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示弱(1 / 1)

“你這是在追人,還是在放狠話?一周內拿下他?”

居然有人這麼追人,褚向易驚呆了,“你真當著他的麵這麼說啊?”

虞微年一隻腳曲起,手肘撐在膝蓋,掌根托住下頜,另一手握著高腳杯搖搖晃晃。

“沒辦法,太生氣了。”他懶洋洋道,“還不讓我放狠話了啊?”

他是在追人,但不代表他沒脾氣。

褚向易也能理解虞微年的想法。

虞微年到哪裡不是被捧著的?想追求的人,哪怕一開始對他沒想法,但他顏高多金,還玩得一手好浪漫情趣,再直的直男,在他這兒都嘴硬不了多久。

縱橫情場,順風順水的浪子,頭一回遇見像柏寅清這般說話難聽、不給麵子的硬骨頭,不爽是難免的。

不過。也正因為柏寅清這與眾不同的反應,反而激起了虞微年的狩獵欲。

虞微年就喜歡難得到的東西。

“我感覺他有點難搞定。”褚向易摸了摸下巴,“你不會要知難而退吧?”

“我的世界沒有知難而退這四個字。”虞微年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搖了搖,“我一定要拿下他。”

虞微年偏了偏身,他麵向杭越,“幫我找個校內兼職,柏寅清本專業的學生更好。讓他每天幫我送早飯,一定要足夠早,在柏寅清上早自習之前送到。”

一疊明信片被放在沙發上,褚向易湊過來看了看,每張明信片上都寫好了問候語,褚向易一時啞聲,不可思議道:“這都能預製?”

虞微年沒理他:“早飯邊上放張明信片,每天塞一張,隨便塞。”

反正他提前寫好了,內容大差不差。

“我操,你真的是。”褚向易都不知道怎麼說了,“你追人送早飯不自己送,還找跑腿。”

“我看你也沒那麼認真啊。”

“我哪不認真了?”虞微年不滿道,“但沒辦法,我真起不來,態度到位就行。而且我不是說了嗎?跑腿得早點起床,價格隨便開,反正不能讓柏寅清發現。”

虞微年追人怎麼上心又不上心的?說他上心吧,但他送早餐還要人幫忙,再偽裝成是自己送的,隻因起不來;但說他不上心吧,好像也不是。因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彆讓當事人發現。

褚向易勾著虞微年的脖子,腕表蹭過纖白的頸側,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紅印。

他看了眼那紅印,見虞微年沒發現,也沒提起這事。他若無其事道:“萬一一周內你追不到他怎麼辦?”

杭越也看向他。

虞微年將眉一挑,無所謂地倒了杯酒,腔調散漫:“那就隻好換下一個人了。”

……

把話徹底說開後,虞微年不再掩飾他的目的。

大一新生仍在軍訓,每日清晨,一束束浪漫的鮮花被送進男生宿舍,又有精心準備的早餐送至寢室門口。纏繞絲帶的花籃中央,是做好保溫措施的早點,配以一張手寫的明信片,浪漫得仿佛是偶像劇才有的情節。

當被高調求愛的主角成為自己後,柏寅清就有些難以接受了。他看著門口多出來的一份早點,不知道虞微年什麼時候來的。

等他下樓,一路上或直白或委婉的目光注視,讓他的神色愈發冰冷。

到達一樓大廳,角落堆滿了鮮花。一個穿著得體的男人,在看到柏寅清後,立刻上前:“柏先生,這是虞先生讓我幫忙轉交的物品。”

男人當著柏寅清的麵拆開禮盒,露出全貌,是兩枚戒指。

一側傳來“哇哦”的唏噓聲,柏寅清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男人像看不到柏寅清的表情,微笑介紹:“這是兩枚對戒,另外兩枚在虞先生那邊……”

柏寅清:“送回去。”

“還有這些花,都送回去。”

“虞先生說過,如果您不要他給您的禮物,您可以都丟了。”

柏寅清毫不猶豫地往垃圾桶的方向走,男人並未阻攔:“對了,還有一張虞先生親手給您寫的生日賀卡。”賀卡的內容他沒有念,但柏寅清已停下腳步。

柏寅清機械化地轉身,男人將明信片遞給他。他也看清上麵的全貌。

——柏同學,生日快樂。這份生日禮物原本打算昨天當麵給你,但昨天的你讓我太生氣了,所以拖到今天。晚了一周的生日禮物,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平整雪白的明信片一角,被摁出一個明顯的折痕。柏寅清盯住明信片上的內容,神色晦澀不明。

“柏先生?”

