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覺得，他和穆丞陽之間的事情，連他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他和穆丞陽是室友，文學係宿舍不夠，他被安排來管理係。
他和穆丞陽剛認識那會兒，顧清現在想想都覺得是尷尬的。
他那時候在洗澡，穆丞陽這個傻包大大咧咧推門進來要上廁所，還說都是男生沒關係。
顧清有句話哽在嘴裡說不出來。
這個傻貨怎麼沒想過世界上還有男生是喜歡男生的……
之後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過了快一個星期了，宿舍都隻有他和穆丞陽住。
“我以為你知道呢，另外兩個室友出去住了。”穆丞陽解釋。
顧清問他：“你怎麼不出去住？”
單看穆丞陽身上的名牌，就知道他家境很好，在外麵住肯定比宿舍舒服，他不明白穆丞陽這樣的大少爺怎麼不出去住。
大少爺應該去過更舒服的生活，而不是窩在小宿舍裡搶他的泡麵吃。
“……”顧清看著自己的泡麵，咬咬牙偏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穆丞陽看他那樣，笑起來：“彆急啊，我兄弟快到了，等會兒帶你吃好吃的。”
顧清盯著他帶笑的眼睛多看了幾秒，移開視線沒說話。
穆丞陽擠到他旁邊的位置，接著他之前問的話：“還不是我兄弟，就是那個金融係的霍如瀾你知道吧，他不去外麵住，就住在宿舍裡，我爸媽和大哥也不讓我出去住，說讓我和霍如瀾那小子做伴。”
顧清低頭寫作業，沒多問，隻在心裡想著他剛才說的霍如瀾。
霍如瀾，學校裡挺出名的一個人物，金融係的學霸。
長相十分出眾，不少人喜歡他，男女都有——因為顧清前幾天還看到有男生在霍如瀾宿舍樓下擺蠟燭的，喊了半天才發現霍如瀾不在學校。
為人溫潤斯文，平時待人溫和，但大家都說他身上總是帶著疏離感。
顧清覺得他有疏離感挺正常的，本市首富霍家的獨子，京市軍政容家唯一的外孫子，不是一般人能和他交朋友的。
穆丞陽這個傻包子居然和霍如瀾是好兄弟，顧清抬頭多看了兩眼旁邊的一大隻憨包。
霍如瀾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坑了你還能讓你心甘情願地樂嗬嗬幫他數錢的那種，怎麼有穆丞陽這樣的傻包兄弟，奇了怪了……
顧清視線停在他俊美的大臉上，看著他沾到的湯汁，扯了張紙巾扔給他：“擦擦你的臉。”
穆丞陽擠著他，笑著說：“你這麼好啊。”
顧清麵無表情，“我怕你蹭到我衣服。”
穆丞陽勾著他脖子，“蹭臟了也沒事，我那有衣服，沒穿過的，你隨便拿。”
“……”顧清看著被劃了一大筆的筆記本，頭也不抬，曲起手肘直接撞了一下穆丞陽胸口：“放開。”
穆丞陽鬆開手，揉著胸口直吸氣，眼裡含笑，幫他順了順炸毛的頭發，在顧清又炸毛之前起身去開門。
“兄弟，你回來啦？”穆丞陽聲音吊兒郎當，調侃著說：“可惜了，你前兩天沒來，不然就熱鬨了。”
“兄弟桃花多多啊，祝陵那小子在你宿舍樓下擺蠟燭，藝術係那小學妹送花都送到我這了，托我幫忙轉交給你呢。”
顧清看過去。
穆丞陽勾著一個男生的脖子笑得十分大聲，被他勾著脖子的男生提著一個食盒，穿著乾淨的白襯衫和黑褲，長相確實出眾，就是現在臉挺黑的。
“滾。”霍如瀾推開他的手，黑著臉把食盒給他：“你的桃花也不少，等會兒我就和穆大哥說一說。”
“彆啊兄弟。”穆丞陽攬著他進宿舍，臉上還是笑著的：“不說了不說了，來吃飯來吃飯。”
“不吃了，我要回宿舍忙事情。”見有人看他，霍如瀾看過去。
身穿米色襯衫的男生坐在椅子，長相頗為清秀斯文，眉眼如畫，氣質有些清冷。
——也是個長相出眾的。
霍如瀾對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收回視線。
穆丞陽和他介紹說：“我室友，顧清，大一文學係的學弟。”
顧清看到霍如瀾聽穆丞陽介紹完後挑了挑眉，又看過去。
