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彥霆十分的鬱悶。

他的手機頁麵停留在一本小說的評論區，從網頁標簽可以看到，這本小說的名字叫《大夫》，作者王九。

說起這本小說，不得不提到一個人——劉貂。

劉貂，人稱大貂哥，是賀彥霆曾經的助理，現在的經紀人。彆看他隻是個小小的助理，在此之前，他也曾是這個星球的金牌經紀人之一，不過因為後來得罪了圈裡的權貴丟了工作，若不是有賀彥霆收留，他可能已經被逐出娛樂圈。

他與賀彥霆的感情極深，所以當賀彥霆決定自己開公司的時候，劉貂二話不說就跟著跳槽了。

跳槽之後的大貂哥重新做起了經紀人，不過畢竟是新公司，工作一點都不繁忙，而且公司賀老板眼界又比較高，一般的小演員想來，賀老板都看不上。公司開了快兩年了，也就前幾天，他的手下才又多了一位大明星。

於是，每天都很閒的大貂哥打著找挖掘好苗子的名義，天天沉迷各類文學網站。

那天，大貂哥看到每天閒逛的論壇裡，突然多了個熱帖飄在首頁，八卦的他點開一看，不想對象竟還是他的老熟人。

王九是賀彥霆為數不多萌點奇怪，且經久不衰的奇異黑兼真愛粉。雖然他本人從未在任何一次現場應援中出現，但卻憑借其文章，成功成為賀彥霆粉圈的一大毒瘤。

劉貂看過王九寫的同人文，除了文字有些矯情造作外，其他都還挺符合粉圈那些小同人文的，如果忽略他筆下的賀彥霆是個女孩子的話。

王九出產的賀彥霆cp文，賀彥霆永遠是一副聲細腰軟，大眼汪汪的形象。

過度泥塑的結果就是，他的每一篇產出，都會被其他真愛粉追著打。而王九本人卻又一點都不自知，就算評論淪陷了，也會分外努力地把文更新到完結。

他一係列的操作讓粉絲們震怒，除了在同人文下留言辱罵外，他們還會摸到他其他原創作品下留評，就像是這一次，帶頭的發帖人就是賀彥霆的粉絲。

劉貂掃了一眼論壇高樓裡的內容，發現八成都是炒舊飯的diss後，瞬間沒了興趣，正打算刷到底翻頁退出，不想他的手指剛劃到頁麵底端，卻看到最後幾樓逐漸歪曲的畫風。

從剛開始大段大段的“惡心”“想吐”“不想看”，到“臥槽作者設定好有趣！”“王九皮下是不是換人了”“這篇文超好看的！”，中間隻差了不到十分鐘。

劉貂好奇地點了翻頁，驚奇地發現從第二頁開始，大家竟然還開始在樓裡討論起了那本小說的劇情，興致勃勃地分析著“二皇子和五皇子最後誰會奪嫡”之類的問題。

雖然沒看小說，可是看著大家的討論，讓劉貂也有些心癢癢。

從樓裡扒出來小說名，劉貂從搜索引擎裡找到了文章鏈接。

小說才發表了不到三萬字，可是收藏已經上千了，而書中的評論，竟然平均每一章都有差不多一百條。

劉貂越發對這篇文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無法想象，像王九這樣靠寫賀彥霆泥塑文出名的人，何德何能能寫出一篇如此受人追捧、收藏上千的文章！

懷著滿心好奇點開第一章，看著第一段熟悉的場景描寫，劉貂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果然這還是當年的那個王九，從文筆上看也並沒多大長進嘛！

劉貂心裡不禁有些失望。

聞風趕來的他，還以為能看到什麼曠世奇作，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論壇裡的那些帖子，多半就是王九為了紅雇傭了水軍，刷論壇造勢罷了。

劉貂心裡這麼想著，眼前的文章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打著嗬欠又翻了幾頁，就在他打算退出的時候，第一章末尾的幾個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五皇子玄燦從馬車裡露出個頭，問道：“老二如何了？”

