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娘稀稀疏疏的幾根眉毛一豎,滿臉的不耐煩,“哪裡有什麼香味兒,你是出去玩瘋了,犯了什麼癔症不成?”
“明明就有香味兒啊。”小孩子低聲嘀咕了一句。
柳老娘見他還敢頂嘴,怒罵道:“狗屁香味兒,全是你嘴裡噴糞的味兒。說沒有就沒有,想吃找你那沒本事的爹娘去。”
那小孩再不敢言,低著頭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磨蹭著走了。
柳老娘見已經沒了人影兒,低聲啐了句,“不長腦子光會吃飯的東西,也敢來肖想我的肉。”
親孫子又怎麼樣,柳老娘心裡有本細細的賬呢。家裡這些子孫,老大家的就不說了,忤逆不孝,壓根就不該活著花她的錢。
老二家的成器倒是隨了他爹,有幾分聰明勁,柳老娘覺著以後多少能出些力,便願意給個好臉。
老三家和老四家的小子就沒有一個聰明能乾的,以後不過都是種地的命,柳老娘是壓根兒就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精神,反正孝字大過天,怎麼著以後他們也還得孝敬自己。
倒是老三家的小姑娘柳心兒與老二家的大姑娘柳金兒,模樣都長得不錯,而且一個聰明靈透一個性子乖巧,好好籌謀一番,送到大戶人家裡頭當妾,說不定能給自家帶來意想不到的富貴。
至於老幺家的兩個孫子,跟他們爹一樣,嘴甜又聰明,是老太太真正的命根子。要是今天來要吃的是老幺家的兩孩子,柳老娘還真願意給點兒。
總之,不像柳老爹那個蠢的,柳老娘覺得自己是最看得清境況的,誰有用她就願意給點好臉,誰要沒用那就彆怪她不講情麵。家裡兒女孫輩那麼多,要是個個稀罕,不得累死她老人家。
柳老四的媳婦兒見自家小兒子蔫頭巴腦地回來,冷笑道:“沒吃著肉?我就說不可能讓你吃著。誰讓你沒長個聰明相呢,就你們父子這憨不拉幾的樣子,彆說肉,吃菜也搶不到新鮮的。”
柳老四不太高興,“當著孩子的麵兒呢,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媳婦兒反倒是罵得更大聲,“就是要當著他們的麵兒說,好叫他們知道自己不爭氣的下場。”
柳老四把孩子攆到床上睡覺,然後才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大半夜說這些。”
“我想罵死那偏心眼的死老太婆,我想多撈點錢給自己孩子吃肉娶媳婦,怎麼,有錯嗎?憑什麼好處都讓柳老二和柳老幺占了?”
“光想有什麼用,你能有什麼法子不成?”
“沒有也得有。”柳老四媳婦兒咬了咬牙,發狠道:“既然已經背上了吃絕戶的名聲,咱們就得拿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你把那兩家盯死點。”
柳老四想著小時候大哥帶著他們去山上摘果子的情形,又瞧了瞧自家滿心不甘的媳婦兒和困得眼睛都掙不開還在嘀咕吃肉的孩子,最終點了點頭。
……
老宅的人為著一口肉鬨了好大一通,柳天驕吃自己的席麵倒是很愜意,就著湯許氏特地給他們留出來的好菜,拉著衛文康一口好肉一□□杯酒的,好不快.活。
最後兩個新婚的人腆著肚子,一個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另外一個沒怎麼喝過酒的醉得有些嚴重,坐在桌子邊,腦袋一點一點的,想睡又沒睡得著。
柳天驕看著都替他難受,敲了敲床沿,“喂,菜鳥,彆撐了,來床上睡唄。”
衛文康喝迷糊了,嘴裡卻還記著,“男人哥兒授受不親。”
柳天驕嗤笑一聲,“明明是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亂編詞好不好。”
衛文康意識不清,說話也有點模糊,“不管,你不管。”
“切,裝,你就給我裝。之前有人不還說要跟我做真夫妻的嗎?”
“是真夫妻啊。”
“真夫妻就是要一張床誰的。”
“你,你胡說,我,我爹娘就沒有。他們,他們一人一個房間。”
柳天驕:“……”知道你爹娘感情不睦,倒也不必如此自揭老底。
“你到底上不上來睡,趴那一晚上,你趕明脖子能痛得要掉。”
“沒,沒關係。”
行吧,犟種,愛睡不睡。“那等人走了你去我爹屋裡睡,明天再給你收拾房間。”
衛文康猛地一抬頭,“不,不去,這兒,這兒就挺好。”
柳天驕壞笑道:“為什麼不去,你不會是怕鬼吧?”
