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80船員回到船內時，另外兩架飛船早已離開了公司大樓。

翟濼濼關閉艙門，回頭正看見高大的啞巴員工直立在控製室中央“罰站”。

“安全座椅在那兒。”翟濼濼指引他來到安全座椅的位置，讓他在郜木旁邊坐下，並係好安全帶，“待會要起飛了，站著很危險，每次起飛降落，都要坐在這，係好安全帶，知道了嗎？飛船沒有平穩的時候，千萬不能擅自離開座位。”

古鹿坐在控製台前的駕駛員座椅上，回頭見翟濼濼非常有耐心地教啞巴員工，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咱們翟妹真有愛心，對新同事真好。”

翟濼濼不好意思地露出微笑：“這不是聽說他容易亂跑嘛，跟他講清楚了比較好。”

打理好啞巴同事，她也做到了安全椅上，係安全帶的時候餘光看見啞巴同事的頭盔麵罩一直朝向自己，似乎對方一直在看著她，她向對方露出一抹笑，讓自己顯得親和。

“坐好了吧？”古鹿說著，抓住操縱杆向前推進，“起飛了。”

自動駕駛飛船短暫晃動過後，推進器噴著大量的火焰將飛船帶離公司大樓，飛船逐漸被風暴侵襲，開始輕微地左搖右晃。

“這堵牆無法控製我。”

冰冷的機械男聲再次響起，他們紛紛看向內置的飛船喇叭。

翟濼濼琢磨了下這句話，發現越想越詭異：“公司為什麼要對我們說這句話？牆是指什麼？誰被控製了？”

會是她猜想的那樣嗎？牆指的是公司大樓的水泥牆？“我”就是指怪物老板？

古鹿思考一會兒，說道：“我覺得是老板在嚇我們，逗我們玩兒。”

翟濼濼在頭盔中齜牙咧嘴，她感到好奇，問道：“鹿哥，‘老板’不應該是在公司大樓裡辦公嗎？為什麼說控製了它呢？”

“辦公？哈哈！”古鹿覺得她的想法太有趣了，“你以為咱們‘老板’在大樓裡麵敲鍵盤處理文件嗎？它扭動著觸手把鍵盤卷起來塞進自己嘴裡還差不多，哈哈哈！”

古鹿沉浸在自己想象的搞笑畫麵，在駕駛位拍著手大笑。

翟濼濼被隊長的樣子都笑了，眼前這位古典帥哥真的好幽默，讓剛認識不久的人出乎意料。

她的視線被擺放在控製台角落的聯絡器吸引，她說：“等下飛船平穩了，我可以用聯絡器了嗎？”

古鹿點頭說行，待會把通訊線路插到它的接口處，就可以使用了。

K80號飛離Gordion的大氣層，進入被群星點綴的太空。

翟濼濼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衝到控製台前，看古鹿和郜木搗鼓聯絡器。

聯絡器就像個大黑匣子，一根接受信號的天線立著。古鹿說他忘記哪條線該插入哪個接口了，他入職時飛船的聯絡器根本不需要他擺弄。

郜木上手挑選線路，五條彩線一下就接好了。他對機械類的感興趣，他來了興致，難得開口說話:“幾百年前，地球航天科學家發明了這台聯絡器，它可以向宇宙發送無線電波，也可以接收來自宇宙某處的無線電波。”

翟濼濼和古鹿聽了就覺得感興趣，讓郜木接著介紹他們未曾聽聞的知識。

郜木點點頭，扶了扶眼鏡，繼續說著：“剛開始的時候，地球利用這種聯絡器連續向宇宙發送了幾十年無線電波，但都沒有得到宇宙內其他智慧生命體的回應。當時有部分專家反對使用聯絡器，怕地球的坐標暴露，在全球資源麵臨枯竭的狀況下，要是被有惡意的外星生命探測到，地球可能將要遭受外星人的入侵。”

“但探索宇宙，研究究竟有沒有外星人，一直是地球人最大的興趣，是地球人最想知道的答案。直到某天，這中聯絡器接收到了來自宇宙某處的神秘電波，從此開啟了與外星生命的聯係。”

“慶幸的是，地球沒有遭受外星人的入侵。甚至外星人都沒有我們地球上貪婪的軍事家們熱血，滿腦子想著侵占他人領土。地球一直與外星人保持著友好的交流。”

“噢~”翟濼濼聽得十分入迷，她覺得外星人都沒剛才遇見的三個野蠻壯漢的人性壞。

古鹿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翟妹之前不是說她的鯰魚頭網戀外星男友是在‘坐標暴露’的APP上認識的嗎，那麼這個APP靠的也是聯絡器這種電波交流？”

