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的失重感瞬時從大腦傳遍全身。
仿佛隻是短暫的一個呼吸停頓,虞深捏著手汗反應過來時,電梯已戛然停住!
結…結束了?
她身子緊繃,死死貼著牆,眸中帶著驚魂未定,生怕再來一次跳樓機般的體驗。幾秒鐘的自由墜落會讓人的腎上激素飆升,而她會難以抑製地手腳發麻,呼吸困難。
“吱——”
尖銳刺耳的怪聲突然響起,過於高頻的噪音直接穿透了虞深的耳機。
像是指甲急促刮過門板,斷斷續續,如魔咒困在耳邊。但她除了頭皮發麻之外,沒有其它不適的反應。
是耳機放的歌起了作用?
關隨手裡轉著匕首,目光掃過虞深,見她臉色稍顯蒼白但眸光清明,看來是無大礙。
“吱吱——”
尖銳聲開始變得急躁,甚至還帶著驚恐,仿佛有很多雙手使勁摳著電梯牆壁,想生生抓出一個口子來。
燈又開始不斷閃爍,虞深心裡一悸,難道還要再墜一次,她抬眸見光影中,關隨的側臉輪廓明暗不清,隱約可見神情如一汪深潭,異於常人的冷靜。
空氣中突然湧出一股鐵腥味,忽閃的燈也隨之平靜,像在暗暗醞釀一場獻祭。
這個味道,太像血的氣味,她蹙起眉。
母親和爺爺都是醫務工作者,小時候虞深常會待在醫院,自然對血和消毒水的味道十分敏感。
“啪嗒”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肩上。
順著氣味,她扭過頭,鼻尖聞到的血腥味更濃重了。
“啪嗒”
又是一滴,在肩頭綻開血色的花。
虞深眸子猛縮,這是…她的頭略帶僵硬地仰起。
詭異的,頂壁赫然爬滿如鬼怪般張牙舞爪的,殷紅的,一灘正蠕動著的血!
太惡心了,虞深立馬捂住嘴,第一閃出的念頭竟是慶幸自己不暈血。
但想到衣服上已經被血沾染,她渾身難受,現在隻能生生壓下生理的不適感。
手臂忽地被拉了一把,虞深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靠在關隨身邊。
那些血好像不敢沾染關隨。
他的周身十分乾淨,像個沒事人站在原地,目光似乎在搜尋什麼。
果然,虞深抬頭盯著頂壁,血沒有再滴落,像編織一團血網,竟開始向下沿著四周的牆壁蠕動。
她心底一駭,這是打算從下包圍他們。
靜謐的,血無聲亦無痕地流過,又聚集在一起,最後隻剩他們站的地方還未被沾染。
這是要生生把人熏死悶死,虞深把脖子上的方巾取了下來,掩住口鼻,淡淡的茉莉香稍稍拯救了她的嗅覺。
電梯裡的這些東西還是一如既往地惡心,雖然這些都是幻象,但過分逼真,人一旦陷進恐懼就會慢慢被它們吞噬,最後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關隨眼眸深沉,盯著血灘中一點,找到了。
源頭。
鞋下踩著黏糊糊的血灘,他忍不住皺眉,麵色陰沉著壓下心底的厭惡,抬腳向電梯的中點走去。
血腥味最重的地方,猶如下水道的井蓋口被打開了,從裡麵不斷溢出令人作嘔的濃稠液體,無限流動到它們所能觸及到的地方。
虞深挪步緊跟著他。
昏暗的光下,她看見關隨從夾克內層中抽出長條黃紙,而紙上貌似還畫著特殊符號。
黃紙朱書…這不是符紙嗎,她眼中閃過驚疑,難道是…專業對口?
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見關隨蹲下了身,符紙在他手裡似是帶著魂,朝血灘撲了過去。
一接觸到符紙的氣息,腳下的黏液就仿佛受了刺激,形化為觸手驚恐著從廂邊縫隙滲出去。關隨哪裡會給它們逃的機會,反手一轉桃木匕首,精準地狠戳過符紙——
【破】
霎時,轎廂輕微震動,伴隨尖銳的叫聲似是在拚命掙紮,轉眼間血灘隨著黃紙一起消失殆儘。
燈連著猛閃後恢複昏黃,一切乾淨如初,顯示屏又開始跳動數字,看起來就是最普通不過的電梯。
關隨站起身,看了眼手裡擦得發亮的匕首,似是還沾著那些臟東西,眼裡多了幾分嫌棄,終究還是把它塞回了皮扣。
空氣中隻剩微弱的腥氣,虞深收起方巾,心有餘悸,這次該是真的結束了吧。
紅色數字8終於跳動在顯示屏上。
電梯門打開。
“祝您入住愉快。”
製服男子一如上電梯前的姿態,禮貌鞠躬,麵帶微笑。
虞深恍然驚覺,這人…不對,這東西剛剛在裡麵嗎?