穆丞陽又說：“這是我好兄弟，大三金融係的霍如瀾，剛跟你說過的那個。”
霍如瀾看了眼穆丞陽，彎了下唇角，朝顧清伸手：“你好，我是霍如瀾。”
顧清站起來，聲調還是清冷的，不過語氣挺溫和，和霍如瀾握了一下手：“霍學長，我是顧清。”
霍如瀾送完東西就走了，穆丞陽招呼顧清過來吃宵夜。
食盒的東西拿出來，擺了一大桌。
“這是容姨做的菜，也就是霍如瀾他媽媽，容姨廚藝特彆好。”
顧清咽了咽口水，想到穆丞陽把自己的泡麵和麵包都吃了，他也沒客氣，坐下來吃了頓飽的晚飯。
吃了這頓飯之後，穆丞陽總是時不時帶他去吃飯，理由各種各樣：
“我把你泡麵吃完了，這次我請你。”
“你那麵包我拿了，晚飯跟著哥走，蹭霍如瀾的飯。”
“餓了，走，跟我下去逛逛小吃街。”
一個學期下來，顧清身上長肉了，還長高了點，跟著穆丞陽，他沒再挨過餓。
寒假回到小破屋，顧清收拾了一下東西，給櫃麵上的相框上了三柱香。
什麼話都沒說，換了身衣服出去打寒假工。
寒假過半，顧清踏著夜色下班回家的時候，看見門口立著的一大隻還以為看錯了。
“穆丞陽？”
穿著黑色大衣，麵容俊朗的男生倚著牆站立，身後背著個大書包，低頭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聲音，穆丞陽抬頭看過去，眼裡沒有笑意，漾著莫名情緒。
這麼晚了才回來，眉眼清秀的男生凍得臉頰通紅，裹著棉大衣站在樓梯口，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神色疲憊，看向他的眼眸帶著幾分疑惑。
“怎麼不接電話？”穆丞陽沉默了幾秒，才緩聲開口。
顧清一頓，從口袋摸索片刻，才拿出手機，“沒電了……”
相視無言，顧清先移了視線，步伐緩慢的踏上樓梯，摸出鑰匙開門：“進來坐坐？”
“嗯。”穆丞陽看著開門，目光停在他泛紅的手。
沒有其他的鞋子，顧清拿起自己的拖鞋猶豫一會兒，還是放了回去。
他和穆丞陽的鞋碼不一樣。
“你有地方住嗎？”有的話就不給他買拖鞋了。
關上門，穆丞陽背著包站在玄關處，“沒有。”
果然。
顧清已經想到了，他們這裡的小地方，賓館都沒有。
他自暴自棄了，“直接進來吧。”
等會兒再拖地。
顧清自己也沒有換鞋，等會兒還要出去一趟。
穆丞陽跟著他進去，很小很舊的一居室，牆上掛著的舊年曆挺有年代感，東西不多，看著屋子有些空曠。
顧清有點潔癖，房子打掃得很乾淨，僅有的幾樣東西都擺放得整齊。
穆丞陽掃了一圈，目光突然定在角落的木櫃上。
櫃麵有一個相框，黑白照上的女士麵容精致，長發齊肩，穿著連衣裙，溫柔地笑著正對鏡頭。
顧清和照片裡的人長得很像，隻是氣質完全相反。
——這是顧清的母親。
穆丞陽心下沉重。
顧清放下手裡的袋子，洗乾淨手，給照片裡的人上了三柱香。
“是我媽。”顧清隻說了這麼一句。
穆丞陽從思緒裡抽離，放下包對著鞠躬，聲音清朗：“阿姨好，我是穆丞陽，顧清的室友和學長。”
顧清沒說話，低頭站在一邊，手裡攥著口袋的鑰匙。
等穆丞陽走過來，顧清抬頭：“我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穆丞放下包，跟過去。
“不用。”顧清拒絕：“你吃飯了嗎？”
穆丞陽：“沒有。”
“嗯。”顧清關門離開，回來的時候帶著一身涼氣，外麵下雨了。
把新買的拖鞋給他，提著的飯盒放到桌上，顧清從衣櫃拿著衣服：“你先吃吧，我去洗澡。”
穆丞陽看著他帶著給自己買回來的洗漱用品一起進了浴室關上門。
半響，他低頭把袋子裡的拖鞋拿出來。
很普通的男士拖鞋，是他的鞋碼，穆丞陽翻了一邊看看，包裝的價格簽被撕掉了。
他開了包裝再看，鞋底藏著一張店家手寫的價格簽，49元。
穆丞陽又去桌子打開顧清提回來的飯盒。
是三菜一湯，兩葷一素，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
他動作一頓，轉頭去看顧清一開始拿回來的袋子。
……是兩個麵包和一瓶牛奶。
顧清洗完澡出來就發現這人不對勁了，“你一直看我乾什麼？”
“沒，就看看。”穆丞陽一掃之前的沉悶，笑得一臉不值錢的樣子。
