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的注視下行動，這還能叫鬼鬼祟祟嗎？倒不如說是正大光明，膽大包天，非常不怕死。

但江存也不知道該如何殺死幽影。

也許陸懷遠對於幽影有些了解，可是陸教授已經死了，他的研究資料也會被移交給聯邦星際學院，跟江存沒有什麼關係。

“&%？”“&%？”幽影不知道人類在想著怎麼殺死它，它隻會一如既往地無聲叫喚。

小小的一個，縮在那能源礦裡出不來，隻會扒著能源礦的礦麵死命蹭。

現在來看，幽影沒有威脅到他的生命，倒也不必急著殺死它。當然，如果有什麼方式能殺死它，自己會試試看的。

江存單手撐在下巴上，另外一隻手的手指搭在能源礦表麵輕輕摸了摸，冷酷地想到。

幽影探頭探腦地冒出了半個身體，出現在能源礦之外的部分變成幾近透明的顏色。

它迅速環抱上江存的一根手指尖尖------它的身形至多也隻能抱這麼一根指尖。

？

軟軟的，像是果凍一樣的觸感。

江存陷入了沉思。

他微微抬起手指尖，離開能源礦麵。

幽影的一端死死地吸附在他的指尖上，另外一端仍舊在能源礦裡麵，整個身體被拉扯成一條直線。

之前陸懷遠想著法把幽影這玩意兒勾引出來，都不成功，怎麼現在這麼不值錢一樣的……

江存瞅了一眼粘在自己手指頭上的這團東西。這難道真的是某種生命體？所以有自己的想法……

他思索片刻，嘗試用光腦錄了一段視頻。

錄像裡。

毫無雜質的能源礦一直安靜地躺在桌子上，畫麵裡並沒有什麼幽影，聲音裡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它不能夠被錄製下來，無論是畫麵還是聲音。

若不是還有其他人和江存一同見證過，隻怕難免會讓人有點懷疑，這幽影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幽影還在當複讀機：“&%？”“&%？”“&%？”

說實話有點吵，而且江存現在是真的有點累了。

短短幾天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情，一切都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人的精力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過度消耗了，一旦一個人獨處，疲倦就排山倒海般湧來。

但是現在還沒有洗澡。

有條件的情況下，江存會儘量每天洗澡。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浴室，脫下衣服，簡單衝洗了一下，決定泡個澡。

星際時代的生活，居住空間裡的設計非常多樣化，可以自行設置喜歡的模式。江存通常不會改變任何配置，使用原始的極簡風格。

但是在今天，他決定嘗試一下靈感來源於非人類種族的“水底睡眠艙”。

江存在懸浮的控製麵板上選擇了這個模式。

頃刻間，身下躺的普通白色浴缸拉伸變幻，形狀變成了一個類似巨大扇貝的形狀，一半貝殼平放，一半貝殼向上打開，外麵的浴室則是全息投影模擬出海底的景色。

扇貝裙邊的部分封上了高強度的透明合金，江存躺在這個小空間裡，任由特質營養液緩緩將自己淹沒，聽著模擬出的輕柔水流聲，沉沉睡去。

這種設計的靈感來源於人魚這個種族，它們擁有類人的智慧，上半身的外形也與人類有些相似，隻不過下半身終究是不能在陸地上行走的魚尾，隻能生活在海洋中。

寂靜的房間裡，浴缸的恒溫係統工作運轉發出輕微的嗡鳴。

躺在懸浮桌上的能源礦掉到了地上，一點點滾到浴室，在人類的肉眼見不到的維度，幾近透明的幽影順著浴缸外壁艱難地往上爬。

翌日。

江存從‘貝殼’浴缸裡醒來，這一覺他睡了一天一夜，狀態算是很不錯。智能浴缸維持著恒溫狀態，身處營養液之中是恰到好處的舒適。

他從柔軟靠墊上起身，泡久了的蒼白手指去關閉“水底睡眠艙”模式。

營養液如潮水般快速褪去，潔白的浴缸底部有一顆能源礦分外明顯。江存記得自己昨天把它放在了桌子上，並沒有帶到浴室。

他拎起這塊不大不小的能源礦晃了晃，無事發生，幽影沒有冒出來。

但江存昨天已經見識過幽影黏人的樣子，他隨手把這塊能源礦揣入口袋。

下次再收拾它，不信它不出來了。

……

星艦返航時候全速航行，很快就回到了A001星。

巍峨雄壯的玻璃高山依舊矗立著，在回到聯邦星際學院的這一刻，標誌著這批學院生們的第一次勘測任務結束。

江存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謝錚已經比他早一步到達了這裡。

聽到開門的聲音，坐在中央沙發上的謝錚抬頭望過來，神情鬆了一口氣：“救人時候我光腦給弄壞了，後來聯係不到你。”

