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東城小霸王(1 / 1)

世人有言,青州九城能占天下財氣八分,此外帝都天啟占一分,剩下的一分則一半給了其他城池,一半給潤州的柴桑城。

柴桑城是整個西南道最富庶的城池,這裡豪商雲集,雅士彙聚,所以路過西南道的貴人,隻要有暇,都會來這座城轉一轉。

城裡最繁華的地段莫過於金錢坊龍首街,隻因首富顧家的大宅坐落在這裡,但這最繁華最熱鬨的街道最近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空寂無人,開在長街上大大小小的鋪子忽然變得門可羅雀。

亦瑤站在長街的儘頭,一襲青色長裙,依舊麵紗覆麵,邊走邊打量這滿街的攤販,賣肉的屠夫,繡鞋的老太太,擺攤買豆腐的還有一個賣油郎。更打眼的是一個坐在酒肆前嗑瓜子的少年,看著十六七歲,長相貴氣,應該是誰家的貴公子,隻是這樣貌看著很麵熟,她走到酒肆門口,抬頭看去。

東歸。

這酒肆的名字真有意思。

亦瑤抬腳就進了酒肆,坐在門前嗑瓜子的少年立馬起身,跟著亦瑤一起進來。

酒肆的店麵不大,亦瑤打量了一圈,發現沒有菜譜,隻有酒單。

桑落、新豐、茱萸、鬆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鬆花、聲聞、般若

十二盞酒,一盞二十兩。

真貴啊,亦瑤心想,摸了摸自己乾癟的錢包。

跟著她進來的少年也在看她,見她盯著酒單默默不語,急忙開口“姑娘,想喝什麼酒,不是我吹,我這的酒絕對物有所值!”

“那就桑落吧。”

少年老板爽快地去酒窖取酒,亦瑤看見酒肆裡除了她還有個趴在桌上的白衣少年,仿佛是醉得不醒人事了,桌邊靠著一杆銀白色的長槍。

嘖嘖。

她目光淡然地看著對麵的屠夫手起刀落剁著筒骨,有功夫啊,還有那些攤販,個個都會武,有意思了。

恰逢此時,年輕的酒建老板端著酒盞回來,"桑落酒雖然入口綿甜,但卻有幾分後勁,姑娘可是善飲之人?”

“唔,千杯不醉。”

少年眼前一亮,“姑娘竟是海量,我這裡還有不少好酒,姑娘要不要多來幾杯?”

“二十兩一盞酒可真不便宜啊,就喝一盞吧。”

少年楞了一下,看這姑娘的氣質,不像是沒錢的人啊,亦瑤也任他打量,心中苦笑,爺爺啊,乾嘛要斷我財路啊。

亦瑤端起酒盞,低頭嗅了嗅,輕抿了一小口,頷首道,“真的是好酒。”

“是吧。”少年郎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七歲那年第一次喝酒,九歲開始拜了八個師父學釀酒,如今釀酒八載,我的酒雖然還算不上絕品,但是也足以勝過尋常酒無數了。”

亦瑤輕笑,這少年釀的酒的確不同凡響,比之師兄釀的酒也差不到哪去,正想開口,一陣突兀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看向門口,隻見一輛馬車衝在最前,身後還有八位騎馬穿著軟甲的侍從跟從著。前幾日剛下過雨,地上還皆是水潭,馬車速度不慢,朝前奔來。這是來者不善?

車夫一拉馬繩,在酒肆門口停了下來,他看了看酒肆的招牌,低聲念道,“東歸?”

少年急忙出門迎上前“幾位是趕路而來吧,東歸這名字很配你們,進來喝一杯吧。”

車夫依然皺著眉頭看著那招牌,似乎沒有聽到對方的話,或者根本不想在意他的話,他轉過頭,掀開幕簾,對著裡麵的人輕聲說了些什麼。裡麵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回了一句話,車夫急忙下車,撐開了傘。

馬車上下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身形高大,麵容和善,隻是左邊的那一抹眉毛,卻是白色的。男子盯著酒肆沉思了會,便轉身對著身後的侍從打招呼“反正都到這裡,大家進來喝一杯。”

酒肆裡頓時變的嘈雜起來,亦瑤坐在臨窗的位置,每個走進來的人視線都若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她也毫不客氣,也在看他們,突然,好像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再仔細看去,那人低下了頭。

一名侍從冷笑,伸手輕輕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桑落城最好的酒館蘭玉軒裡的月落白賣多少錢?”

