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苔絲》試鏡這一天，伊索林帶著希爾薇來到了二十世紀福克斯的公司大樓。

因為是小範圍的非公開試鏡，所以走廊上沒有不像以前的試鏡一樣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顯得有些空曠。

伊恩已經等在門口了，看見伊索林和希爾薇的身影，他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你們好，我是伊恩·布萊爾，《苔絲》的製片人。”

互相問好後，三人一邊交談著一邊往裡走。

伊恩先帶著希爾薇去了更衣室換衣服。

《德伯家的苔絲》中的故事發生在英國19世紀下半葉的維多利亞時代。

因此試鏡也需要換上符合年代的服裝看看演員的適配程度。

服裝組派人量了一下希爾薇的身材尺寸，拿來一條白色長裙。

希爾薇換上了這條長裙，從遠處看，裙子似乎還泛著一層淡淡的粉色，領口、袖口和裙擺帶有白色的蕾絲裝飾，腰部還有褶皺設計，複古而淡雅。

換好衣服後的希爾薇又跟著伊恩一起走進了一間攝影棚。

進到這間寬闊的攝影棚，導演詹姆斯·伊沃裡，編劇大衛·尼克爾森，以及一些其他的劇組成員已經坐在裡麵了。

“伊沃裡先生，你好”，希爾薇給導演打完招呼後，又依次向其他人問好。

看到有個穿著黑色領結西裝，眼角略微下垂的男人坐在旁邊，希爾薇一愣。

伊恩察覺到，連忙介紹說，“這是休·格蘭特，將會飾演《苔絲》中的亞力克·德伯維爾。”

希爾薇嘴角輕輕上揚，弧度恰到好處，向他伸出手，“你好，格蘭特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休·格蘭特的淺藍色眼睛閃了閃，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一觸即分，“我的榮幸，美麗的格裡芬小姐。”

格蘭特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早在1987年，他就與伊沃裡合作過，出演了劇情片《莫裡斯》，該片也獲得了第44屆威尼斯威尼斯銀獅獎，他和飾演莫裡斯的維爾拜也共同獲得了威尼斯影帝。

和格蘭特互相認識後，希爾薇又接著轉頭對伊沃裡說，“您拍的《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真的美極了，細膩的鏡頭仿佛是在看一幅幅精美的油畫。還有《四重奏》，您把伊莎貝爾·阿佳妮的美拍得動人心弦，我真不敢相信您給我這個機會來試鏡《苔絲》。”

來之前希爾薇當然做過功課。

伊沃裡今年已經是個63歲的小老頭了，腦袋圓圓的，頭發已經花白了，說句不好聽的，看著有點像個長了白毛的雞蛋。

這個小老頭聽到希爾薇的誇讚，嗬嗬地笑了起來，“beauty girl，我也看過你在《天生一對》和《沉默的羔羊》裡不俗的表現，我也真不敢想你現在隻有15歲，未來可期啊”

房間裡的人看到希爾薇俏皮的樣子，都紛紛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一時之間房間裡的氣氛被希爾薇帶動得活躍了起來。

“好了，讓我們的格蘭特先生配合一下美麗的格裡芬小姐吧”，伊沃裡翻開劇本，示意希爾薇和格蘭特可以開始表演了。

試鏡的這一段是苔絲遭到亞力克□□後，選擇獨自離開莊園回家，而後亞力克騎馬出來追上苔絲的片段。

亞力克牽著馬跟在苔絲身後。

“苔絲，請跟我回去，我們可以做朋友”

苔絲的聲音因沙啞而顯得低沉，“我再不會踏進那裡一步，我當初就不該離開家”

“那你為何而來，不是因為喜歡我，對吧？”，亞力克不依不饒地問她。

“我承認您曾一度讓我目眩神迷”，苔絲雙目無神地望著前方，仿佛一具行屍走肉，“但如果我真的有愛過你，就不會如現在這般厭惡自己”

苔絲的語氣裡透露出了憎惡，說不清是對亞力克多一點還是對她自己多一點。

“那一晚，我不知道您的意圖”

“每個女人都這麼說”

“天啊，我真該把您打倒！”，苔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這個男人的無恥超乎她的想象，“您就從來沒想過，彆的女人說說而已，有的卻是當真的？”，她快要壓抑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

被苔絲拆穿的亞力克臉上掛不住，“苔絲，我錯了！我承認！很抱歉傷害了你，我會儘我所能賠償你，我給你衣服和錢…”

話還沒說完就被苔絲直接打斷，“我什麼都不要，如果那樣我成什麼人了，我不乾”，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從眼裡流出來，一臉倔強地和他對峙。

看到苔絲油鹽不進，亞力克也攤牌了，“那好，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我生來就壞”

恬不知恥的亞力克最後向苔絲請求，“讓我們如朋友般告彆，最後一吻”

苔絲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強迫我，你又有何愉悅可言”

“來吧，苔絲”，亞力克拉著她轉過身，“彆這樣悲傷”，在她臉頰兩側分彆一吻

苔絲全程沒有看他一眼

亞力克甚至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你永遠不會愛上我，是嗎苔絲？”

