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方法不錯。”張光輔讚同道:“陸奎山把贓銀運進皇宮,太後必然知曉博州發生了貪墨案。”
“我們隻需要明天早朝,把貪墨贓款的罪名推到範信身上,李靄就可以無罪釋放了。”
“張相說得在理,範信是博州長史最適合當這個替罪羊。”
在座眾人眼見兩位主心骨定下了主意,皆是起身拱手。
“既然如此,那吾等就先回去編寫彈劾範信的奏折了。”
“告辭。”
“不送。”
……
入夜,觀風殿。
武則天身穿薄紗素衣,坐於書案之後,眉宇間一片沉思之色。
“太後,晚上涼,您多注意鳳體才是。”
將衣服披在武則天身上,上官婉兒來到書案旁側,向案上塘報看去。
美眸中閃過一抹詫異。
“營州都督府又出事了?”
“是啊。”武則天放下急遞,起身來到大殿門口,望著萬家燈火幽幽道。
“營州都督趙文翽生性殘暴,剛愎自用,屢屢率人欺辱契丹人。”
“引起契丹首領孫萬榮,以及鬆漠都督李儘忠大為不滿。”
“二人聯合找到營州刺史喬安請求他出麵說情,不想後者卻被趙文翽當眾打死。”
“此事在營州引起極大的震動,影響非常惡劣。”
“天呐!”
上官婉兒忍不住驚呼一聲,營州刺史好歹也是五品官員,趙文翽說殺就殺,太目無法紀了。
“太後,營州涉及北關安寧,一旦引起契丹人叛亂,後果不堪設想,朝廷應儘快派人處置才行。”
武則天歎息一聲:“營州不穩將會牽扯朝廷極大的精力,不利於我們和吐蕃人的戰爭。”
“本宮昨日曾詢問百官,何人願去營州擔任刺史,竟無一人願意前往,真是讓人失望。”
上官婉兒眼眸一轉,遲疑道:太後,微臣倒是有個合適人選,不知您是否願意聽。。
“哦,何人適合?”
“博州長史,範信!”
武則天一愣,隨即麵露一絲笑意。
“原來是這小子,確實,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去當刺史了。”
“腦瓜靈活,做事果斷,最主要的是敢於直麵權貴。
“隻是這家夥麻煩纏身,明日早朝會有不少朝臣彈劾,本宮擔心他會忍不住脾氣啊。”
想起明日百官彈劾的場景,武則天倍感頭疼,雖說有她護著範信不會怎樣。
但必要的隱忍還是需要的。
她真怕範信脾氣上來和文武百官對著乾,要是那樣事情就麻煩了。
上官婉兒也知道事情嚴重,俏臉擔憂道。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明日早朝我們隻能見機行事。”
“但願範信能忍下這口氣吧。”武則天望著夜色中靜立的上陽宮大殿道。
……
次日,武則天穿上黑色龍服一路來到上陽宮大殿。
看到她來了文武百官齊身大拜。
“諸位愛卿都平身吧。”坐到龍椅上武則天虛扶了一把。
“謝太後”
待眾臣直起身後,武則天對著內侍道。
“宣範信覲見。”
“諾!”內侍躬身一禮,麵向大殿門口扯著嗓子尖聲道。
“太後有旨,宣博州長史範信覲見!”
殿門打開,範信大步走進上陽宮。
“臣參見太後!”
武則天微微一笑:“範愛卿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過太後。”範信直起腰板正要站進隊裡,一個身材瘦弱的官員站出來。
“啟奏太後,臣前日驚聞博州發生巨額貪墨案,痛心之餘調查一番,發現陸奎山遞交的證據有問題。”
“什麼問題?”
武則天心中一動麵不改色道。
大理寺少卿高鐘看了範信一眼,冷笑連連道。
“臣發現這些承載口供的白紙全部出自博州長史手中!”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轉過頭看向範信。
聯合陸奎山偽造口供,誣陷上司可是要處斬的罪名啊。
這個範信的膽子也太大了。
武三思又驚又怒,原先他還以為是陸奎山壞了他們的好事,沒成想居然是範信乾的。
十幾萬貫的財富啊,能享受多年,結果就這麼被範信送進國庫去了。
古語有雲,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要是不出手還有何顏麵可存?
想到這裡他再也顧不得身份,親自站出來道。
“太後,範信身為博州長史,誣陷上官,這要是不向天下人做出一個交代恐怕難以服眾!”
李衝一案不知有多少人在盯著這塊肥肉,現在到手的利益沒了,自然恨極了範信。
因此紛紛走出隊列發起猛烈的抨擊。
一時間朝堂之上儘是彈劾範信的聲音。
武則天高坐龍椅,目光複雜的看著被眾臣圍攻的範信
右手緊緊扣在扶手中,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憤怒。
李靄貪墨一案人贓並獲,鐵證如山,他沒想到這些人不思悔改,居然把罪名推到剛剛立下大功的範信身上。
這是半點臉麵都不要了!
就在武則天內心暴怒到極點時,突然察覺到一道目光看來。
抬頭一看發現是範信衝她無聲笑了一下。
目光中有著決彆之意,似乎不想讓她和眾臣決裂。
“範信……”
武則天鳳目潮濕,雙手因為過於用力而顯得指節蒼白。
世上最難的就是沒有選擇。
武則天現在就想站起來告訴眾臣李靄一案鐵證如山沒有抓錯!
可是理智告訴她現在尚未登基,還不是和眾臣翻臉的時候。
一旦把內衛掌握的證據拿出來,必然會讓朝廷陷入對立當中。
一直在觀察太後表情的上官婉兒歎了口氣。
他沒想到範信為了不讓太後陷入為難,竟要正麵硬扛。
古往今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重情重義的人物。
震驚!
佩服!
眾臣彈劾完後各自回到隊列中,等待武則天最後的決定
是要群臣,還是要範信!
武則天深吸一口氣,就在她準備保住範信向眾臣作出一些妥協時。
範信搶先一步走出隊列臉色平靜的拱拱手。
“太後,承蒙您的賞識,微臣從一個七品縣令升到長史。”
“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懷感激。”
“然而臣不能讓您因為一個小小長史陷入兩難之中。”
“範信,你!”
武則天緩緩起身,嘴唇哆嗦了兩下,鳳目通紅。
範信深深看了一眼武則天,轉過身來到武三思麵前。
“本官知道今日爾等要殺我,但我還是來了。”
“知道為什麼嗎?”
麵對範信的質問,武三思沒來由的有些發虛,眼神躲閃道。
“誰知道你在想什麼。”
見武三思被自己問的啞口無言,範信不屑一笑,鏗鏘之言回蕩在大殿之中。
“因為我相信,邪永遠都不會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