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辭彆監寺後,一行人下了山。

魏玉清裹著毛茸茸的披風縮在蘇黛身側,好奇地問:“黛姐姐,姨父留給你的祈願帶上寫了什麼呀?”

他腦袋在毛茸茸的披風裡歪頭,看起來天真又可愛。

“不告訴你。”蘇黛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突然,馬車驟然停住。

明喜驚慌掀開簾子:“姑娘,有人圍了馬車。”

蘇黛聞言攥緊披風,腦中思緒翻飛,心下有些忐忑。

世子哥哥說了朝中人不會公然和國公府作對,那這些人應當隻是為財。

她透過車窗看了看外麵,來的人約莫有十二三人,看著似是練家子,她們一行人能打的隻有世子哥哥留下的兩個侍衛,若此時動手沒有勝算。

車簾被蘇黛纖細修長的手拂開,蘇黛強逼自己冷靜從容,對峙道:

“若各位隻是為財,我這裡還有些值錢的玩意兒,但不要傷及無辜。”

為首的男人蒙著麵,圍了根紅色頭巾,眼神眯了眯,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確認什麼。

一側探過來一顆頭:“老大,不對啊,怎麼是個女的?”

男人緊咬腮幫子,確定麵前不是他要攔截的人,他怎麼知道?

明明情報上就是說的魏國公府小公子要路過這裡!

小弟還在他眼前晃悠,“老大,莫非情報有誤,怎麼是個女的?”

男人第一次剛做上老大,覺得場麵有些丟臉,從牙縫裡憋出一句話:“彆問。”

那小弟偏生不會看眼色,還要使勁兒湊上去:“老大,是不是堵錯人了?”

眼看小弟越湊越近還欲再問,男人一巴掌接一巴掌摁他頭上:“就你聰明,就你聰明!”

蘇黛:“……”

明喜:“……”

外麵有些熱鬨,魏玉清好奇地動了動車簾,探出半顆頭。

小弟莫名被打,滿肚子火氣無處釋放,剛想對著馬車上嬌弱的女子大吼,就眼尖發現背後有人,驚喜道:“老大,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小弟欣喜的分享所見,轉頭又是被兩巴掌呼臉上。

他眼睛又不瞎,怒目而視:“就你眼尖。”

小弟悻悻退後。

不是劫財的山匪,竟是為了阿清而來,蘇黛想起昨日魏玉年說他們應當不會公然跟魏國公府作對,可如今這樣子,哪裡還會顧及,怕是要魚死網破了。

魏玉年留下的侍從不知能和他們過幾招。

“各位大俠,有什麼事情可以商量。”

那小弟聞言哈哈大笑兩聲,又湊男人麵前:“老大,她居然叫我們大俠。”

被老大瞪了一眼後又後退了幾步。

男人拿刀指著蘇黛,緩緩開口:“這件事和你們沒關係,你們走,那小孩留下。”

“你們可知這是魏國公府的馬車,你們公然留下魏國公府小公子便是與魏國公作對!”蘇黛護在馬車前,一邊與他們周旋,一邊暗暗吩咐侍從將消息傳給魏玉年。

“誰讓那小孩是魏玉年的親弟弟,要怪就隻能怪他魏玉年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剛要發號施令,樹邊跑來一個人,湊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隻見他突然一笑:“兄弟們,把她一起拿下!”

語落,長刀揮出,乾脆利落地斬了馬匹,溫熱的血四下飛濺,馬匹倒下,揚起一地塵土,嚇呆了明喜。

越到緊迫時,蘇黛就逼自己越冷靜。

她緊緊抓著魏玉清的手,逃下馬車,此次帶的人不多,除開魏玉年留下的侍從,剩下的便是小廝和馬夫,馬夫在馬匹被斬時便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蘇黛帶著明喜和玉清奮力往一側躲,好在侍從還能抵擋一二。

給他們留了逃跑的餘地。

不料魏玉清突然掙脫蘇黛的手,麻利地躲在靠他們最近的樹後,蘇黛驚詫之下想去將他拉回來,卻被一截明晃晃的刀攔截了。

竟不知為何打鬥的刀扔到了這裡,隻得生生阻攔她的步伐。

魏玉清和蘇黛比了個放心的眼神,從懷中掏出兩顆琉璃彈,找準時機後扔到那群人腳底下,那群人反應不及,就見琉璃彈散發出陣陣迷霧,熏的人睜不開眼。

蘇黛趁機拉過魏玉清,一行人撤退。

多虧魏玉清的琉璃彈,拖延了時間,他們才能跑出去。待確認身後沒人追上來,他們才鬆了口氣,明喜心有餘悸:“姑娘,可嚇死我了。”

轉頭看著眼眸清亮的魏玉清:“還有你,小公子,你怎麼能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魏玉清卻開心地像個討賞的小孩:“我就說我能保護你們吧?”

蘇黛眼神幽暗:“阿清,你如實告訴我,真是你兄長讓你來的?”

魏玉清重重點頭:“他說回去的路上必定會遇到危險,還提前告訴了我應對的方法。”

蘇黛神色複雜:“那你可知,那些人是衝誰來的?”