“胡說。”醉鬼的聲音猛然拔高,“子不語怪力亂神。”
喲,這話都說得清楚了,看來是真的有點兒害怕呀。“不怕就好,我現在就扶你過去休息。今兒個我們成婚,想必我爹還有話要囑咐你呢。”
衛文康臉都白了,“不去,明日我再親自上山去給柳叔說。”
嘖嘖,悄悄那小可憐兒的樣子。“行啦,不去就不去吧,隻是我這房間離我爹這麼近,他萬一找過來了怎麼辦?你看,門口那個影子,像不像我爹?”
衛文康身上一抖,顫顫巍巍地看向門外,“哪裡,哪裡有影子?”
“你還沒看到啊?”柳天驕再次拍了拍床沿,“那你過來,我指給你看。”
“好,好。”衛文康也顧不得剛剛自己堅決不上床了,一邊盯著門口一邊飛快往床上退,直到“砰”一聲,後腰撞到床沿,痛得他高呼一聲。
外麵聽牆角的眾人倒吸一口氣,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麼大的聲音,老大也太殘暴了些,可憐的衛老哥。
柳天驕也被嚇了一跳,給人揉了揉後腰,“沒撞壞吧?”
衛文康痛得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又想著門口還有鬼,委屈得竟是掉下眼淚兒來,“壞了,撞壞了。”
柳天驕一扶額,得,又怕鬼又怕痛的,還是個男人嗎?但人都娶了,也不能不管。便隻能一邊好話哄著一邊將人扶上了床,蓋了薄被。
“行了,睡吧睡吧。”
醉鬼卻是還不依,掙紮著要起來,“臭,身上臭,把被子都臭了。”
柳天驕無法,一把將人摁在床上,“行行行,你躺著,我給你打水洗漱去。”
一個小子撞了撞身邊的人,“出來了,出來了。”
“誰出來了?”
“老大出來了。”
“他出來乾什麼?”
那人又苟著身子往前了些,待看清了柳天驕在做什麼,低聲道:“出來打水呢。”
“看來戰況真是挺激烈哈。”
“可不是。”
眾人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把,笑得極為猥瑣。
……
第二天,晴空萬裡,家家戶戶早早就飄起了炊煙。
柳天驕把飯菜端上桌,見衛文康從屋裡出來,招呼道:“起來了?快來吃飯。”
見衛文康不動,柳天驕皺了皺眉,“怎麼,昨晚喝酒喝傻了?”
“哦,沒,沒有。”衛文康有些不自在,見桌子上有一疊小炒肉,一碗肉丸子,兩大碗堆得滿滿的白米飯,顯然過於豐盛了些,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吃不了這麼多飯,一小碗就行了。”
“不是喝傻了就行,都是昨天酒席剩下的,吃不完就使勁兒吃,難得有個補油水的機會,壞了送人都舍不得。”
衛文康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白吃白喝,“那家裡最近有什麼事需要做嗎?”
“一大堆事情呢,家裡菜園子還沒收拾完,再不抓緊就趕不上種新菜了。還有家裡那畝旱地,過些日子就要播小麥種子了,家裡的水田也閒著,我在想要不要種點彆的。”
衛文康沒種過地,隻是聽著柳天驕念叨,“好,到時你安排我就是了。”
柳天驕:“肯定是不會客氣的。”
村裡人都是天蒙蒙亮就上工,乾到太陽曬得人頭皮發麻的時候再回來,不去上工的也都在家伺候牲畜或是織布乾家務。今日倒是奇怪,一堆人聚在村口嘰嘰咕咕的。
見柳天驕帶著衛文康出了門,人群立馬雙眼放光地看了過來,常年喜歡看熱鬨的柳天驕瞬間有種感覺,自己怕是成了熱鬨。
果然,一個大嬸想要裝作不經意卻又很在意地把衛文康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笑眯眯地說道:“衛小子還好吧,驕哥兒你也是的,這麼大個子,好歹收斂些。”
柳天驕:“……收斂什麼?”
“嘖,都成了親的人了,裝什麼聽不懂呢。”
“就是,驕哥兒,雖說人家是上門女婿,你也彆做得太過了,人還虛著呢,就帶著去乾活,也不怕把人累垮了。”
衛文康道:“多謝嬸嬸們關心,我身體很好,去乾活也是應當的。”
眾人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樣子,一陣哄笑,“哈哈哈,男人都這樣,身子骨不硬嘴巴硬。”
衛文康有些不太高興,又沒覺出哪裡不對來。
柳天驕明白了,這丫天天在屋頭關傻了,什麼都不懂,無奈隻能自己站出來幫他轉移話題,“嬸嬸們怎麼今天沒去上工啊?”
她們在這兒討論了大半個時辰了,正激動著呢,有人問立馬就開開心心地分享道:“你不知道嗎?今兒天還沒亮你三叔就被拉到鎮上去了,說是人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