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遲到咯(1 / 1)

“二娃兒,起床咯!七點了,你再不起來就要遲到咾!”路媽在廚房喊道。

路仁迷迷糊糊聽到這句話“噔”的一下從床上翻起來,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一看。

六點五十分。

不慌,還可以再睡五分鐘。

……

路仁在床上坐著小眯了幾分鐘,怕路媽吼他,不得不掙紮著在被子裡換衣服起床。

路仁一邊起床,一邊抱怨道:“媽,你能不能下次彆嚇我了?才六點五十你就說七點,你的時間怎麼要比我快十分鐘啊。”

路媽的聲音從廚房移到飯桌旁:“你以為六點五十多早嘛,快點刷完牙,過來吃飯。”

“我和你講,你下次要是再讓我逮到你耍手機耍到兩三點,我就把你手機丟了。”

“哦。”

路仁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他一點都不怕路媽,他知道路媽不會那樣做的。

於是他像平常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當回事,直接去廚房洗漱了。

這個出租屋裡隻有路媽和路仁兩個人住,路爸在外地打工。

在路仁之上還有個哥哥,由於各種原因,哥哥讀完初中就輟學打工了,現在在親戚的海邊工地上做著接送工人上下班,買材料,記賬等雜活,每天起早貪黑,人都曬黑幾個度了,弟送外號“路非”。

路家人每年基本隻有過年才會聚在一起,他們一回來就會占據出租屋大半的稀少自由空間。

出租屋在一個破舊的老小區裡,大概不到八十平的小房子裡擠著一間臥室,兩個小客廳,一個廚房和一個廁所。

臥室是周媽睡的地方,整個臥室不大,放一張一米八的床就幾乎擠滿了整個臥室。

兩個客廳由半麵牆和半麵玻璃窗隔開,用一道門相連,路仁就睡在臥室外小客廳的小床上。

另一個客廳更小,建造時它可憐的被廁所和廚房霸占了一半的身體,導致他們三都不大,猶如營養不良的三胞胎呆在一個小子宮裡。

路仁幾分鐘極速洗漱完,坐到桌邊吃飯。

他看了一眼桌麵,小聲逼逼:“又是稀飯配泡菜啊,不喜歡吃稀飯誒。”

“你愛吃吃,不愛吃滾。”路媽也不慣著,但頓了一下又說,“給你煮都不錯了,你還挑,不愛吃自己去買包子。”

“不了,煮都煮了。”路仁看了眼路媽的臉色,邊說邊吃。

匆匆幾口把稀飯喝完,路仁就拿著書包跑出門:“媽,我走了。”

“跑快點,彆趕不上車遲到了。”

七點二十九分。

“噠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炸響。

路仁不負老媽所望,踩著早自習的鈴聲及時跑進教室,躲過了副班的記名。

嗯哼,他果然是個踩點大師,沒有人比他更懂踩點。

他跨進教室心想安全了,再也不怕記名咯,正準備悠悠的走到座位。

一抬眼,他裂開了。

班主任is watching you!!

路仁內心捂臉呐喊,臉上麵無表情,生無可戀,假裝沒有看到老王,低著頭頂著老王的死亡凝視,艱難的從前門走到後門,坐到他的倒數第一排抽出書假看,心裡止不住吐槽。

彆盯了彆盯了,再盯就不禮貌了,再盯信不信我原地死給你看!

你今天怎麼在教室啊,你不是年級副主任嗎?!

你不是每天忙得很嗎?!!

一個副主任天天累死累活乾著主任的活,一天天的看不到人,怎麼一到我遲到踩點的時候你就在啊!

豈可修!!!

仿佛是回答他的心聲一般,老王不大不小,陰陽怪氣的聲音幽幽響起:“有些人哈,一天看我不在嘛,天天踩點到教室!”

“都高二了,有點自覺和緊迫感嘛,馬上就高三了!”

班主任秘技——時光大法!!

“你們自己算算離高考還有多久!你們彆看一年多時間好像很久,一晃就過了,你們就晃嘛,就混日子嘛,看你們還能混好久!彆要混一輩子嘛!balabalabala……”

老王那嘴宛如機關槍上膛,劈裡啪啦不帶停。

說得全班學生靜默,都不敢有小動作,一起低頭cos學生版木頭人,生怕觸到老王的黴頭,被他一對一說教。

“我今天六點五十到學校,就想看看你們的狀態,我就在對麵二樓那裡看。”

——路仁他們高二四班的教室在A棟教學樓一樓,從對麵B棟教學樓二樓可以清楚的透過他們班的窗戶看到教室內的大致情況。

不過話說回來,老王起得真早啊,路仁六點五十還在睡,他就已經在昏暗的清晨教學樓守著了,路仁心中莫名有點佩服他。

“結果就那幾個成績好,努力的,早早就到教室來學習了。其他人到了教室,不是趴到睡覺,就是在那聊天,哪有點高中生的樣子嘛!高二都過了一個月了,還沒收心balabalabala……”