他和江存同在1號星艦，難免有些擔心這個室友的安危。

救人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江存給丁維發去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在昨天早上。

江存思索了一下，坐到他的對麵，手搭在沙發上：“我沒事，我撤離到3號星艦，還在那裡碰到了丁維。”

“1號星艦爆炸，他應該也挺擔心的。”謝錚往後一靠，靠在沙發背上，抓了抓有些散亂頭發：“我昨天早上跟他說我們倆在1號星艦。”

看來丁維是通過謝錚得知他們在1號星艦的消息。

“等會兒去對練嗎？”謝錚發出了邀請。

他的話音未落，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江存站起來往外走去，身形筆直，顯出早有預料的從容不迫：“我恐怕沒那麼快能回來。”

在回到聯邦星際學院之前，他就已經先發製人上報了一份報告，裡麵闡述了自己被陸教授做人體實驗，導致精神力海受損，無法再使用精神力的事情。

陸懷遠已經是不能說話的死人，也不能跳出來反駁他。

他要搶先把控一下事情的走向。

江存拉開門，門外的人向他輕輕點頭：“我們為調查1號星艦爆炸的事情而來。”

聯邦安全維護局，是負責維護整個聯邦的秩序和安全的機構。

起碼明麵上是這樣。

江存預料過會有人來找自己。畢竟監控錄像可以炸毀，有些事情的痕跡是抹不去的。

他一個機用係的學生，先前被陸懷遠這個炸了1號星艦的罪魁禍首另眼相待破例加入研究組，是整個研究室的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是一定會被重點調查的。

江存跟著他們離開了宿舍。

-

這是一間全封閉的房間。

雖然寬闊亮堂，但是沒有窗戶，牆壁慘白，顯得有些壓抑。角落裡靠牆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水族箱，裡麵養了一些魚蝦，正在來回遊動。

坐在江存麵前的兩位調查人員麵容和善，說話也和善：“第一次參加任務，就遇到這樣的事，沒造成什麼心理陰影吧？”

江存搖了搖頭。

坐在左邊的調查人員說：“我們需要你再簡單闡述一遍加入陸懷遠研究組的過程。”

“解指揮說，能源礦研究組的負責人希望我能加入研究組。”江存做出回憶的神態，“我當時雖然不知道我對研究能起什麼幫助，但還是答應了。”

“加入研究組後，陸懷遠讓你做什麼？”

“配合他做一些實驗……這方麵我不是很懂，實驗室裡的其他研究員也許比我更加了解。”江存的神色緊繃，“我想，他大概是看上了我的精神力。”

“那天晚上，陸懷遠給所有的研究員放了假，卻讓他的養子陸時偷偷把我叫回實驗室……他們對我……”

說到這裡，他垂下了眼睛，不再繼續說話，沉默不語。

坐在江存麵前的兩個調查人員仿佛能感同身受，理解他此刻語言的突然喪失。

失去高等級精神力，不論落到誰身上來說都是個致命的打擊，像江存這樣還能冷靜撰寫報告，冷靜回答問題的，可以說是難得的意誌堅強了。

坐在右邊的調查人員聲音更加輕緩：“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他們抽取了我的精神力。我的身體受到刺激，我吐了血。不過，陸懷遠的養子似乎和他意見不太相合……”江存繼續慢慢述說，“我聽到陸懷遠訓斥陸時------因為沒告訴他公告的事情。”

“之後陸懷遠睡覺休息，陸時覺得我應該去醫療艙治療一下。”

“我就這樣離開了實驗室……對了，陸時還隱蔽地告訴過我關於星艦不對勁的信息，所以我離開實驗後去陸時所說的地方查看，發現了不對勁，就報告給了解指揮。”

除了有些話的順序不太對，江存說的基本都是實話，他在報告裡也是差不多這麼寫的。

在那天和解延青一起撤離1號星艦之前，兩人也已經提前對過“口供”。

兩位調查人員寫寫畫畫，似乎用筆記錄了些什麼。

坐在右邊的調查人員抬起頭：“等一下你就可以……”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

“從現在開始，江存由我接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推門進來，目光緊盯著江存的反應，“7281星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