郜木點點頭。

說到社交軟件的時候，坐在安全椅上的啞巴同事動了動，但站在控製台那邊的三人沒注意到。

郜木打開聯絡器的啟動鍵，聯絡器像地球的座機那樣開始了等待輸入聯係方式的模式，隻是沒有顯示屏，看不到自己輸入了什麼。

聯絡器沒有對話筒，它的聲音直接會從本體的喇叭播出。

翟濼濼看著聯絡器上的數字鍵，先輸入了父親飛船聯絡器的聯係方式，呈現在她耳邊的依舊是一段段忙音，她失望地點下重新撥號鍵。

古鹿安慰她：“彆擔心，叔叔他們地聯絡器估計沒來得及買。”

翟濼濼接著輸入一串數字，這次撥打的是唐小迪的手機號。

令人高興的是，此次通話請求很快就接通了。

現在不能進行視頻通話了，翟濼濼隻能認真聽著聯絡器傳出的聲音。

“喂？”黑色鐵匣子傳出小迪甜甜的女聲。

翟濼濼開心極了，她大喊著：“小迪！”

認出手機另一頭的人，唐小迪差點從畫椅蹦摔下去，她男朋友趕緊把她扶穩在座位。

“濼濼！你還好嗎？你現在在哪啊……擔心死我了。”唐小迪都急出哭腔了。

翟濼濼想抹眼淚，但是手背接觸到宇航頭盔麵罩就停住了，她哽咽到：“我還好……我的同事都好好，他們超厲害的！”

翟濼濼把她見到的太空美景和去其它星雲的星球乾活的事都給唐小迪說了，但遇到的危險她隻字未提，不想讓姐妹擔心。

她看了郜木一眼，然後接著說道：“我跟你說，我的同事，都是大帥哥，隊長身手特彆好，跟我同一天入職的實習生是很厲害的機械師，不知道他可不可以發明出在太空給地球發傳真的機器，或者避開公司的監管設計出可供聊天通話的手機，這樣我就可以畫出在太空的美景發傳真給你，或者直接用手機拍給你看……”

郜木平靜的表現出現一絲裂縫，他被翟濼濼天真的想法震驚到了。

翟濼濼交代自己很安全，她開始問唐小迪這兩天在男朋友家過得怎麼樣，唐小迪回答還可以。

“小迪，那個，你可以用我手機聯係下鯰魚頭嗎？”她問。

唐小迪撇撇嘴：“你還提他，自從你離開那天，你跟他道彆的時候，我就看出他的態度很不好，也許是你離開地球，他知道自己見不到你了，他很難過。但是我啊，我認為，他是個很渣的外星人！他那天態度很凶地跟你說拜拜，就像是能馬上買擺脫你然後另尋新歡，對你不耐煩了……”

“咚！”

唐小迪話還沒說完，就被很突然的動靜打斷。

翟濼濼他們三個人回頭，看向突然從安全椅起身站起來的高大新同事，他個子太高，起身太急，頭盔都撞上了天花板。

“怎、怎麼了？”翟濼濼驚訝地問，以為他準備要開始亂走動的行為了，“你是想去哪了嗎？還是想要什麼？你說出來，我們給你想想辦法。”

沒想到一直對彆人說話沒啥反應的啞巴同事此時做出了反應，搖了搖頭，又坐回了安全椅。

“真乖。”翟濼濼見狀，說。

撲哧。古鹿被啞巴同事呆呆的樣子逗樂了。

唐小迪在地球那端詢問發生什麼了，翟濼濼介紹說剛來了位新同事，然後把她如何英勇地把啞巴同事從三名欺軟怕硬的惡漢手裡解救出來的事跡說給她聽。

唐小迪一聽立馬慌了：“啊？你又逞強當英雄啊！你忘記你幫我趕混混的時候被撞摔的大牙了嗎？”

“呃。”翟濼濼用舌頭頂了頂口腔裡空空的後槽牙位置，那裡少了一顆原住民。

“沒事噠，沒事噠。”古鹿趕緊出來說話，“嗨，小迪……對嗎？我是她的隊長古鹿，你放心，有我們在，她受不了欺負，她不欺負彆人就不錯了，小小的個子往那兒一站，氣勢比壯漢還高，哈哈！”

翟濼濼尷尬地搓手掌。

“哦，哦哦……”唐小迪還是不放心，“那你們多看住她點，她總以為自己是超人。”

“好，好。”古鹿看著聯絡器笑著答應。

“翟濼濼，你要給我注意點。”唐小迪嚴肅地叮囑。

“嗯！嗯！”翟濼濼趕忙答應，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問姐妹，“小迪……你幫拿我手機跟鯰魚頭說句我沒事唄，我想報備一下。”