“死了，一刀致命。”】

？？？

劉貂腦袋上冒出了無數問號。這才是第一章吧，怎麼這麼快二皇子就被乾掉了？那之前論壇裡他們還在那討論個啥？不是還要和五皇子奪嫡嗎？難不成還有主角光環？死而複生也太過分了吧！

心存疑問的劉貂忍不住又翻了一頁，可上邊的內容再一次令劉貂瞪大了眼睛。

【透過床幔可以看到，四皇子玄澤正坐在床上打坐，聽到腳步聲近，微微睜開眼問道：“怎麼樣了？”

“做掉了，沒留下痕跡，五殿下宮裡已經亂成一團了。”】

？？？

五皇子也死了？所以王九這是打算兩章完結這本書？

劉貂小小的腦袋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這才是第二章開頭，五個皇子就已經死了倆，按照這個節奏，第三章這本書就可以完結撒花了！

劉貂的心被撩得發癢，迫切想知道後邊發生了什麼，不知不覺中注意力已經被文章內容吸引，一連翻了好幾頁，原本手中還在轉著的筆，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十分鐘後，劉貂猛地抬起了頭，眼中閃著金光。

“你這是撿到錢了麼？”賀彥霆推開辦公室門，看到的就是劉貂銅鈴一般瞪得老大的眼睛，微微一怔。

“何止是錢啊，我跟你說我撿到寶了，我的媽呀！彥霆，我給你推薦一本書！”劉貂說著話的功夫，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直接翻過桌子衝到了賀彥霆麵前，“我跟你說，我剛剛看了一篇文，超級可怕！這個作者的腦洞怕不是有毒吧！我真的從來沒見過，哪個人的想法這麼奇特的！”

劉貂一直不停地絮絮叨叨，說了半天連書名都沒說，就一個勁地在讚歎作者腦洞驚奇好可怕。

賀彥霆從未見過如此激動失態的劉貂，站在一旁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滿是好奇。

“手機給我！”劉貂咽了咽口水，伸手從他西裝褲袋裡掏出手機，熟練地解鎖打開瀏覽器，直接將文章主頁鏈接收藏進了主頁圖標，“我跟你說再多你都體會不到，你就自己看吧，這本小說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賀彥霆一頭霧水，接過手機看了一眼上邊的頁麵，有些無語地道：“你這麼興奮就因為看了本小說？”

“不不不，它不僅一本小說，簡直就是，是一個遊戲你知道麼？”劉貂第一次感覺言語是那麼的蒼白，隻恨自己當年語文沒好好多學幾年，偌大的腦子裡竟然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形容剛剛看的這本小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總而言之你一定要好好看看！真的！華夏人不騙華夏人！我等會還要再看一遍，我發現了，這個作者惡趣味爆棚，每天溜讀者玩，書裡每一句話都是線索，但凡錯過了一句，你就根本猜不中後邊內容！我剛剛去論壇看了一圈，感覺那些人沒一個猜中的！”

聽著劉貂的強力介紹，賀彥霆也忍不住對這篇文章產生了好奇心。

“這文誰寫的？新人作者麼？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賀彥霆低頭一看，忍不住皺眉。作者王九，怎麼感覺名字聽著這麼熟悉。

“王九，就是之前寫你泥塑同人文的那個！”劉貂根本沒空理會賀彥霆，坐到了沙發上低頭繼續刷著手機，“你可彆先入為主帶有偏見啊，他這次寫的是真不錯！”

“啊！”賀彥霆的反應跟當時劉貂一樣。他還記得劉貂之前跟他提過這個人，靠寫自己泥塑出了名。因為工作繁忙，他還沒機會拜讀他寫的小說。不過他倒是記得，當年劉貂對他的評價並不是很好，好像說那些文章基本看不到第二章。

