仗,頃刻間就能官複原職。”

說著從懷裡摸出一份金黃色的聖旨,上麵繡著一條五爪金龍。

可惜範信連看都沒看一眼,沉默少許開口說道:姚相,你可能不知道,我又多了一個孩子,需要陪在他們的身邊。

所以掛帥出征的事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範信沒有再給姚崇說話的機會,在後者驚訝的眼神中讓管家把其送了出去。

回到臥房太平公主端著米飯和小菜走進來,見範信望著窗外臉色憂愁,從後麵靜靜攬住他的腰。

“夫君,本宮看見你和姚相在後院,是不是朝廷要請你去前線打仗了?”

“是啊,李清源那個家夥貪功冒進,以至於損失了數萬大軍,令人痛心呀。”

範信輕歎一聲,將太平公主摟在懷裡,夫妻二人一起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外麵下起了小雨。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也不必過於傷懷,讓朝廷再派一位能征善戰的大將軍就是了。”

“咱們都被罷官了,還是待在家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能什麼危險事都讓您去乾。”

顯然太平公主還在為朝廷先前的事耿耿於懷。

範信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著說道:“你放心,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家大業大,還要守著你們母女,不可能再去前線拚命了。”

“把燉好的魚湯裝上,我給陛下送去,這麼久看不著我,估計又要鬨絕食了。”

從太平公主手中接過魚湯,範信撐開油紙扇走入雨幕中,向洛水行轅的方向走去。

望著他逐漸模糊的背影,太平公主幽歎了一聲.

洛水行轅。

“燕國公,陛下正在裡麵等您呢。”把守行轅大門的將軍見範信來了,恭敬的抱抱拳。

“辛苦兄弟們了,這些酒菜是公主殿下做的,一會嘗嘗。”

在千牛衛感激的眼神中,範信拎著食盒推開房門,將油紙扇立在牆根,衝武則天晃了晃食盒。

“陛下,您猜今天咱們吃什麼?”

正在氣頭上的武則天聞了聞空氣中的香味,頓時露出一絲笑意。

“行了,快坐下吧,朕都餓壞了。”

兩人相對而坐後,耿總管將食盒裡麵的魚湯端出來,清徹的湯汁上麵漂著一層翠綠的蔥花。

“嗯,這個魚湯可比你燉的強多了,是太平那丫頭親手做的吧。”作為老牌食客,武則天一口便嘗出了裡麵的獨特之處。

範信笑著點點頭。

“陛下猜的不錯,是太平親手做的魚湯,聽說您不願意吃肉,特意讓微臣釣了一條鮮魚。”

“這丫頭有心了。”武則天想了想,從手腕上褪下一副刻有龍鳳圖案的玉鐲子。

“這是當年高宗送給朕的百寶如意鐲,給太平留個念想吧。”

“陛下,萬萬不可,臣怎麼敢要你的東西呢。”

範信一驚,連忙起身推辭,開玩笑之前已經送了金龍寶劍了,再來一個鐲子,豈不是整個朝廷都該震動了。

武則天哈哈一笑,示意範信坐下。

“朕都快成為一個入土的人了,幾個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收下吧。”

一旁的耿總管也跟著勸道。

“燕國公,這是陛下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彆人想要還撈不著呢。”

在兩人的勸說下,範信恭恭敬敬的朝武則天施了一禮,把玉手鐲收進懷中。

喝過魚湯,按照慣例君臣兩人開始對弈起來。

“朕聽說姚崇來找你了。”

範信沒有瞞著武則天,將黑子放到棋盤上承認道:“說是李清源貪功冒進中了土藩人的計謀,自己被俘,數萬將士陣亡。”

“他希望臣能掛帥出征替朝廷打贏這一仗,作為報答可以給臣官複原職。”

聽聞朝廷丟了河源重鎮,武則天忍不住閉上鳳目長歎一聲。

她才退位幾個月,兒子就打了這麼大一個敗仗,這要是傳出去,還有何麵目坐在皇位上?

