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灣城,不似往年冬天那麼暖和,更奇怪十幾年沒下過雪的城市飄起了雪花。
刑偵支隊的警員大多都是本地人,南方人看到雪激動壞了,好多人哄哄然穿上衣服,自發出去掃雪,沒人注意到窩在值班室沙發上的許願此時被吵醒,她緊皺著眉,掀開了那件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冬季執勤服。
等眾人過完新鮮勁兒回來,許願已經坐在辦公桌前,嘴裡叼著根棒棒,一臉不悅的刷著手機。
衝在最前麵回來的牧戈看見這一幕,大手一揮攔住後麵那幫還處於興奮狀態的實習生。
握住拳頭高高舉起,對著後麵的人使眼色:“警報!警報!”
有幾個剛來沒幾天的小夥沒看清形式,不知死活湊上前問個沒完沒了:“什麼情況,怎麼啦。”
話音還沒落,就被牧戈扯到一旁:“沒看見許隊剛睡起來。”
“許隊!”小夥們一聽許願的名字,眼上瞬間露出崇拜目光,“我們來了一個月,終於能見到她真人了。”
“都悄悄地。”牧戈就差被氣得吐血了,勾了勾手讓他們圍過來,壓低聲線,“彆說師哥不教你們,知道你們平時在學校聽了不少關於許隊破案名手的事跡,但來了咱們這兒,千萬記住,彆惹剛睡醒的許隊,她起床氣真的胡殃及池魚。”
實習生們順著目光看過去,手機屏幕反射出來的光打在許願臉上,確實沒了往日在新聞報道上看到那副親和力。
牧戈安頓好實習生,端了杯熱茶走到許願身邊:“老大,局長不是讓你休半個月的假,今兒還沒到時間,怎麼有空回來。”
許願沒抬頭,邊刷小說邊說:“沒意思,每天閒待著人都廢了。”
“你不會昨晚就在這兒睡的吧。”
許願抬眸瞟了他一眼:“有意見。”
“沒沒沒,早知道你回來,剛才去食堂順帶給你帶一份早點。”
許願懶得說話,揮手示意他離開。
一個星期前,她剛從一個走私窩點的地方臥底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局長請到辦公室喝茶,進去後像往常一樣口頭彙報一下臥底過程,還沒等張口,局長直接來了句:“小許,你也累了,趁支隊最近沒什麼大事,休息半個月。”
許願性子直但不傻,說是休息,不過是停職反省。
她臥底三個月,線索沒追到一丁點,還搭進去大筆“線人費”,當時追這條線好多人都反對,她拍胸脯和局長保證追到頭目,才被允許。
眼下隻是口頭“休息”,已經算是給她麵子,許願沒臉再去辯駁,臥底這段時間,她心理身理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煎熬,也就認了。
萬萬沒想到,在家待了一周,失眠了一周,索性連夜爬回警隊,躺在沙發上直接睡了過去,果然,在哪都不如待在警隊舒服。
回都回來誒,許願索性剩下休息時間就在警隊過了,一連幾天,她像個透明人,閒散躺在椅子靠背上,乾最多的事兒就是玩手機和不停往嘴裡塞糖。
中途有幾個實習生過來和許願打招呼,不小心瞟見她看的小說,e人屬性大爆發的零零後把前幾天牧戈交代的事情全都忘到了腦後,沒忍住和許願說道:“許隊,你也看《碎影追凶》這部小說。”
許願最近幾天看似一直盯著手機,其實腦子裡一遍一遍重複過著做臥底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兜兜轉轉劇情還停留在前幾張的劇情裡。
她本來不想搭幾個小孩的話,想起平時呂局總念叨讓她對後輩們有點耐心,索性指了指手機:“你們也喜歡看。”
實習生見到大名鼎鼎的破案大神和他們說話,瞬間來了興致。
“這本小說最近很出名,咱們警局不少人都說作者寫的很真實,懷疑是我們同行寫的。”
“是呢,現在還沒更新完,我每天都蹲作者求更新。”
“許隊,以你的高見,能猜出小說中一連幾起命案,是什麼類型人犯案的嗎?”