柏寅清暫時將禮盒與明信片收好:“轉告他,我會還給他的。”

“還有這些花,處理掉。”

男人微笑頷首,等柏寅清離開,他才吐出一口氣。

起初,看柏寅清那難看的表情,他還以為柏寅清真會將價值不菲的戒指丟掉。

可一切都在虞微年的意料中。柏寅清果然收下了戒指,並提出歸還。

這樣一來,柏寅清一定會主動聯係虞微年。虞微年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午休,柏寅清給虞微年發了消息。

柏寅清:【把你的戒指拿回去。】

虞微年:【好啊,不過我現在不能去取。麻煩柏同學跑一趟,我在這裡等你。】

他發了一個餐廳定位。

柏寅清正準備喊跑腿,又見虞微年發來一條新消息:【柏同學,不是你本人到的話,我不會出現的。如果你打算喊跑腿,就直接丟了吧。】

虞微年:【我沒關係,隻是會很傷心。】

接下來,他又發了幾個極其誇張的落淚表情。

桌麵上的精美包裝,讓柏寅清愈發頭疼。那張生日賀卡,不知是不是虞微年親自寫的,字跡竟出乎意料得漂亮。

字跡端正雋秀,寫意風流,很有個人特色。

柏寅清突然想到,虞微年在A大念的第二個碩士,好像是書法專業。很難相信,虞微年這種喜愛吃喝玩樂的浪子,居然會沉下心來寫書法。

除卻輕浮濫情的私生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寫得一手好字。

柏寅清把賀卡放進抽屜,望著兩枚對戒,沉吟許久,還是將其放進口袋,赴了虞微年的約。

這是一家新開的泰式餐廳,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隔開室內與花園。從燈光到擺設,隨處可見的泰式元素,撲麵而來的異域風情。

虞微年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手肘撐在桌上,雙手交疊,側臉貼在手背上,望著落地窗外的自然流水景觀。

他穿了間金黑真絲襯衫,身上披著一層華麗的鎏金色光澤。腰間一根帶子束出細窄的腰身,黑色v領領口襯得鎖骨愈發雪白。

哪怕柏寅清對虞微年再有意見,也不得不承認,虞微年的確生了一張好皮囊。

虞微年忽的偏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柏寅清走了過去,把口袋裡的禮盒放在桌上。

“以後彆給我送東西。”他道,“特彆是那些花。”

“原來你不喜歡花啊。”

虞微年坐在椅子上,雖在仰視,卻因從容懶散的模樣,好像他才是那個俯視的人。

他單手支頤,對著柏寅清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能答應你的要求,那你呢?你能答應我的要求嗎?”

“你陪我吃一頓飯,好不好?”

一頓飯,換柏寅清以後的安寧。如虞微年預料的那樣,柏寅清坐了下來。

服務員送來菜單,虞微年心情很好,唇角漾著弧度:“你怎麼不看菜單?”

他將菜單遞了過去,“你來點。”

細白勻稱的手指,捏著菜單的邊緣一角,指根套著兩枚滿鑽戒指。

柏寅清抬起眼,目光突然頓住,落在虞微年的頸側。

虞微年的襯衫寬鬆,黑色v領領口,因遞菜單的動作,一側領口自然往下滑落,一處紮眼的紅痕撞入柏寅清眼底。

柏寅清:“你脖子……”

餐廳音樂聲有些大,虞微年沒聽清。他放下菜單:“什麼?”