“一盞十八兩。”小老板一臉傲然,語氣中儘是理所應當,“我這酒隻比他的好喝一點,所以我賣二十兩。”

侍從啞然,沒料到麵前這老板如此大言不慚,正欲開口罵上幾句,卻被白眉男伸手攔住了,白眉男一臉平和,他點了點頭:“那我就各來一盞。”說完後他還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放在了桌上,麵額上寫得很清晰,五百兩。

“稍候。”少年也不收那銀票,轉過身,朝著後廚走去。

亦瑤心想,真有錢啊。

此時白眉男子卻在眯眼盯著亦瑤,女子麵紗覆麵,衣著打扮簡單大方,沒有拿劍,也沒有拿彆的什麼武器,沒有身份象征,看不出門派。

侍從中有一個男子,也在偷偷看向這邊,心想,這姑奶奶怎麼在這啊。

不一會兒,少年就從後麵走了回來,陸陸續續地將十二盞酒放在了長桌上,每個酒壺上都刻著精致的酒名。

白眉男拍了拍身旁凳子:“老板,我們一人一盞,喝完還多了一盞,不妨坐下來一起喝?”

少年隻微微猶豫了片刻,就坐了下來:“那就不推辭了。”

“老板是桑落城人嗎?”白眉男問道。

“不是。隻是我家裡有這一間鋪子空著,看我年紀也不小了,就派我來經營經營。”小老板答道。

“龍首街上的一間酒樓,還一直空著?老板的家中,很有錢啊。”白眉男意味深長地說道。

少年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儘,他雖然年紀看著不過十六七歲,但飲酒的架勢卻頗為豪邁了,是酒徒的架勢。“好酒,真是好酒啊。”他閉上了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樣子,卻很狡猾地避開了上一個問題。

白眉男也喝了一口酒,沒有追問下去,隻是換了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東君。”小老板回道。白眉男淡淡地應了一聲:“是個好名字。在這裡開店可曾遇上了什麼麻煩,我在桑落城裡還算說得上話。”

東君,聽見他的名字,亦瑤楞住了,再仔細看這少年的麵容,是她想的那個東君嗎。

白東君一拍桌子:“那就真的是貴客了!我就納悶了,我這地契是千真萬確,我在這裡開酒肆也是誠意經營。可才來沒幾日,就有人來搗亂,讓我從這裡滾?你說氣不氣?”

“然後呢?你一個人怕是應付不過來吧,還是小老板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白眉男問道,他的每一句話都看似隨意,可卻滿是探尋。

角落裡那個醉酒的男子忽然打了個寒顫,像是被冷風吹醒了,他撓了撓頭發,抬起頭,隨即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伸手拿過靠在桌子上的那杆長槍,使勁地在地上頓了頓。這一頓之下,似乎整個酒肆都顫了一顫。

白東君笑道:“我的酒肆,可不止我一個人。”

醉酒的槍客打了個酒嗝,揉了揉眼睛,厲聲道:“又有誰敢來鬨事?”

八名侍從立刻拔出了腰間的長刀。白眉男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著麵前的這個槍客,他麵色蒼白,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背後,用一根繩子隨意地綁了一下,典型的江湖浪客的裝扮。可細看那麵容,應該和小老板差不多年紀,不過是個少年。隻是剛剛那一槍頓地的氣勢,怕是功力極不尋常。

“你是咒我嗎?來我店裡的就是鬨事的?”

槍客頭上被使勁地拍了一巴掌,隻見白東君已經走了過去,一掌打在了他的腦袋上,他似乎還不解氣,又踹了他一腳,“我等了十三日,終於等來一桌貴客?你要把我給打跑?你個賠錢貨!”

槍客又打了個酒嗝,神智似乎清醒了些,他望見那一桌上擺滿了十二盞酒,眼睛一亮,一步跨了出去:“既然是貴客,分我一杯喝喝吧。”他身形極快,一步已經躍到了桌上,伸手就往最近的那盞酒伸去,離得最近的那名侍從正準備揮刀,卻見一人已經從另一邊掠出,攔在了他的身前,那人伸出一手,緊緊地按住了槍客的手。

槍客抬頭,對上了那一抹白色的眉毛,心頭忽然一涼。

白眉男笑了笑:“我這酒還得給人帶去,小兄弟若是想喝,我那五百兩銀票中還多了一盞的錢,不妨就送給小兄弟了。”

槍客甩了甩頭,似乎終於酒醒了,他收回了手,輕輕揉了揉,重新走回了角落裡,繼續把頭埋在了臂彎裡,呼呼大睡起來。

“我真該去廟裡拜一拜,來柴桑城就一直倒黴,還偏偏遇上了你這個賠錢貨!”白東君仍然不解氣地踹了一腳,可槍客的身子卻輕輕地歪了歪,巧妙地閉了開去。

白眉男依然和善地笑著,似乎並不介意,隨即便轉頭對著侍從們說道:“喝完了,走吧。”

“是。”侍從們收回了刀,轉身走了出去。其中一名侍從起得最慢,似乎猶然品著那酒中滋味,身旁的另一人輕輕地推了一下他:“學正,發什麼呆啊。”被喚作學正的侍從晃了晃腦袋:“真的是好酒啊。”他對著白東君咧嘴笑了笑,隨後便也起身走了出去。

白眉男拿過了桌上剩下的兩盞酒,也跟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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