“我想也許撒個謊比較好，但我還保有一點尊嚴，雖然所剩無幾，但也不容我撒謊”，說到這裡，苔絲不再回避亞力克的視線，灰綠色的眼瞳看不到一絲光亮，猶如一道漩渦，獨自醞釀著一場風暴，“我過去不曾愛過你，亞力克，將來也永遠不會，我甚至沒有恨意，對你毫無感覺”

亞力克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

“對我而言，你隻如塵土般渺小無存”

說完，苔絲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謝謝”，出了戲後的希爾薇和格蘭特互相禮貌地道謝。

試完鏡的希爾薇沒有多待，換回自己的衣服後就和伊索林一起回去等通知了。

不過她覺得她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不要以為她沒看到伊沃裡和格蘭特偷偷交流的眼神。

她猜的沒錯，伊沃裡確實對她很滿意。

“雖然她實在是太年輕了，但是不得不說她的表演令人驚豔”，比起德魯，伊沃裡認為希爾薇的扮相更適合美麗柔弱卻又充滿生命力的苔絲，“我甚至透過她看到了幾分海蒂·拉瑪的影子。”

他的語氣帶著懷念，即使希爾薇現在的年紀不大，他依然能在希爾薇身上看到隻有黃金時代好萊塢女星才有的星光。

“她的美麗不止浮於表麵”，格蘭特也很讚同伊沃裡的看法，“而像是一種有靈魂深度的美”

格蘭特這番感歎隻是單純地出於欣賞，他還沒有傻到招惹一個可能有點什麼背景的未成年女孩，得不償失。

坐在車上，伊索林接了個電話，“好的，我知道了”，對上後視鏡裡希爾薇的眼神，“一個好消息，薇諾娜那邊把明年的檔期留給《純真年代》，不打算接《苔絲》，你最大的競爭對手現在也自己退出了”

“《純真年代》？”

“導演是馬丁·斯科塞斯，據說丹尼爾·戴·劉易斯也會加盟。”

那希爾薇能理解為什麼薇諾娜會直接拒絕《苔絲》了。

不過伊索林雖然覺得苔絲這個角色希爾薇十拿九穩了，可她也不會直接說出來，乾這行的最忌諱半場開香檳。

顯然希爾薇也是這麼想的，“那，祝我們好運？”

“祝我們好運”，伊索林單手扶著方向盤，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回到家後的希爾薇直接癱倒在沙發上，凱拉貼心地給她做了一杯低糖草莓奶昔。

凱拉牌獨家秘方，加入了一些草莓、枸杞子、甜菜根粉，可以提供抗氧化劑和一些纖維。

這組合說不上好喝，但也彆有一番風味，至少挺健康的。

“親愛的，剛剛有電話打來，是喬納森，不過你不在，我跟他說等你回來會告訴你的”，凱拉又從廚房探出頭來，衝沙發上的希爾薇喊道。

“我知道了凱拉，我一會就打回去”，希爾薇在沙發上癱了幾分鐘，又支愣起來走向放置座機電話的小台子。

“嗨！sisi，你回來啦”，電話那頭喬納森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我原本想來找你，可是凱拉說你去試鏡了，怎麼樣，試鏡還好嗎？”

“挺好的，找我有什麼事嗎？”，希爾薇的右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拿著電話筒的左手手腕，莫名有些不耐煩。

“我想你了，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麵了，我可以過來找你嗎？”，喬納森似乎聽到她的語氣有點冷淡，小心翼翼地問道。

聽到這裡，希爾薇才恍然記起她確實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喬納森見麵了，好像自從她生日以來三個月也就見了幾次。

“sorry，寶貝，我最近有點忙，明天我來找你，好嗎？”，現在是暑假期間，希爾薇還不用回學校上學。

“不用不用，sisi，你多休息幾天吧，到時候我來找你好嗎？”，喬納森連忙拒絕，他察覺到希爾薇的聲音帶著點疲憊，心疼極了，生怕自己打擾到她。

“謝謝你，喬納森，你真是太好了”，聽到他這樣說，希爾薇的語氣又軟了幾分。

放下電話，希爾薇知道自己多多少少出了點問題，這段感情她好像進入了倦怠期。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喬納森做錯了什麼。

相反，他很有成為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發展潛質。

隻是希爾薇變心變得比較快，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但是喬納森是她的初戀，希爾薇現在還是很喜歡他的，也比較有耐心，隻不過這份喜歡還能延續多久，她自己也不確定。

畢竟當初和喬納森確定戀愛關係的時候，她正好比較無聊，沒想到不知不覺也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

希爾薇決定順其自然。

*

幾天後，伊索林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恭喜你，甜心，苔絲是你的了”

希爾薇這幾天懸著的心才算徹底落地。

同樣也是隔天立刻去二十世紀福克斯公司簽約，伊索林據理力爭，把片酬叫到了200萬美金，在一番拉扯下，雙方以120萬達成了共識。

希爾薇也知道了《苔絲》的製作成本達到1300萬，其中120萬是她的片酬。

“男主有合適的人選了嗎？”，希爾薇想到男主還沒有確定下來，多問了一句。

“還沒有，他們打算在英國進行大範圍試鏡，想找一個演技過得去的新人演員。”