想不到小半年過去了，這個被劉貂嫌棄到極致的作者，新書竟然讓劉貂癡迷成幾近瘋狂的狀態。

“今天論壇裡都是這篇文的讀者發的帖子，個個飄紅上熱門！”劉貂的注意力都在手機上，隻能靠網頁加載的時間同他對話。

賀彥霆原本想跟劉貂談一下關於左熙的事情，看到對方這個樣子，索性放棄了。

而又忙碌起來的賀彥霆，也將小說的事情拋到了腦後，文章鏈接一直靜靜躺在賀彥霆的手機裡，直到昨天晚上。

白天跟左熙吵了一架後，賀彥霆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左熙說的話。

要是放到平時，他絕對不會在意，可是最近他發現，之前被他放棄的那些劇本，竟然在彆的影視公司紅的發燙。這讓他不得不開始反思，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順應大流跟風，還是繼續保持初心追求質量？這兩個聲音不停地在他腦子裡打轉。

剛出道那會，像賀彥霆這樣的小演員，公司給接的活，大多數都是彆人挑剩下的短劇劇本。那個時候賀彥霆有自己選擇劇本的權利，他也總能在剩餘劇本中挑到他自己喜歡的角色。

可是事情的在他演完一部霸道總裁短劇後，發生了轉變。

或許是因為與霸道總裁的氣場過於契合，那部片子之後，送到他麵前的劇本，清一色都是霸道總裁。

不願意被人打標簽的賀彥霆對此很是排斥，多次向公司提要求想要演其他類型角色，卻都遭到了拒絕。那時候他的經紀人告訴他，他就適合這個人設，好好演這個類型的角色，可以賺到更多的錢。

而不安於現狀的賀彥霆，在拒絕了公司遞來的劇本後，又背著公司接了一部不同題材的短劇，也就是他與左熙合作的第一部諜戰類短劇《無聲電報》。

這部劇讓他過了一把戲癮的同時，也惹怒了前公司。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父兄的背後操作，這部劇播出後的口碑竟然還不錯，甚至還獲了獎，賀彥霆也一躍成為當年最佳短劇男演員。看在給公司的分成不錯的份上，前公司這才將將原諒了他。

《無聲電報》讓左熙與賀彥霆成為了當年最火的熒幕cp，同時讓兩人二搭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從那時候起，擺在賀彥霆麵前的劇本，又從霸道總裁換成了與左熙合作的各類cp劇。

“你以為你真的很厲害了？離了我們你啥都不是！”

“演部新題材短劇就成影帝了？他們把獎頒給你不都是看在我和你哥的麵子上？也就你還沾沾自喜，明眼人誰看不出有水分？你要真的有本事，去演個電視劇、電影，成為真正的影帝再說吧！”

父親的話，不合時宜地在賀彥霆耳邊響起。

如果沒有和家裡鬨翻，也許賀彥霆現在還在為自己不忘初心自豪。可是現在呢？他的獨立創新保求質量的理論，真的是對的嗎？

今天之前，他以為左熙和他一樣，對劇本有著更高層次的要求，所以才願意自降身價來自己公司幫忙，可是今天的爭執，卻讓他不得不開始深思，一直以來是不是他把路走錯了。

腦子如一團漿糊的賀彥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叮！

突然，一條信息進到了賀彥霆的手機裡。

發消息的是劉貂，禮貌詢問他是否已經看了那本小說。

經他這麼一提醒，賀彥霆這才想起來這件事。

反正現在也睡不著，賀彥霆索性點開了瀏覽器首頁的圖標，下一秒《大夫》兩個大字蹦到了他的眼前。

這是個皇子奪嫡的故事，不算是新題材，但是近幾年確實沒怎麼大流行過，在賀彥霆這勉強算得上是個新奇的玩意。

翻開第一頁，賀彥霆看著一長段的背景介紹有些發蒙。

因為第一次涉足宮鬥權謀類小說，他看得並不是很明白，大概隻看懂了皇帝一共有五個兒子，除了太子之外的另外四個想搶太子的寶座。

賀彥霆看書很慢，可能是長年看劇本的習慣，他總想拿著一支筆在手機上勾勾畫畫，標注一下他認為可能會有亮點的地方。

一個小時過去了，賀彥霆的目光終於從手機屏幕上移開。

路燈將窗簾上的蕾絲花邊圖案映在天花板上，賀彥霆盯著那不斷遊動的圖案，心裡有且隻有一個想法：

今晚他是徹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