紅痕又被領口掩住。柏寅清收回目光,眼底帶著幾分嘲諷:“沒什麼。”

“好吧。”虞微年習慣了柏寅清的冷漠,他也不在乎,反而饒有興致地托腮望去,理直氣壯道,“柏寅清,請你快點點餐,我好餓。”

“我等了你好久。”

服務員看出柏寅清沒有點單的興致,有眼力見地開口:“先生,咖喱蟹、清蒸檸檬魚、菠蘿炒飯、椒鹽龍蝦都是我們這裡的招牌菜……”

柏寅清合上菜單:“那就這些。”

點完餐,他再次重複,“以後彆往我宿舍送東西。”

虞微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吃飯的時候不說這個。”

“虞微年。”柏寅清說,“玩我很有意思是嗎?”

“你看,你又誤解我了。”虞微年放下手臂,露出有些難過的表情,“我在認真追求你,你卻覺得我在玩弄你。”

虞微年的表情極其可憐,仿若受到極大的冤屈和誤解。脖頸間一點紅卻異常曖昧,因為皮膚太白,顯得其它顏色格外紮眼。

柏寅清嘲弄地扯了扯唇。

真可笑。

說在追求他,卻帶著彆人留下的痕跡來見他。

等上菜的過程中,虞微年熱情地找話,柏寅清不是個愛聊天的,隻有偶爾會回應幾句。

但虞微年不在意,今天的重頭戲可不是聊天。

等到菜上齊後,柏寅清也隻是潦草地動了筷子,他對泰餐沒什麼興趣,也對和虞微年共進午餐沒有興趣。虞微年也是,全程隻是看著柏寅清吃。

象征性動了幾筷子後,柏寅清放下筷子:“我下午還要軍訓,先回學校了。”

“軍訓還早呢,柏同學,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飯吧。”虞微年知道真相,卻還要將其挑明。他放下筷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柏寅清沒有回答,而是說:“以後彆給我送東西了。”

“我這人說到做到。”虞微年話鋒一轉,“但隻有你吃飽了,我還沒有。可你又說你趕著回去軍訓,那不如,你喂我吧?”

“喂我一口,我就放你走,以後也不會再繼續給你送花。”

虞微年原本想讓柏寅清喂完一頓飯,可見柏寅清臉色驟然冷下,他便知道這不太現實,隻能退而求其次,隻要喂一口。

柏寅清低估了虞微年厚臉皮的程度,他靜靜地看著虞微年的麵龐,半晌,還是用乾淨的勺子舀起海鮮湯。

他顯然沒有做過類似的事,動作十分生疏。

虞微年也不在意,而是慢慢站起來、俯過身,主動以唇去夠柏寅清遞來的勺子。

濕熱的呼吸落在手背,柏寅清本能躲閃,手腕卻被驀地握住。

猝不及防的肢體接觸讓柏寅清身體一僵,緊跟著,虞微年傾過身,v領領口敞開,大片雪白肌膚被迫送進柏寅清的眼底。

項鏈吊墜自然垂落下來,有一下沒一下蹭著柏寅清的腕骨,帶著虞微年的體溫。虞微年盯著柏寅清的眼,緩慢含住勺子。

虞微年太白了,以至於紅痕格外明顯。

那片被領口勉強遮擋的紅印,以更加清晰的視角呈現在眼前,泛著紅,麵積不大。像被細細搓揉,也像被唇瓣反複親吻。

柏寅清一動不動,唯有神色冰冷。虞微年喝完一口海鮮湯,彎了彎眉眼:“柏寅清,十八歲生日快樂。”

柏寅清愣住。

他正要把手抽回來。虞微年卻驀地將他的手拽回,突兀的舉動帶動餐桌哐當晃動,餐具碰撞,湯汁灑出浸濕餐布。

虞微年將臉貼在他的掌心。

柏寅清的掌心溫度偏涼,當虞微年把臉貼過來時,竟製造出一種類似灼燒的熱度。他臉色鐵青,寒聲警告:“虞微年!”

虞微年置若罔聞。

柏寅清被迫起身,他一手按住虞微年的肩膀,一邊想把手抽回來。誰料,正是這個舉動,讓虞微年順勢將臉躺在他的掌心間。

躺在大掌間的麵頰浮起一層緋色,褪去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現在的虞微年,濃密睫毛低垂,漂亮得像是一個脆弱娃娃,看起來竟有些乖。

柏寅清怔了片刻,緊接著反應過來。他自下而上鉗起虞微年的臉,看清脖頸上起了大片的紅,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擴散。

“你海鮮過敏?”

