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魔召集魔兵,為同悲道做最後的部署。他知道,神族絕不會放棄這最後拯救三界四洲的機會,明日一戰,必將是一場生死較量。魔兵們領了任務,陸續散去。初魔的目光落在靈曦身上,見她隨眾人一同退去,心中驀然一動,開口喚道:“靈曦。”
靈曦的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她的背影僵直,仿佛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初魔見她不動,便主動走下祭壇,聲音低沉而溫和:“到吾這裡來。”
靈曦遲疑片刻,僵硬地轉過身。她的目光低垂,不敢與他對視。兩人緩緩走向彼此,最終,靈曦在距離他幾步的地方停下。她的身影籠罩在巨大的悲傷中,顯得格外瘦小脆弱。她的眼睛微紅,憔悴而虛弱,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吹散。
初魔靜靜注視著她,目光深邃而濃烈。他不明白,為何這幾日她避而不見,為何她的悲傷如此徹骨。按他的計劃,他的真身將在明日被毀,萬年內無法回歸魔域。他的意識將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等待簽下契約的魔胎降世、成長,直至他重新降臨,獲得新的軀體。這一萬年,他無法靠近她,庇護她。他隻想在這最後的時光裡,她能陪在他身邊。
他創造靈曦時,撕裂了自己的神魂,隻有她在身邊,他的神魂才是完整的,他才能更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他伸出手,憐惜地想要觸碰她紅腫的眼睛,那眼中蘊含的淚水讓他心中隱隱作痛。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靈曦頭一偏,躲開了。
初魔的手僵在半空。
靈曦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無法抑製的情感再次暴露。他們之間,似乎已經豎起了一堵無形的屏障,無法跨越。她隻是他的寵物,是他無聊時製造出的玩具。終有一天,當他發現其他更有趣的物件時,便會將她拋開。既然如此,她應當主動適應這種主人與寵物的關係,保持距離,不再奢求更多。
她向他行禮,姿態恭敬卻疏離,如同姒嬰,如同無數魔兵,虔誠、忠心、有禮。她的聲音平靜而克製:“尊上,有什麼吩咐需要靈曦完成嗎?”
“你喚吾什麼?”初魔心中一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尊上。”她強忍著眼淚,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仿佛風一吹便會消散,卻依舊倔強。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
初魔的手懸在空中,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壓抑的情緒。他不明白,為何她會突然變得如此冷漠疏離。靈曦是他的造物,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是他漫長歲月中唯一的陪伴。而現在,她卻自甘與那些低賤的螻蟻相提並論,那些螻蟻怎配與她相比?
心中一片無措,伴隨而來的是一股無名的怒火。她想逃離他的掌控嗎?還是後悔了在般若浮生中的選擇?亦或是眾神對她做了什麼手腳,讓她再次受到他們的影響?
有一瞬間,他甚至想掐住她細軟的脖子,逼問她到底在想什麼。但他忍住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怒意,傷到她。
靈曦的身影從魔宮門口消失,初魔的心也隨之沉入冰窟。他的眼神恢複了最初的冷漠與陰鷙,那種萬年來對世界與自我的厭棄與倦怠,重新爬上了他的心頭。他站在空蕩的魔宮中,仿佛一座孤寂的雕像,周圍隻剩下無儘的黑暗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