“哼。”唐小迪沒好氣地說，“好好好，知道了。那掛了啊，我去給他發消息。”

“嗯，好，拜拜。”

呼~翟濼濼關閉聯絡器，長籲一口氣。

古鹿說他妹妹在忙學業，沒有空通話。郜木說他沒有想聯係的人，此時聯絡器沒人用了。

控製室陷入一陣安靜，他們同時看向呆坐的啞巴同事。

古鹿問：“兄弟，要不要用聯絡器？”

啞巴同事搖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呀？”翟濼濼坐到他旁邊。

被翟濼濼緊緊挨著，啞巴同事身體頓了下，一時沒了反應。

古鹿抬抬下巴，示意翟濼濼往旁邊挪一挪：“翟妹，他好像有點害羞。”

“啊？”翟濼濼趕緊隔了十幾厘米。

見啞巴同事一直不說自己名字，他們才想起來他好像不太敢說話，或者他真的是啞巴。

郜木走到終端前，調出終端的輸入法。

他對啞巴同事說：“這有中文輸入法，你會打字嗎？可以把你的名字打出來。”

啞巴同事看向終端，又緩緩看向他們，然後起身略彎腰走到了終端那，飛船的天花板對於他來說，太低了。

翟濼濼他們跟上去，三雙眼睛看著他慢慢把雙手放在鍵盤上，手套下修長的手指在字母鍵上摁動。

屏幕上顯示三個字：斯六羊。

“你姓斯？”古鹿盯著啞巴的同事的側臉說，“好少見的姓氏。”

名叫斯六羊的啞巴同事點點頭，動作略顯僵硬。

“你不用緊張啊。”控製台的高度剛好時候翟濼濼上半身趴在上麵，雙腳離地晃來晃去，她掛在台上說著，“我和古鹿隊長，郜木，都是剛認識兩天，我們都是自來熟，相信你也能很快融入我們，對吧，斯六羊？”

斯六羊弓著腰點頭。

“哇，你的身高令人羨慕啊。”古鹿驚歎，“你快去安全椅坐著吧，站著真難受……噢！我得帶你看看休息艙。”

他拉著斯六羊去看了休息室，洗浴間以及儲物櫃的位置，提醒他不要走丟了。

然後四個人又聚集到了控製室，商量下一個目的地。

“不會又出了什麼新的星球吧？”古鹿看著郜木打開Moons列表，果不其然，除了他們親自添加的實驗室廢土星，又多了一些星球。

“‘老板’！你開的實驗室倒閉了嗎！”翟濼濼開玩笑地朝廣播喇叭喊道，“我猜還有很多研究出的怪物等著我們去撿垃圾。”

古鹿趕緊做了個對著嘴巴拉鏈子的動作：“小心‘老板’聽見了不高興。上次去的廢土行星是強製的，並且列表裡沒有。但現在列表裡多了很多可選擇的新地方，估計是老板大方地讓我們隨意挑選。”

坐在安全椅上的斯六羊默默看著他們。

“就我們隊伍有這種情況嗎？”

“看起來，是的。”古鹿說，“熊雄也很好奇。”

“那我們是不是被‘老板’刻意用來打樣了啊？被拿來給其他員工開路了……”翟濼濼絕望地想著。

“不用悲觀。”古鹿突然嚴肅起來，繼續說，“實驗室感覺有很多秘密，我們可以把自己當作神秘實驗室的偵察員，也許還能找到關於你父親的線索。”

這句話點醒了翟濼濼，父親離奇失聯，也許真的與神秘實驗室有關聯。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呢？”她問。

古鹿把頭伸到終端前，顯示屏的綠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麵龐：“最好的選擇方式，是看哪些星球沒有惡劣天氣，未知的星球，安全第一。”

Moons列表顯示的新星球有Assurance，Vow，Offense，March，Rend，Titan，Artifice,郜木輪流查看了一遍，發現除了Assurance，其他星球不是大雨就是雷暴，看起來都不太行。