鉗住頰肉的五指不由用力,柏寅清看著虞微年的麵頰被他捏出紅印。可能是捏得有些重,虞微年不滿地哼了兩聲。

難怪,難怪虞微年基本沒有動筷,隻是看他吃。他原以為虞微年在玩什麼把戲,原來是因為,他點的餐絕大部分都是海鮮,而虞微年海鮮過敏,自然碰不得。

“你不能吃海鮮,為什麼不說?”

“我想當麵跟你說生日快樂,你好不容易才願意和我吃飯……”虞微年好像已經有些迷糊了,卻還是語無倫次地認真回答,“我不想掃你的興。”

虞微年說話時,麵頰依然受到桎梏,故而有些口齒不清。言語間的氣流與呼吸一同落在柏寅清的指側,溫溫熱熱的吐息,濡濕了指尖。

虞微年特地把他喊過來,是為了當麵和他說生日快樂嗎?

柏寅清沒有說話,在虞微年準備側首時,再度將虞微年的臉掰正。天生的身高差,令虞微年需要仰著麵龐,才能直視柏寅清的臉。

過敏卻讓虞微年的呼吸急促,淚腺控製不住分泌淚水,模糊了他的視野。他看不清柏寅清的表情,但他應該能猜到,現在柏寅清多半是在生氣。

“沒事的,你有過敏藥……”

虞微年演這出苦肉計時,自然想好了這一點。首先,他的過敏反應並不嚴重,隻是身體發熱,外加皮膚變紅,就像飲了過量的酒。

隻是看起來很嚇人。

就算不吃過敏藥,隻要過一會兒,紅潮與發熱便會褪去。更彆提,他知道柏寅清有隨身攜帶過敏藥的習慣。

虞微年此刻表現出來的難受、眩暈、意識模糊,其實都是裝的。他借著過敏,主動散發弱勢的、可憐的、需要保護的信號。

他有氣無力地靠在柏寅清的身上,同時另一隻手,熟稔地摸進柏寅清的口袋。

“……隻要吃了過敏藥就好。”他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適理由。

隔著薄薄的口袋內襯,溫熱細膩的指尖觸感仿若貼在腿根。

虞微年察覺到柏寅清肌肉僵硬,似乎有些無措,他不著痕跡挑了挑眉,大著膽子往裡摸,指尖剛碰到堅硬的塑料藥板,手腕就被扣住。

虞微年幾乎是被強行拽了出來,被迫坐在餐桌邊緣。雙腿垂落懸空,他緊緊抓著柏寅清的下擺。

因為過敏,他渾身浮著一層稠麗的潮紅,呼吸帶喘,眼尾濕紅,隔著蒙蒙水霧看向柏寅清。

奢華吊燈在柏寅清臉上打出深邃光影。

他的眼睛黑而沉,視線冰冷,仿佛一隻殘酷的掠食者。

“你在做什麼?”

虞微年試著動了動手腕,卻發現柏寅清桎梏著他,他根本無法動彈。也正是這時,他才意識到他們不僅擁有體型差,還有十分懸殊的力量差。

他心頭一驚,仍儘職儘責扮演意識不清的病患:“我在找過敏藥……我記得你會隨身攜帶。”

虞微年又試著掙了掙,卻被反掣住後頸。纖細的脖頸,輕鬆被大掌桎梏。頸後側的那枚曖昧紅痕,也恰好被柏寅清的食指覆蓋。

不知是不是過敏帶來的錯覺,柏寅清的掌心很燙,打量他的目光同樣帶有熾熱溫度。

“虞微年。”柏寅清臉上已沒了表情,“那不是過敏藥。”

不是過敏藥?虞微年下意識問:“那是什麼?”

柏寅清盯著他,沒有回答。垂著的眼睛,落了一層濃稠的暗色,宛若實質般舔舐著他。

怪異的沉默莫名叫人心慌。忽的,柏寅清牽了牽唇角,卻不是在笑。這個細微表情變化讓虞微年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本能產生一種玩脫了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