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二一見那酒壺,臉色微變,“老三媳婦兒你冷靜點,這酒都喝空了,能查出什麼來。”
“你是不是心裡有鬼,才不讓我去查?這酒壺還沒有洗過,鎮上的大夫醫術高超,總能看出點什麼。”
“我能有什麼鬼,你想查就查。”
柳老二覺得關氏不過是一個沒有見識的婦人,不覺得她能鬨出什麼名堂來,沒想到那關氏是個厲害的,居然真的打開門就往外跑,嘴裡吆喝著“我偏要查清楚到底是誰要我當家的命”。
柳老二他們想攔都沒有攔得住,直到人都跑出了好幾百米,才追了上來,說著好話把關氏往回拖。
關氏見狀便知道自己是找到了把柄,哪裡肯輕易服軟。雙方推搡之下,關氏一個激動失了手,那酒壺掉在石頭上碎成了渣渣。
關氏還待去拾,土都蓋了幾層,拾起來又有什麼用。便哭嚷道是小錢氏故意撞到了她,為的就是銷毀證據。
小錢氏也直喊冤,“你自己拿不穩往彆人頭上蓋什麼屎盆子。”
眼見鬨得不成樣子,還是柳老幺站了出來,“二嫂三嫂聽我一句,都是一家人,現在鬨來鬨去也沒有意思。三哥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我們幾家就先湊錢把人治好,後續的我們再說行不行?”
說白了關氏也隻是懷疑那酒有問題,現在酒都沒了,有人能幫著湊錢治病,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到底還是柳老三自個兒犯賤,跟錢寡婦勾勾搭搭,要不是家裡沒人養活,出了這檔子事,關氏巴不得柳老三去死呢。
“老幺都這麼說了,三嫂就給你這個麵子,終究是一家人,我也不想鬨得太難看。隻是那錢寡婦再上門要錢怎麼辦?”
柳老娘沒好氣道:“她自己不規矩跟我們家有什麼關係,還是今上仁慈,放在前朝,她這種貨色早就被浸了豬籠了,哪裡還敢上門?”
小錢氏不樂意了,“老三不做人,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有什麼辦法?說不得是老三強逼的呢。”
柳老爹本就嫌丟人,見老二媳婦兒還敢為那個不要臉的女人說話,氣得直喘粗氣,“要不是她,老三能差點兒丟了命?你要是再敢向著她說話,我就叫老二休了你。”
小錢氏立馬不敢吭聲了,家裡已經有了個寡婦,她再叫柳老二休了,娘家侄女兒們嫁不出去,嫂子弟媳能把她生吃了。
倒是本來在一旁看戲的老四媳婦兒和柳老幺媳婦兒不願意了,柳老幺她媳婦兒還好,知道自己丈夫是什麼人,無利不起早,能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便忍著沒吭聲。
老四媳婦兒當場就鬨了起來,“憑什麼,又不關我家的事,憑什麼叫我家出錢?”
柳老爹為人懦弱,管教起自家兒媳來倒是氣勢洶洶,“憑那是你家男人的親兄弟,你要是不樂意出錢,跟老二媳婦兒一起滾。”
老四媳婦兒又氣又怕,擰了把自家男人,見他隻是低著頭不說話,又不敢再鬨,隻心裡把柳老幺這個隻會說漂亮話的罵了千百遍。
一場鬨劇就這麼結束了,柳天驕見眾人都散了,也隻得往家走,“還以為這兩家能打得頭破血流呢,沒想到就這。衛文康,你說這藥是不是我那個二嬸兒下的呀?”
“應該不是,你二嬸兒看樣子確實不知情。”衛文康想了想柳老二慌裡慌張的樣子,又道:“既然那酒是從咱們家拿的,那藥有沒有可能不是給三叔下的?”
“不是給三叔下的,那是給誰……”話說到一半,柳天驕反應過來,臉色一下子就沉了,“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怎麼沒有真的吃死他們。”
柳老三吃了那虎狼藥尚且差點丟了命,就衛文康那瘦骨伶仃的樣子,洞房花燭夜頭一遭得了趣味,豈不是直接當場咽氣?到時人一死,又死得那般不光彩,誰會想到有什麼蹊蹺去驗屍嗎?完全就是殺人於無形。
柳天驕想通了關竅,怒道:“這事兒肯定是柳老二乾的,我們不能就這麼放過他。”
衛文康倒是反應平淡,“有證據嗎?就算那酒壺沒碎,你就能證明那藥是柳老二下得嗎?”
柳天驕不服氣,“官府不會查嗎?”
“既沒有出人命,苦主柳老三家的又不報官,官府哪裡會管?”
“那就這麼算了?要是他家再發難呢?”
