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捧一顆心來(1 / 1)

左右 西北白 3481 字 11個月前

29

經過一個多學期的食堂爭奪戰,我總結出了一條規律:

如果跑得快且不被插隊,尚有時間飽餐一頓;如果將時間花在排隊上,隻有兩種結果:要麼細嚼慢咽吃得幾口最後餓死,要麼狼吞虎咽最後胃痛而死。

坐在教室正中央,前後堵塞,處於衝鋒食堂的最不利位置。

我奮起追擊,超越人群,為自己爭取到了排隊優勢,不料又遇到插隊慣犯。

“我可以站你前麵嗎?”

“可以呀。”

……

一個又一個。

浪費時間,消耗生命。

被她們一弄,我又是細嚼慢咽吃得幾口最後餓死的結果。

倒飯時,心裡很不爽。

羞愧浪費糧食,憤恨不良插隊。

但轉念一想,我少吃點,能減肥,豬多吃點,能增肥。

隨它去吧,反正不好的習慣不在我身上。

經過小賣部,冥冥之中,一股強大的誘惑之力害我差點偏轉腳步,好在我心裡默念——這些東西隻能使人發胖而毫無營養,隻能發胖而毫無營養……

方才堅守住我的減肥正道。

午睡時沒睡著,趴著鐵欄杆,隨處瞄。

被子鼓起來,下麵兩個人蠕動。慢慢,被子掉下床沿一截;慢慢,又掉下一截;倏地,整張被子滑落在地,露出陳菲和李雯。

她們震驚,抬頭,心虛,趕緊捂住小說。

原諒我不厚道地笑了。

周五周五,快樂起舞。

我也提前起床,一顆躁動的心飄進教室,飄出校門,飄回家中。

梳順頭發,披著,照照鏡子,又試著紮個丸子頭,摸摸露出的後脖頸,還是紮了馬尾。

“小亞,你剛剛的丸子頭呢?看起來好清秀,好好看。”路過窗邊,陳菲伸手出來攔住我。

“紮得不好,不紮啦。”

她趴在窗台:“下次我給你紮。”依舊笑盈盈的,眼裡盛滿美好。

清秀。

我想起許星星。

讓人賞心悅目的衣服,整整潔潔的帆布鞋,紮起馬尾時俏皮利落,偶爾披發時看起來仙仙的很溫柔。隔不久就會換上新衣新鞋,舊的裝束不會再出現。

靈動鮮活,自自然然,甜美可人。

夏始春餘,葉嫩花初,學子放學歸家,清風相送。

樹蔭底下,我等著爸爸來接我。

一旁的小超市,有不少學生進進出出。

人不能克製得太死,於是我走進超市,用眼睛解解饞。

拿拿放放,逛了一圈,在收銀台的隊尾撞見黃真。

她一手拿袋小麵包,一手捏張紙條,默默念著。

“嗨,黃真。”

她抬頭,有點意外:“嘿。”撥了下劉海,又輕輕叫了聲我的名字。

回到大樹下幾分鐘,黃真向我走來,遠遠看去,她的笑臉融入暮色。

“吃麵包嗎?”

“好啊,謝謝。”

我不自在了,迎麵走過可以熱情地打招呼。

當兩人處於同一空間,時間嘀嗒過,對方笑著,自己笑著,對方不說話,自己不說話,我該怎麼辦?

“裴亞,你是爸爸來接嗎?”

“是的,你呢?”

“我也是。”

“你家遠嗎?”

“不遠的,你家呢?”

“也不遠的。”

對話暫時停止。

該我了該我了,該我問了,不然讓人覺得自己太冷淡了。

啊哈!

來了來了,爸爸來了。

“叔叔好。”黃真很禮貌地問好。

“誒好,裴亞同學吧,家在哪兒呀,叔叔順路也送送你。”

“謝謝叔叔,今晚我不回家,明天中午再回。”

爸爸向黃真投以讚許的目光,我也是。

太勤奮了,自愧不如。

“糖水不吃了嗎?”見我回來,媽媽拿出碗勺。

“媽,先彆盛,我等下再吃。”

說著關上房門,反鎖。

翻箱倒櫃,找出六年級拍畢業照那天穿的襯衣,粉色,短款,修身。

前天,我給同學看六年級的照片,她又看看我,說我看起來和之前不太一樣。

我問:“怎麼不一樣呢?”