老王一說就說了十幾分鐘,唾沫橫飛,情緒激動,唉聲歎氣,仿佛看到了他們黑暗的未來。

而路仁死豬不怕開水燙,你說任你說,我聽算我輸。

他聽著老王的惡魔低語,瞌睡都來了。他越低著頭看書上那字,重影越多,上下眼皮子像是牛郎織女一樣,總想相會,路·王母娘娘·仁攔都攔不住這對小情侶。

即使他的意誌再怎麼說“我不要我不要”,身體也很誠實,頭一點一點的,如電影裡祝枝山畫的小雞啄米圖。

此刻,對於路仁來說,老王不是班主任,不是年紀副主任,而是搖籃曲十級演奏家,主打一個催人入睡,給你一個甜美夢鄉。

就在路仁要徹底開始睡回籠覺前,一隻手忽然在桌下拽了一下他的褲子。

他一清醒就看到好兄弟兼同桌郭濤給他傳的小紙條,他小心翼翼接過展開一看,“路哥,數學作業做了沒,抄抄,救救QAQ!”

???

郭濤搞什麼,我們有數學作業嗎?!

沒有吧?

肯定沒有!

路仁保持低頭的姿勢,一動不動,聲音弱弱的,滿懷期待的問:“我們有數學作業嗎?沒有吧。”

路仁餘光瞅著郭濤,隻看見郭濤眼裡的光好似被絕望淹沒,轉瞬又被恨鐵不成鋼所取代。

下一刻,路仁知道了郭濤眼裡消失的絕望去了哪裡,隻聽一道魔音嫋嫋飄來:“哥,你比我還牛啊,上周數學老師說了下周一要收《同步作業》,等會第一節就是數學課,你該不會忘了吧?!”

!!!

路仁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宣告震懾的靈魂出竅,瞳孔緊縮,滿眼絕望。

絕望從未消失,它隻不過搬了個家罷了。

郭濤無語的看著他:“不愧是我路哥,直接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辦,救救我!郭哥!我的好哥哥~”路仁欲哭無淚,懇求真誠的望著郭哥,希望他能救自己。

“救不了一點兒,你哥我還沒寫完呢。”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現下,還有幾分鐘就要上數學課了,自己寫根本來不及。老王又在上麵盯著,他們都不敢找前後桌借答案,同桌又靠不住!

真的不如把這沒用的同桌扔了吧。兩個塑料兄弟不約而同的想著,看對方的眼裡都隱約透著一股嫌棄。

他們深情的凝望著對方不到三秒,第三者的視線就強勢插入進來,令兩人如芒刺背,惴惴不安。

兄弟倆同時心頭一緊,感受到了一股凜冽的殺氣。

班上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沒有一點聲音,老王的催眠曲好像停了。

路仁和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同時稍稍抬頭,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講台,就看到了此生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一張黑的可以滴墨的臉,眉頭緊蹙,眉心成川,嘴角緊抿,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們,好似要化身厲鬼生吞活剝了他們。

瞬間他們倆便收回了亂看的眼睛,和那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書桌上,背後冷汗直冒,隻恨不得原地消失,直接去世,馬上吃席,一步入地。

“叮鈴鈴……”

老王盯著他們的這幾分鐘,什麼話也不說,就沉默而憤怒的注視著,隻在數學老師進來前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才走。

路仁:感謝王先生的不殺之恩,阿門。

“你們又怎麼把你們王老師惹到了?他那臉黑得和那包公一樣,我看到都害怕。”數學老師嬉皮笑臉的進來,等老王走遠了才幸災樂禍道,“叫你們一天耍哇,遭王老師說了吧,活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人才壞哦,一天淨看我們熱鬨,都不曉得心疼我們。”靠窗坐的努力型學霸薑欣接著話茬,笑著回道。

“就是就是,你這人壞得很。”坐第三排中間位置的天才型學霸怡邢附和。

班上成績好的和成績不好的紛紛抬起頭,和數學老師楊陽洋聊了起來。

肉眼可見老王一走,空氣中凝滯的氣氛都緩慢的活了過來。

隨著數學老師的打趣,氣氛變得更加活躍,大家本來霜打的茄子樣一下就沒了,和那東北的傻麅子似的,歡脫得很。

“我就笑兩下,你們就說我壞,你們也就敢欺負我,在我麵前沒大沒小的,你們就不敢當著你們王老師這樣。”

“唉,果然我在你們心中的地位就是不如你們班主任,真是令人傷心……”數學老師做出西子捧心狀,一副心碎的樣子,惹得班裡噓聲一片。

全班大多數人都很開心,都有美好的未來。但人和人的悲歡並不相通,有些人看似還活著,卻已經死了,靈魂已飄向遙遠的他方。

這些失去靈魂的人們已被某種恐懼所籠罩,他們虔誠地祈禱著,希望幸運女神能夠眷顧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