關隨眼神都懶得給,長腿就邁了出去,她緊跟著在後,沒敢再抬頭看,一種被暗中監視的感覺從後背升起。
身後發涼,一種莫名的感覺死死吸引著她回頭,兩人到了走廊岔路口,即將要右轉。她腳步一頓,到底是沒忍住,側目望了過去。
電梯門未關。
直勾勾的,陰森的目光,不止一道,朝著她慢慢咧開嘴巴,像在親昵的無聲召喚,她的耳邊瞬間炸開此前關隨的那句話。
“這裡不止我們。”
霎時,寒毛直立。
走廊燈光散發著暖意,厚實的深色地毯把腳步聲儘數吸收,過分安靜的環境反而讓虞深更加心神不寧。
忽的,背包帶子一緊,她繼續前進的腳步停住。
神情有些恍惚,回頭見關隨正抓著她的包,另一隻手上已經拿出了房卡。
自己走神了。
虞深尷尬的笑笑,拉下耳機,後退到門前,自然的抬頭看了一眼房號。
800…6?
她的手伸進口袋,摸了一下自己的房卡,這麼巧。
“滴滴”
門開了。
關隨順手將卡插在卡槽裡。三秒後,房間亮了起來。
深藍色窗簾拉滿,將房間內遮掩得嚴實。
“記得把門帶上。”
關隨丟下這句話,整個人直接躺進床裡,完全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
“……”
都到這了,虞深站在門口,猶豫不過幾秒,就進了房間。
外邊的東西比眼前的人可恐怖多了,她沒有退後的道理。
“哢噠”
門被關上。
聽到門鎖聲,躺在床上的關隨眉毛一挑,她是真不怕自己啊。
不然還是打暈了,更省心。
虞深徑直走向離自己最近的單人沙發,將包丟在一旁的地上,她實在累壞了,不等關隨給安排地方,直接就坐了下去。
房間裡安靜得過分,她想到大廳人來人往的喧鬨,現在看來恐怕都是假的,在這,寂靜才是常態。
原是想著放鬆,但眼神不自覺打量起癱在床上的關隨。他這副模樣看著倒是無害,氣場消減了不少,但仍然給人冰冷的疏離感。
又想起電梯裡的符紙,她的眼神流轉,既然都看見了,那不妨多問一嘴。
斟酌用詞後便出了聲:“關先生,您是道家中人?”
“剛在電梯,我看見您用符紙了。”
關隨枕著手,聽到問話,悠悠偏過頭來,盯著她語氣敷衍,“不算是。”
模棱兩可的回答,虞深點頭,想起上次奶奶談起友人的孫子,就是工作了幾年突然皈依佛門,告知家人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她打量著關隨,應是大不了自己幾歲。不算道士,恐怕也是半路加入,想要換一種生活。那他出現在這裡,虞深若有所思,是不是和自己研學一個性質,他是來出外勤的?
房間是雙人床,但看起來這裡就他一個人住,紅木書桌上放著一個黑色背包,鼓鼓囊囊,似是塞了不少東西。
“這麼危險的地方,就派您一個人來?”
關隨沒急著回答,而是側過身,眼底多了一層含義不明的光。
如果說虞深一開始的膽大讓他少了幾分厭煩,那麼現在,經曆過常人都難以接受的場景,還能有冷靜的思考能力,他倒是多了幾分欣賞。
“嗯,我一個人足夠了。”
比起合作,他更適合單獨行動。何況,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裡。
虞深眸子一亮,她相信關隨不是在講大話,既然他有辦法進來,那肯定能出得去。
“您看,我在這幫不上什麼忙,還給您添麻煩,”她雙手合十,滿臉感激看向關隨,“所以,能不能麻煩您把我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