她含含糊糊:“說不上來。”

六年級時,有一次衝去吃飯,穿著這件粉色襯衣,跑在我後麵的女生,語氣有點誇張地說:“裴亞,你要好細啊。”

我試著再次穿上它。

胸前的紐扣扣不攏,不吸肚子的話,扣子間就會微微撐開看到肉肉。

怎麼才一年不到,就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不行,必須減肥,必須祛痘,和青春期抗爭到底。

上網查了,首要是戒糖,其次是戒重口,第三是運動。

每頓七分飽,蔬菜蛋白質多吃,適量米飯。

早上把我弟趕起來,跑五公裡,晚上跳繩1000。

周末,在新的生活狀態下,變得充實。

“呐,有什麼事打電話回家。”

望著爸爸遞過來的一袋拌飯醬,我猶猶豫豫;望著他滿是期待的眼睛,我於心不忍。

“你媽說,彆自己一個人在那嘎嘎吃,和同學分點。”

“知道啦。”

每次想起媽媽說“彆自己一個人在那傻傻吃”“彆自己一個人在那嘎嘎吃”,好意思獨食嗎我?

大課間,和劉梓晗在操場散步,一圈又一圈。

晴空萬裡,天上一朵雲,地上是雲的影子,我們走進又走出。

“梓晗,你想考哪兒呀?”

她笑一笑:“北高呀。”

輕淡的語氣,平靜而堅定。

“可是……”我低頭,踩扁一片落葉,“好難啊。”

完蛋,出口就是消極情緒。

沒來得及挽回,她認真地看著我,說:“儘人事,聽天命。”

情緒穩定,成績很好,不聊八卦,不愛抱怨。

走在劉梓晗身邊,我驕傲,慶幸,感恩。

下一節是電腦課,電腦教室在頂樓,夏天悶熱無比。

我和劉梓晗在走廊透氣,黑壓壓的電腦教室裡,隻有早到的幾個男生在瘋狂打遊戲。

看著空空的電腦座位,新舊兩幅畫麵交替出現,繼而重疊,難辨她我。

周圍人麵色輕鬆,還能和老師開玩笑。自己死死聽著,還聽不懂,趕不上。哄地爆出一陣笑聲時,帶著並不輕鬆的心情跟笑,內心隻想趁大家停下的空隙,追上大家的腳步。

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問彆人的那一刻,在預判著對方的表情。如果對方麵露難色卻也幫忙,會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是在懇求,是在打擾對方。如果對方友善平易,纏繞在身上的焦灼無措便少許多,會安心,會鬆口氣,會覺得世界美好,我應該溫柔相對。

因為曾經遇到,因為祈禱不再遇到,所以有些畫麵,不忍看到。

預備鈴響過,黃真邁著利落的步調,昂揚地從走廊那頭過來,看到我時,她衝我一笑,拐進後門,坐在後排,攤開書。

她與前一個同學之間還隔著兩個空位,我拉著劉梓晗把空位填了。

“沒有打開電腦的同學請把電腦打開。”電腦老師第三次耐心地提醒。

眼看著老師就要巡視到我們這邊,我趕緊去摸黃真電腦的電源:“我幫你開啦。”她笑笑說了聲謝謝。

老師走路無聲,眼睛輕輕掃過幾位低頭寫字的學生,他們渾然不知。

這樣的場景總讓人難過。

就像體育課上,我們姍姍來遲。

老師隨口說了句:“你們就那麼不想上體育課?”

我們哭喪著臉,說,“想——”“老班拖堂。”“老師你和他理論理論。”“就是,過分!”

大家分分吐嘈,體育老師笑對我們,無話可說。

剩最後一道操作題講不完,老師說下節課再講。

大家似乎自覺將老師的話理解為可以提前下課了。

竊竊說起小話,吱吱挪動凳子。

“同學們安靜一下。”老師等了幾秒,大家的聲音漸漸小了。

“我們的電腦課,是我們學校很多老師討論支持才開設的,實際上鄉鎮這些地方,能開計算機課,是非常難得的,一周也就兩節課,大家花點時間學學也無妨。近的來說,對你們高中計算機會考有用,理解了到時候就不用死記硬背。到了以後大學,你們要做課堂展示,寫作業論文,再到工作,都要用到各種辦公軟件和電腦知識。”

大家默默聽著。

“雖然計算機課沒有考試,和中考也沒有關係,但還是希望同學們能認真聽,這對你們以後非常有用的。現在接觸過了,以後就不用學得那麼吃力。”

老師捧一顆為我們好的心,平靜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