四個人達成一致，選擇Assurance作為下一個回收廢品的目的地。

自動駕駛飛船轉動方向控製器，調整航線，向新目的地駛進。

不知道航線有多長，他們打算吃了太空食品就上床休息會兒，在太空中沒有娛樂方式，容易讓人困頓。

特彆是古鹿和郜木昨晚根本沒睡好，太有必要補覺了。

新來的斯六羊沒有帶自己的行李物品，因為他的前隊友們早就開著飛船跑了，生怕他回去。

翟濼濼拿出自己多帶的備用毛巾和牙刷，送給他用，飛船裡就剩裡他還沒洗漱了。

斯六羊進了洗浴間，半天沒動靜就又出來了，頭盔也沒摘，翟濼濼提醒他，他也不摘。

他打算戴著頭盔睡覺嗎？

此時翟濼濼發現自己沒換睡衣，她不想像他們那樣直接穿製服睡覺，太臟太舊了，她接受不了穿臟衣服上床，她去拿自己的睡衣就進洗浴間換衣服。

翟濼濼瞥見斯六羊的牙刷和毛巾，沒有浸水的痕跡，以為他沒有白天休息就洗漱的習慣，可能是為了安全考慮才不摘頭盔。

想想也是，他以前的隊友對他施以拳腳，他可能養成了隨時依靠頭盔防身的習慣。

她出了洗浴間就直奔休息室，看見他們正在商量床位，由於斯六羊身子太長，讓他睡最下鋪，古鹿和郜木依次往上挪一層，郜木變成了翟濼濼的“樓下鄰居”。

疊疊樂鋪位沒有梯子，它像地球古老的火車臥鋪，翟濼濼抓住每一層鋪位的圍欄，一層一層往上爬。

就在她登頂爬到自己的鋪位，她被鋪位內側被子蓋住的一坨物體嚇到，她“啊”了一聲，又快速地一層層竄回了地麵。

“怎麼了？”

他們看向她。

翟濼濼仔細回想剛才看到的東西，疑似她的被子裡藏了人，鼓囊囊的，她趕緊說出自己看到的畫麵：“我床上……好像有人！”

“不會吧？”古鹿也徑直爬了上去，的確看到有很大一坨東西藏在被子裡。

“不會是‘老板’睡你床上了吧？”他猜測。

“啊！？”翟濼濼急得跳腳，要是怪物老板舞動著猩紅的觸手藏在她床上，她半夜都要做噩夢嚇醒來。

被子裡的物體聽了古鹿說的話，憋不住笑出了聲，聽到笑聲，古鹿覺得十分熟悉。

他伸出胳膊猛地掀開那張被子。

“哈嘍！阿鹿！”

該死的，原來是那個愛開玩笑的熊雄藏在裡麵。

“你怎麼在這？你船員拋下你開船走了？”古鹿三腳兩拳把他趕下床，“你要臉嗎，睡女孩子的床。”

“哎喲，哎，彆打了，彆打了，我道歉！道歉！”體型狀得像頭熊的熊雄直接半跪在翟濼濼麵前，“小姐姐，對不住，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床鋪……”

不對！

怎麼有女的？

熊雄這才反應過來，睜大了雙目，粗聲粗氣地對古鹿說：“阿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藏了個女生在船裡，不告訴哥們。”

“告訴你乾嘛。”古鹿踹了他一腳，“你是不是嫌我不告訴你我們去的星球在哪，你就偷偷跑過來了。”

熊雄打了個響指：“阿鹿就是聰明，我打算跟你們看看公司到底出了什麼變動，我看完就走，你們隻要下次賣廢品的時候讓我在公司大樓下船，我船員會在那等我。”

“你還要求上我們了？”古鹿冷笑一聲，湊到熊雄耳邊輕聲說，“那我就告訴你，上次我們去的是什麼地方。那裡有危險的生命體，我都差點被吃掉了。我們接下來要去地方，可能更危險，也許你就葬身在那……”

熊雄虎軀一震，汗毛倒豎，他猛地抓住古鹿的手慘叫著：“鹿哥！鹿哥！我怕了，你能不能保護我，我其實很膽小，這麼危險的地方，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古鹿甩開他臟兮兮的手，那手套上又是灰塵又是土，看來翟濼濼的床褥要換洗了。

“裝的真像啊，你個戲精。”古鹿想了想，既然未知的星球可能非常危險，多個人手也無妨，熊雄看起來也不會做什麼壞事，他隻是想多點賺錢的路子，他接著說，“朕允了。”

熊雄死裝到底，他卑躬屈膝地對古鹿道謝“謝鹿哥，謝鹿哥！”

“……”翟濼濼和郜木都看愣了，斯六羊跟著在一旁作呆立狀。

接下來重新分配了床鋪，熊雄被古鹿隊長趕去洗翟濼濼的床褥，然後就去儲物櫃旁邊打地鋪。

翟濼濼則睡第三層，古鹿和郜木依舊是原來的位置。

休息室也有安全椅，但是很窄，不適合平躺睡覺，斯六羊定定坐在那兒，看樣子是不打算睡覺。

熊雄躺在冰涼的地板，隻隔了一層薄毯，他是個話癆，還在絮絮叨叨地說這話，被瘋狂打瞌睡的古鹿吼了一聲，終於消停了。

休息室的燈一關，大家安安靜靜等入眠，隻留下發動機的微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