顧清多看了他兩眼，穆丞陽笑容更燦爛。
“……”傻麅子。
顧清移開視線，看著桌上擺在中間的飯盒和兩邊的碗筷，頓了一下，再看看之前放袋子的地方，他的麵包和牛奶不見了。
他擦頭發的動作慢下來，“吃完去洗澡。”
“好。”
吃完飯的碗筷是穆丞陽洗的，顧清沒攔著，隻是在旁邊看著，怕他把自己為數不多的碗砸了。
洗完澡，穆丞陽和顧清擠在一張床上，靠著床頭看手機。
“你來這裡乾什麼？”顧清沒抬頭，眼睛看著屏幕，淡聲問旁邊的人。
快過年了，他不在家好好待著，來這小鎮做什麼？
穆丞陽忙著下單買東西呢，答了句：“和我爸吵架，我被趕出家門了。”
顧清偏頭看過去：“……”你看我信嗎？被趕出家門然後跑一百多公裡來這個偏僻小鎮？
不管顧清信不信，穆丞陽就是在這座小鎮住下來了。
一堆一堆的快遞，顧清回到家都沒地方站。
穆丞陽一件一件拆開擺到各個地方，理直氣壯地說這些都是他需要的。
吹風筒，沙發，空調，冰箱……小小的屋子被這些東西擠得滿滿當當。
每天的飯菜要麼是穆丞陽從買回來，要麼是他自己買菜下廚，他讓顧清一起吃，“我交的房租。”
顧清看著碗裡穆丞陽夾過來的雞腿，心底複雜的情緒在翻湧。
誰要你的房租了？顧清心裡這樣說。
穆丞陽住在顧清這裡快半個月，都到除夕了還不回去，顧清都聽到他接了好幾個電話了。
“還不回去？”
穆丞陽戴著眼鏡正在用電腦處理公司文件，聞言搖頭：“不回，回去我家老爺子又趕我。”
顧清給霍如瀾發了信息，讓他將人帶回去。
新年就是要和家人一起過，而且顧清覺得，穆丞陽的家人和朋友肯定都在等著他回去過新年。
霍如瀾可能剛好看手機，秒回了一條信息：【穆叔說不讓他回來，你先收留他一段時間吧，謝了】
顧清：“？”
他去浴室關上門，打了一個電話給霍如瀾。
“霍學長，你過來把他帶回去吧，他家裡都在等他回去過年。”顧清說：“新年這種節日，還是要和家人朋友一起過比較好。”
電話那頭沉默著，說了句：“好，我等會兒跟他說。”
顧清這邊的電話剛掛，穆丞陽那邊的手機就響了。
“他給你打電話了？”
“……”
“我還不想回去，過段時間吧。”
“……”
“好像也可以，謝了兄弟，我明天就回。”
“……”
“嗯掛了，明天見。”
“……”
顧清在浴室站著，等他打完電話才出去。
穆丞陽放下電腦開始收拾東西，顧清爬上床拿手機寫文稿，就當沒看見他收拾東西。
說起來這份文稿工作還是穆丞陽介紹的，價格不錯，還能居家辦公，他都不用去外麵打寒假工了。
顧清看著穆丞陽，又收回視線。明天給他送個新年紅包吧。
“你要帶什麼東西嗎？”
顧清後知後覺穆丞陽這話是問他的，“你在問我？”
“對啊，你要帶什麼東西？”穆丞陽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塞進帶來的背包裡，拉出顧清的行李箱，“你說吧，我幫你收。”
“我不去。”顧清推了推眼鏡，低頭繼續打字寫稿子。
他不動，穆丞陽就拉著行李箱站在床邊直勾勾看著他，看到顧清心裡發毛，非常不自在。
大過年的，顧清不想罵他。
“你不說，我一晚上就站在床邊盯著你睡覺。”穆丞陽聲音平靜。
顧清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我去乾什麼？”
“過年。”
“我自己在家也能過。”
“我不能。”
顧清頭上冒火苗，誰管你能不能了？
這一副晚上不睡覺就在床邊盯你的架勢，顧清也是怕了他了，這人站一小時了都沒動過。
“你坐吧，我等會兒自己收拾。”顧清聲音有些無奈。
穆丞陽坐了，靠在床頭邊忙工作邊往旁邊瞧。
等顧清忙完了，他也跟著放下電腦，眼睛又開始盯著顧清，見他還是沒動，掀開被子下床要拉行李箱。
顧清拉住他，硬著頭發下床收拾東西。
穆丞陽說了一句：“反正準備開學了，你把開學要帶的東西一起收拾了吧。”
顧清動作剛停住，穆丞陽又要下床拉行李箱，顧清隻得繼續收拾東西。
……這麼無恥的人，他是真的招架不住，怕了他了。