衛文康笑了笑,眼中也有些苦澀,險些被人所害,他豈會不介意,隻是如今他們兩人什麼都沒有,鬨起來也不過是平白添些談資罷了。“不算又能怎麼辦,回家吧。”
柳天驕一腳把路邊的石子踢飛,下定決心,“明天去鎮上找私塾,你念書去吧。”
衛文康的步子停了一下,“以後再說吧,家裡活還多呢。”
柳天驕顯然是提前了解過的,說起來頭頭是道,“又不是找到了就能立馬去,我聽說那開私塾的幾個秀才收弟子都有些挑剔,特彆是王夫子,一年上門求學的好幾十人,他最多收三個。”
衛文康以前幾乎沒有出過村,之前去鎮上也是急著找活,倒沒有聽過這些,“看來這王夫子才學很是不錯。”
“自然,我可是仔細打聽過了,這王夫子雖說隻是個秀才,但才學可是比好些舉人都強呢,在府城都有些名聲,隻是科舉運道差了些。”
“那他教出的學生怎麼樣?”
“自然也是極好的,每年都有人能考上秀才。靠山村那個田秀才也是蹉跎了好些年,得了王夫子的指導才考上的。”見衛文康來了興致,柳天驕挑眉,“怎麼,你想拜王夫子為師?”
衛文康倒也沒遮掩,“想去試試,就是不知道王夫子束脩幾何。”
柳天驕說:“大家都說王夫子收束脩看人看心情。”
衛文康有些奇怪,“這是何意?”
“他喜歡的弟子可以分文不收,不喜歡的一年二三十兩也是有的。”柳天驕承認他有些僥幸心理,不然也不會把王夫子打聽得這麼仔細,“要不你去試試,萬一真叫王夫子瞧上了,咱不指望分文不收,哪怕一年收五兩銀子也是賺了。”
衛文康有些意動又有些忐忑,“你說我能行?”
柳天驕很是灑脫,“行不行的試試不就知道了。隻是有一樣,王夫子不喜歡收年紀大的學生,說是性子已定,不好教導,咱們得想個法子才是。”
至於田秀才,柳天驕也打聽過了,算不得王夫子的正經弟子,不過是瞧他誠心,略微指點罷了。
衛文康皺眉,“能想什麼法子?”
柳天驕把人拉到路邊,一陣低語。兩人心思都轉到了讀書上麵,一時之間倒是把柳老二下毒的事情忘了個乾淨。
如今秋闈剛過,倒是各私塾招收學生的好時機,既打定了主意,兩人也沒有磨蹭,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了蔡大爺家的牛車往鎮上趕。
因著今日是鎮上趕集的日子,村裡坐牛車去鎮上的人不少,但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青壯年都是直接走過去的。
有人見他們兩個年輕人上車便笑道:“這有了夫婿就是不一樣,驕哥兒以前可是從來都舍不得坐牛車的。”
“可不是,年紀輕輕的就這般吃不得苦,以後可如何得了。”
衛文康本就不願柳天驕花這車錢,聞言更是羞愧,直接就想往車下走,“驕哥兒你坐吧,我走著就行。”
“下去做什麼,我有錢樂意給自個兒夫婿花,不像有些人,摳摳搜搜的隻會補貼娘家。”
柳天驕一把將人拉到邊上坐下,朝著最先開口的那個長臉老婦人道:“不是我說,王家嬸子,你好歹顧及著些家裡,真要把王大叔累出個好歹,彆說坐牛車,可得餓得肚子癟癟,路都走不動。”
王家嬸子也不甘示弱,“我補貼娘家怎麼了,爹娘將我養大,孝順些也是應該的,不像有些人,親爹剛沒了就急著找小白臉。”
柳天驕瞧了衛文康一眼,“確實挺白的,不像有些人,從臉到心肝都是黑的。”
王家嬸子氣得咬牙,咒罵道:“光會耍嘴皮子有什麼用,攤上這麼個弱雞一樣的男人,以後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柳天驕不以為意, “哭什麼哭,我有福氣著呢,鄭煤婆都說了,我們家文康以後是大富大貴的命呢。”
大富大貴,就這病秧子也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聽說乾活兒還沒十來歲的孩子頂用呢,彆把柳老大留下的家業敗光就算好的了。
眾人臉上的譏笑很是明顯,村長家的大兒媳婦兒王長秀一向自詡體麵,見兩人臉色不太好,站出來緩和氣氛,“大家也是好意,怕驕哥兒不會過日子。”
王家嬸子以為王長秀是幫她說話,陰陽怪氣道:“誰說不是呢,可惜有些人不領情,把一個沒什麼用的男人當寶貝似的,也不怕人財兩空。”
柳天驕冷笑,“我家男人再沒用也不像你弟弟一樣,吃喝嫖賭的,人活著倒不如沒了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