“以朕對你的了解,想必一定是拒絕了姚崇吧?”

“回陛下,臣從來都沒有把心思放在官場上,若非怕您為難,臣連爵位都不會接受。”

“現在好了,臣可以留在家裡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順便守著您和即幾個孩兒,不想再出去操勞了。”

武則天苦笑著搖搖頭。

“你這個家夥重情重義,空有一身治世謀國之才,卻唯獨性子憊懶,朕真不知說什麼好。”

“可惜朝堂裡那幫人目光短淺,隻看到了你危及皇權的一麵,沒有看到背後的治國興邦。”

“罷了,個人有個人的造化,由他們去吧。”

範信對著武則天的背影躬身施了一禮,推開門走入雨幕之中.

“耿忠,把朕床下那口箱子打開,好好補補裡麵的衣服。”將視線收回來,武則天吩咐道。

耿總管一怔,有些不解:“陛下,箱子裡麵是燕國公當官時穿的官服。您的意思是?”

武則天微微一笑,自信滿滿道。

“沒有人比朕更了解範信,他骨子裡就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主,沒看到他說起陣亡將士時,眼中流露出的那絲哀傷麼?”

“隻有真正的心懷天下蒼生者才會擁有這般情懷,去吧,把他的盔甲擦得乾淨一些。”

“讓天下人看看,曾經的上柱國龍虎大將軍又回來了!”

夜雨瀟瀟,寒風瑟瑟。

範信從行轅回到臥龍山莊,直接來到銀珠公主的房中,看著睡得香甜的妻子,悄悄將腦袋放在她的小腹處,淚水順著眼眶無聲的滑落。

此刻他的心裡充滿了對妻子和孩子的愧疚。

武則天說的沒錯,當其聽到昔日的部下大部分戰死在大非川時,他的心都疼了。

將近十萬大唐兒郎啊,大部分人才十八九歲,就這麼躺在了冰冷的土地上,讓他們的家人怎麼活?

所以思慮再三,他還是做出了去一趟的決定,不為彆的,就為把那些客死異鄉的屍骨帶回家。

“對不起孩子,父親不能守著你長大了,希望你不要怨恨父親。”

擦掉眼中淚水,範信最後看了一眼妻子和虎頭虎腦的孩子,毅然的走出門去。

等門關上,原本閉著眼睛的銀珠公主忽然睜開眼睛,淚流滿麵道。

“夫君,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和孩子等著你.”

門外。

數百位身穿盔甲的千牛衛筆直的立在雨幕中,一言不發。

“大將軍,六十六位統兵大將,三百位前鋒將軍以及數千位將校全部集結在城外,隨時可以率軍出發!”

薑吉身披鬥篷抱拳道。

範信點點頭,目光在麵前的將士身上掃過,突然拔出金龍寶劍指向西方。

“出發!”

下一刻,數百位千牛衛如同利劍一般插入夜色之中,向著洛陽城外奔襲而去。

沿途所過之處,走上大街的洛陽百姓紛紛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祈求上蒼保佑他們的燕國公平安歸來。

塔樓上,武則天身穿黑色五爪金龍服,眼眶微紅,嘴唇顫抖不止。

她最信任的大臣,再一次為了大唐江山去了最危險的地方。

“範愛卿,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朕等你!”

相國府。

太平公主抱著女兒從府中追出來,隻是茫茫夜色中哪裡還有範信的身影。

“駙馬!”

一聲淒厲的呼喊響徹在整個夜空。

籲!

勒住黑風馬,範信停下身子往身後的洛陽看了一眼,無聲的揮揮手向家人告彆。

末了一抖韁繩向著鄯州而去。

“大將軍,您不該答應朝廷的要求,土藩和突厥餘孽兵力是我們的數倍,這次戰爭顯然凶多吉少。”

策馬狂奔中,薑吉開口說道。

“是啊大將軍,這擺明了是朝廷為了削弱您采取的計謀,沒想到您真上當了。”

曹衛撓撓頭不滿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