······
許願尷尬一笑,她壓根就沒怎麼看,更何況,寫刑偵小說的作者不過是按著應有的邏輯是判定故事真實性,而現實殺人犯,往往是不按正常人邏輯去犯案。
她不是那種喜歡對後輩進行說教的隊長,有些話自然就沒直說,為了不打擊他們積極性,隻能敷衍回答:“我才看了沒多少,等有想法再和你們討論。”
實習生們樂嗬嗬答應了下來,說了句“不打擾”就一個接一個離開。
一連幾天,許願礙眼的存在直接惹怒了局長,正當許願重新拆開根棒棒糖準備塞嘴裡時,局長狠狠敲了她腦袋:“誰家女孩吃糖的姿勢像拿了根煙。”
許願被敲的腦袋發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在她無意識狀態下,棒棒糖尾部的棍兒此時正夾在她食指中指間,她時不時把糖從嘴裡拿出的舉動,像極了在抽一根煙。
許願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廢物”,她臥底期間,偽裝成男人,為了和那些人混的熟絡些,學會了抽煙,畢竟男人之間都有一根煙的人情世故,從煙被點燃那一刻,關係瞬間拉近,打探消息也自然些。
當時想著,憑她多年自製力來說,等結束臥底也就不抽了,萬萬沒想到,抽煙容易戒煙難。
許願站起身,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呂局,不好意思,最近在戒煙。”
呂局一副恨鐵不成鋼,拿在手中的文件拍在了許願桌子上:“隔壁市發生了起命案,那邊想借調你去幫著破破案。”
一聽有案子,許願立馬來了精神,棒棒糖三下五下被咬了細碎,拿起蓋著紅頭文件的調令笑陪著:“呂局,這不太好吧,我現在還在休假中,你說我去會不會不合適······”
“不想去是吧!”呂局一點也不給她嘻哈的機會,伸手就要把調令搶走:“不想去東西給我。”
“錯了錯了,我現在就回家收拾東西。”許願頹廢幾天的臉上瞬間有了生機,穿好外套就往外跑。
說是收拾東西,不過就是隨便從家拿了幾件換洗衣服。
隔壁市車程也就三個多小時,許願為了趕在下班前到,大手一揮包了輛車去,可能是最近休息沒怎麼睡好,上車沒半個小時,坐在後坐靠著窗戶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她睡著一向沒有做夢的習慣,今天破天荒開始雲裡霧裡做夢。
夢境裡的一切都太真實了。
開始是回憶了些小時候的事情,漸漸的,夢境裡麵,像跑馬燈一樣快速把她三十年經曆過得事情都過了一遍。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直到畫麵被切換,許願來到了一個港口,她再熟悉不過這裡了。
臥底最後幾天,她按照線索追到了市裡唯一的港口,得知走私老大會在集裝箱內進行一筆大額交易時,她提前通知了警隊,部署了幾百人,當集裝箱被打開一刻,裡麵出除了一推沒用的垃圾外,沒有一點交易痕跡。
許願不懂為什麼會重新夢到舊事,索性按著夢裡的情景走下去。
萬萬沒想到,這一次,她躲到角落偷偷觀察動向時,劇情按照她線索設想的發展。
幾輛越野車如期開到了線索預設製定地點,許願看了眼表,沒猜錯,還有十分鐘,大批警員就會朝這邊過來,她耐下性子,靜靜觀察。
十分鐘過得很快,許願期待的警車警員沒有一個出現,看著對方速戰速決,她摸了一下腰間配槍,對方為了隱蔽,來的人不算多,以她的槍法,解決他們有百分之八十把握。
許願不打算再等,她壓著腳步聲打算繞到集裝箱側麵,那裡能最快挾持住走私老大,擒賊先擒王。
一切都按照她設想的進行很順利,就當她要接近走私老大時,許願感覺到後腦勺被一個冰冷的東西頂住。
沒給她一點反應機會,耳邊猛的傳來一陣槍聲,許願重重摔倒在地上,閉眼最後一刻,她隱約看見從光影深出跑過了一個男人。
那人穿著警察製服,語氣著急喊著她的名字,許願從身形看過去,應該不是她認識的同事。
一個急刹車,許願從夢中醒來,她下意識摸了摸夢境中被打中的地方,她差一點覺得那一切好像是真的發生過。
“假的,還好都是假的。”許願拍了拍胸脯。
還沒從劫後餘生中緩和過來,許願猛地看向車窗外。
天黑了!
她是中午十二點從灣城出發,哪怕司機按照最慢車速,到隔壁市也就四個小時,就算天黑也不會黑的這麼徹底,慌忙中掏出手機,上麵顯示晚上十點。
“靠,什麼鬼。”許願拍打著手機,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
她話音剛落,車穩穩的停了下來,前麵開車的司機回頭:“許隊,我們到地方了。”
“你叫我什麼?”許願以為自己幻聽了,她定睛一看,司機也不是她上車時候那位老師傅,眼前和她說話的,是個穿著警服的陌生小夥,許願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誰?我在哪?”
小夥被問一臉懵,但還是耐心解釋:“您今天剛來濉市,我是局裡分配給你的實習生曆博濤,說也是不趕巧,您剛來第一天,沒讓你休息一下就得出警。”
“濉市是哪?”許願從沒像現在覺得腦容量不夠,她是警局活地圖,上到省市,下到街邊小巷,但凡是能叫上名字地方,她都有印象,唯獨眼前這位自稱警隊實習生的家夥說的地方,她沒有半點印象。
曆博濤覺得許願神神叨叨,他倒是想多點時間能給許願解釋,奈何時間不允許,一臉無辜指了指窗外:“許隊,要不我們先下車,老大說彆墅發生滅門慘案,專門第一時間請你過來。”
許願順著他指過去的方向看過去,漆黑一片的夜晚,熟悉的紅藍色爆閃燈在黑夜裡尤為顯然,警戒線周圍站了不少於三十人的警員,預示著裡麵是件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