“因為便宜？”

“因為便宜。”

“你在好萊塢有一定知名度，格蘭特此前也有好幾部電影，在英國也有一定的人氣，所以他們打算找個新人飾演你的克萊爾”

安吉爾·克萊爾，和苔絲結婚後又拋棄她的虛偽男人。

“好吧”，希爾薇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

“不過需要你抽出時間配合一下最後一輪試鏡，他們需要確定男主和你在銀幕上的感覺是相契的，而且年齡不能和你差太大。”

“怎麼配合？”

7月，英國倫敦西區。

這裡是與紐約百老彙齊名的世界兩大戲劇中心之一，是表演藝術的國際舞台，也是英國戲劇界的代名詞。

沒錯，希爾薇和伊索林正坐在這片區域的其中一個房間裡，和導演伊沃裡，製片人伊恩，編劇尼克爾森一起進行著最後的試鏡。

不止新人，很多有過電影或電視劇經驗的演員也會來參加麵試。

無他，好萊塢這個世界聞名的電影中心，總是能夠吸引大大小小的演員前仆後繼。

所以即使是最後一輪試鏡，也還剩了五十多個人。

所以不得不分成兩天進行試鏡。

今天是第二天，希爾薇從早上一直到下午，除了午餐時間，整整五個小時，平均一小時5個人。

連著和不同的人持續對戲，希爾薇感覺人在地上坐，魂在天上飄，感覺這幾個片段她現在閉著眼睛都能演出來了。

伊沃裡發現了希爾薇的疲憊，他也知道他的女主角“很快就結束了，還剩三個人，辛苦了”

她向伊沃裡投去一個表示理解的眼神，無奈地笑了笑。

“下一個”

聽到自己名字的伊萬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頭發都撩至而後。

他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無論怎麼樣，他都要嘗試一下。

這個劇組甚至要求新人來試鏡，就憑這個條件，他在試鏡現場都拿看到好幾個熟人，他更不可能錯過，沒有人會想在眼前錯過好萊塢。

經過層層選拔，他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關。

一個棕發灰眼的的青年走了進來，右臉正中間還有一顆痣。

他穿著一件水綠色短袖襯衫，略微有幾分局促。

希爾薇看了看簡曆上的名字——伊萬·麥克格雷格。

她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按照伊沃裡的要求和這個青澀的年輕人開始新一輪的對戲。

所有試鏡結束後，一行人收到格蘭特的邀請來到了一家法國餐廳。

眾人落座後，主廚介紹著今天的菜單。

餐前小食是牛肉韃靼配開心果碎及蒔蘿花；頭盤甄選加拿大珍寶蟹配魚子醬、香檳凍、姬娜蘋果、泰國卡菲爾檸檬及細葉芹沙拉。

湯是五種野生菌菇湯配黑鬆露油及鬆子。

主菜是香煎法國深海銀鱈魚配茴香汁，乾式黃油熟成純血M5+眼肉。

甜品是燕窩玫瑰慕斯配玫瑰奶油、法芙娜巧克力；餐酒則是嘉伯樂酒莊的小教堂紅葡萄酒。

這是一家米其林餐廳，需要提前預訂，菜品一般是主廚根據當天新鮮的食材確定的。

格蘭特隻旁觀了第一天的試鏡，今天他有些其他事情要去處理，反正試鏡的主人公也不是他就心安理得沒去試鏡現場。

“找到你們想要的人了嗎？”，格蘭特切下一一小塊牛肉韃靼，用叉子叉著送入嘴裡。

伊恩接過話頭，“還不錯，有幾個比較合適的人選了。”

伊沃裡和希爾薇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我想我和希爾薇的想法應該是一致的，或者說，我們想的應該都差不多。”

希爾薇抽出一張餐巾紙碰了碰嘴角，“如果我沒想錯，您說的應該是伊萬·麥克格雷格吧？”

和他對戲的時候，她就能感覺到，她和伊萬之間的氣場很契合。

雖然剛進門的時候他還有點拘謹，但很明顯，他有著一定的戲劇經驗，進入狀態後，希爾薇甚至真的能在他身上看到一點安吉爾的影子。

“伊萬·麥克格雷格？我覺得裘德·洛更年輕，形象也不錯，和希爾薇的年齡也比較接近。”

“但是顯然伊萬的演技比裘德更加成熟，而且他就隻比裘德大了不到兩歲”，伊沃裡慢吞吞地補充。

格蘭特端起酒杯，掛上一個標準的笑容，“不管怎麼說，祝《苔絲》”

“祝《苔絲》”，幾人的酒杯碰在一起。

紅酒在晶瑩剔透的杯中輕輕搖曳，在餐燈的照耀下仿佛夕陽下的海麵，波光粼粼，閃爍著金色的餘暉與深邃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