第二天一早，穆丞陽拉著行李箱，背著包先下樓放進賓利後備箱裡，走之前和洗漱的顧清說：“你的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在我手上，等會兒洗漱完就下來。”生怕他一會兒反悔。
坐上穆丞陽的車顧清後悔百分之十，車子開進S市市區顧清後悔百分之五十，到達富麗堂皇大彆墅顧清後悔百分之百。
“臭小子還敢回來！”中氣十足的大嗓門由遠即近，穆丞陽都被嚇了一跳。
“爸，我帶朋友回家過年了。”穆丞陽直起身，背著包拉著行李箱，旁邊是裹著大羽絨服帶著幾分局促的顧清。
“什麼？！朋友？！”比老爺子更快過來的是一個貴婦人，“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穆丞陽和顧清都有些尷尬。
穆丞陽餘光掃了眼旁邊的人，摸摸鼻子，道：“媽，彆亂說，就是普通朋友。”
顧清拉了拉圍巾，露出臉來，“阿姨好，叔叔好，我是顧清。”
還是清冷的聲調，但比平時的時候溫柔多了。
穆丞陽湊過去看了看他的眼睛，顧清尷尬淡笑，底下被行李箱擋著的腳踢了一下穆丞陽小腿。
普通朋友怎麼可能帶回家過年，穆母不信，但沒表現出來，熱情迎著顧清進去。
穆父見著有客人，倒是沒再罵穆丞陽，瞪了這個臭小子一眼，氣衝衝又回去了，穆丞陽拉著行李箱跟在老父親身後。
豪門世家向來有分寸，穆母沒問什麼，就隻是讓他喝杯熱茶，吃點糕點墊墊肚子，自己先上樓給他收拾房間。
穆父留在客廳坐了會兒，和他說說話。
與剛才暴脾氣的樣子不同，現在的穆父很溫和，像個慈愛的長輩，就是看見穆丞陽也到客廳坐下喝茶的時候臉臭了幾分。
聊了會兒，穆父怕他尷尬，上樓去書房忙工作了。
穆丞陽等他爸走了，起身坐到顧清旁邊：“我爸媽人挺好的，我哥也很好，就是有點冰山臉，現在在公司還沒回來。”
顧清點點頭，“謝謝。”
他的家人都很好，顧清看得出來，家風優良。
想到什麼，他垂下眼簾，長睫掩去眼底的思緒，輕輕摩挲手上的粉青瓷茶杯。
“謝我什麼，是我拉你來這邊過年的。”穆丞陽等他喝完茶，拉著行李箱帶他上樓。
穆家父母已經簡單收拾了二樓客房的東西，剩下的洗漱用品已經讓阿姨去買了，等顧清睡完午覺再拿上來。
穆丞陽幫他關上門，顧清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失神。
半響，抬手用手臂蓋住眼睛。
顧清很多年沒有和彆人一起過年了，今年的除夕和春節是在穆家過的。
穆家父母為人和善，穆丞陽的大哥性格冷漠，但是也很照顧小輩，跨年的時候給了顧清兩個厚厚的紅包。
連帶著穆家父母和穆家其他長輩給的，加上春節中午穆丞陽拉著自己去和他的幾個好兄弟吃飯時得的，顧清這個新年收了快幾十個紅包。
穆丞陽也給了他兩個，特彆厚：“一個是除夕的，一個是春節的，新年快樂。”
顧清收著但是沒花，除了穆丞陽給的那兩個，其他的都塞到穆丞陽書包裡了。
他是和穆丞陽回來過年的，不是來貪紅包的，這錢太多了，他不能要。
開學前天穆丞陽收拾書包的時候才發現的，這時候顧清已經提前兩天去了學校。
穆丞陽收拾好行李也跟過去，到了宿舍也不說話，硬是把一堆紅包通通扔去顧清床上，出去一趟回來又往顧清床上扔電腦平板手機，名牌鞋名牌衣服……
——生氣的大少爺。
這副氣衝衝的樣子，讓顧清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候的穆叔叔。
“這些我不要，你拿回去。”顧清低著頭，坐在椅子上也不看他，額前還在滴水的頭發掉到手機屏幕上，顧清抬手擦去。
穆丞陽壓著脾氣，把口袋的紅包拿出來扔到顧清麵前的桌子：“那你的紅包我也不要，拿回去。”
顧清定定看著麵前的小紅封，抬手就要拿。
剛碰到紅包邊角，穆丞陽又唰地一下搶走，轉身直接出了宿舍。
顧清垂眸看著手機的資料，遲遲未翻頁，宿舍的門又打開，一條大毛巾丟到頭上蓋住視線。
“擦擦你的破頭發，到處滴水。”
顧清麵前的桌子又多了個吹風筒，身後傳來“砰”地一聲，穆丞陽又關門走了。
許久，顧清揪下頭上的毛巾，擦了擦頭發。
“……暴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