魏玉清:“我知道啊!”

蘇黛厲聲:“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來,還瞞著我?”

魏玉清收斂了喜悅,小小的臉上閃過一絲堅毅:“黛姐姐,我是魏國公的兒子,是魏侍郎的親弟弟,阿兄交給我的事情我便一定要辦好,不能退縮!”

他自幼崇敬他阿兄,蘇黛懷疑便是此刻魏玉年讓他去死,他隻怕也不會遲疑。

“可真是讓我好找啊!”魏玉清的話被來人打斷,來人似乎武功不差,此處隻有他們三人,剩下兩個侍從在剛剛跑散了。

“那群廢物,連人都攔不住。”

話剛落,空地上突然出現個人,竟讓人看不清他是何時來的,此人黑衣黑發,仔細看竟是廣禪寺中沈卓然身側之人。

他一步步逼近蘇黛,眉眼陰邪帶笑:“江南道鹽稅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蘇黛不及反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彆裝了,廣禪寺住持在邊疆的消息,是監寺告訴你的罷!”

“聽不懂。”

“他還有沒有告訴你彆的什……”

“嘶——”那人突然吃痛一聲。

竟是魏玉清突然踩了他一腳,趁其不備手中又拿了兩枚彈丸朝他一扔。

蘇黛趁機將魏玉清推到明喜麵前:“帶他跑。”

她轉身拔下發簪,用力朝他胸口一刺。

黑衣人笑容儘失,捂著胸口,狠狠一掌拍至她肩前,將她甩開,眼中赤紅,似動了殺心。

蘇黛趕緊扔下簪子,朝另一側跑。

不料黑衣人根本沒打算追蘇黛,咬了咬牙暗罵一聲,轉頭追魏玉年去了。

等到蘇黛跑了一段距離後,才發現黑衣人根本沒追過來。

此時蘇黛麵色蒼白,額間冒著虛汗,她落水後身子沒好全,黑衣人那一掌用了十成力,方才情況緊急她沒覺得有不對勁,這下冷靜下來才察覺胸口悶痛的很。

她體力儘失,跌在地上不住乾咳。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體內力氣正在慢慢恢複,想爬起來找阿清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起。

來人步履穩重,下一瞬她身側突然傳來溫熱,一雙有力的手扶著她慢慢起身,將一身黛綠色狐裘披在她身上,她回身看去,玄衣墨發,正是魏玉年。

蘇黛來不及想那麼多,趕緊抓著他的衣袖道:“快去救阿清,黑衣人去抓他了!他們——”

蘇黛話陡然僵住,因為她看見魏玉年留給她的侍從,此刻正麵色冰冷的站在魏玉年身後。

她的話哽在喉間:“什麼……意思?”

魏玉年依舊不緊不慢:“阿黛無需擔心。”

蘇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害怕心裡的預想成真:“你是不是已經派人救他了?”

魏玉年不語。

蘇黛的心越落越沉,思緒不由自主的跳躍,腦海中不斷回響之前阿清和魏玉年說的話,將一切串聯起來。

“我答應兄長要保護你,安全護送你回來!”

“我此來是為了江南道鹽稅案一事……”

“我讓玉清跟著你,他們知曉玉清是魏國公府的,應當不會公然跟魏國公府作對。”

“他說回去的路上必定會遇到危險……”

……

思緒漸漸回攏。

蘇黛不可置信:“他是你親弟弟,你竟然拿你親弟弟做餌,就為了引鹽稅案背後之人出來,好順藤摸瓜?”

魏玉年不語,蘇黛的心漸漸沉到穀底,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魏玉年,她眼中的魏玉年連對下人都是溫和端方的。

她方才明白魏玉年為何突然讓阿清陪她來廣禪寺。

這根本就是魏玉年做的局。

魏玉年故意放出他的人在邊疆找到住持的消息,朝中之人動不了他,又想從他手中奪回名單,自然會從他最親近的人入手。

而阿清就是他布下的誘餌。

恰好她偶遇了沈卓然,魏玉年便順水推舟在沈卓然麵前暴露她是他的表妹,從而暴露出了他們一行人的行蹤,故意告訴她一些朝中之事,讓她懸起心,又讓她放鬆警惕,僥幸的認為朝中人不至於明麵上對魏國公府下手,便放心走官道歸家。

可鹽稅案是聖上下了決心要查乾淨的事情,朝中之人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人滅口,阻止魏玉年徹查,魏玉年為了不讓自己處於被動,便拿親弟弟做誘餌,引出幕後之人。

所以方才遇險時,他一直都在不遠處,等幕後之人現身。

蘇黛喉中乾澀,那人依舊溫和,若事不關己。

她隻覺得麵前這人分外疏離,像從沒認識過一般。

“他是你親弟弟!”

良久,魏玉年淡淡開口:“他知道。”

“他隻知你派他來幫你做事,知道有危險,卻不知危險來時,你就在背後冷冷看著,就為來等幕後之人出來!”

魏玉年負身而立:“聽了那麼久,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