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林小福側頭看向老者——謝世芳老先生,嘴裡依然吸溜著麵條,頭就點了點,哦,老先生認出他了?好厲害啊!都那麼久沒有見麵了,還認得出來?
“你這混蛋小子!老夫找了你那麼久!!你你你……”謝世芳激動的聲音都發抖了,指著林小福的手不停的抖著。
傅九皺眉站起,安撫的按下謝世芳,一邊說著,“老師先行用膳,待用完膳再說如何?”
林小福讚同的點頭,轉過頭來繼續慢吞吞的吃麵,這麵可太好吃了。
謝世芳呼哧呼哧幾口吃完,拿出絹帕抹了抹嘴,看了眼還在故意慢吞吞吃麵的林小福,就轉過頭來直接問著傅九,“這小子怎麼在你這裡?”
“老師,您和小福管事認識?”傅九不答反問。
“哼,十年前,我去了幽州,剛好遇上北境戰火起,這小子的爹娘都在那場戰役中死了,我想收他做弟子,他不願意,跑了。後來五年前又遇到他一次,他還是不願意,又跑了!”說到此處,謝世芳磨牙,多少人跪著求他收為弟子,他看都不看一眼,結果呢,這小子倒是好,居然拒絕了他兩次,兩次!
“薛落星?是小福管事的真名?”傅九微微挑眉問道。
十年前的幽州嗎?那時候他剛好就在幽州……
“是,這小子有兩個名字,一個是他娘親起的,隨娘姓,叫薛落星,一個是他爹起的,叫林小福!”謝世芳說著,眯眼看向那似乎終於吃好的林小福,喊了一聲,“薛落星,你給我過來!”
林小福慢吞吞的站起身,磨蹭的走了過去,看了眼傅九,傅九示意他坐下,他才慢吞吞的坐下,就坐在傅九身後一步。
“你現在在若愚這裡?”謝世芳雙手環胸問道。
“老先生,我現在是九爺貼身管事。”林小福說著,訕笑一聲,“您喊我一聲小福吧。”
“咋地,不在幽州,就不能叫你薛落星啦?”謝世芳哼了一聲,“當初讓你不可兩名同用,你非得一起用!”
林小福摸摸鼻子,他爹娘起的名字,為啥不能兩名同用!
“好,既然你在若愚這裡,你就跟若愚好好學學!”謝世芳直接說著,不理會林小福愕然的神色,直接看向傅九,“這小子就交給你了,一個月後讓他寫篇文論給我看看!”
“哎,不是!老先生!我我……”林小福急急開口,他又不考科舉,寫什麼文論!
但謝世芳已經直接站起來了,哼了一聲,背負雙手大步走了!
林小福歎氣,轉頭看向慢條斯理整理棋局的傅九,小聲開口,“九爺,您不必理會老先生的,他就是孩子脾氣。過幾天他就會忘了……”
傅九微微點頭,一邊一顆一顆的收拾棋子,一邊說著,“老師的確有些孩子脾氣……”
——棋局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明明輸了,就是不肯下最後一顆棋,還轉身走了。
“對嘛對嘛,所以,您彆理他說的什麼文論的話。”林小福繼續小聲的說著。
“但既然老師有命,弟子不敢不從。”傅九語調緩慢的說著,看向已經瞪大眼睛的林小福,勾了勾嘴角,“落星,今日起,每日看書寫字不可懈怠了……”
林小福,“……”
——你有那麼聽話嗎?!世界劇本裡老先生讓你不可兄弟相殘,你還不是幾乎把所有的皇子屠戮殺光了嗎?!氣得老先生撞宮門而死!
不是……九爺,你不會從現在開始就要喊我落星了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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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林小福悶悶的捧著茶喝。
“為何起了兩個名字?”傅九靠著馬車,坐姿端正,看著悶悶的斜靠著馬車喝茶的林小福,輕聲問著。
“我娘親那邊隻有她一個女兒,我爹這邊隻有他一個兒子,我爹說了,傳宗接代沒有我娘親和我重要,所以,無所謂,我姓薛也成。落星這個名字是我爹娶的,他說我就是他們的星星。小福這個名字是我娘親娶的,她說小福即安,我平安是最重要的……”
林小福說完,抬眼看向傅九,“名字是什麼都好,我爹娘給的名字,一輩子我都要用!我之前用薛落星,現在用林小福。”
——等離開侯府了,就馬上換回薛落星!
“落星。”沉默了一會兒的傅九淡淡開口,“落星這個名字好聽。”
那是,他爹娘起的名字是最好聽的!
等回了侯府,在前堂正門下了馬車,剛走沒幾步,傅大管事和西院的傅二管事出現了,恭敬跪地伏首做禮,“主子安好,侯爺正在暉照堂等您。”
傅九微微點頭,側身對規矩乖巧垂首低頭站著的林小福說道,“你先行回去,換了衣裳,寫兩篇大字。”
林小福嘴角微抽,寫大字?
麵上,林小福恭敬躬身拱手應下,“是,九爺。”
傅九又讓衛平和傅大管事留下,隻帶著衛安走向暉照堂。
林小福在傅九離開後,慢慢的長歎一聲。
傅大管事卻是笑了起來,看向林小福,和藹說著,“走吧,小福管事,九爺這樣也是為你好,謝世芳老先生可是當世大儒,很多人想求他指點一二都沒有機會呢。”
——沒想到小福管事居然曾經是謝世芳老先生要收的弟子,小福管事人好又聰明!如今看來也是很會讀書的,不然那謝世芳老先生哪裡看得上?
如此,也難怪主子會對小福管事這麼另眼相看了!
傅大管事看著林小福,是越看越放心,越看越喜歡。
傅大管事心裡一直對他們家主子如此與眾不同的對小福管事,是提心吊膽的,隻是不敢言明,也無法說出,如今算是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鬆快了起來。
“小福管事你好好讀書,我去廚房給你找點吃的。”傅大管事一邊對林小福笑嗬嗬說著,一邊催促林小福趕緊進沉閣換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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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福換了衣裳,在一樓找到了筆墨紙硯,攤開,看著一看就很不便宜的紙張,林小福糾結,他已經十年沒有寫過大字了……
一邊糾結,一邊執筆,不知道寫什麼,看著外頭還在下的雨,林小福隨手寫下“春雨貴如油”,“潤物細無聲”……洋洋灑灑的,很好,兩篇大字完成了!
林小福伸了伸懶腰,放下筆,站起身,剛想把油燈點亮一點,就見沉閣外頭傅九正慢步走來,沒有撐傘?咋了?
林小福疑惑,不由的快走幾步,在沉閣門口迎上了麵無表情的傅九,哎,這是生氣啦?
“九爺……你衣服濕了,我們去換衣服吧?”林小福咧嘴一笑,仰頭問道。
傅九盯著林小福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似乎舒緩了神色,點點頭,就抬腳直接上了閣樓。
林小福就側頭看向門外站著衛安,衛安微微搖頭,神色凝重。
林小福就點頭,哦,九爺真的是心情很不好啊。嗯,盲測一定是侯府那位侯爺惹了九爺!
世界劇本裡,安平侯府的這位侯爺最後背刺了九爺,被九爺屠戮了滿門!
“落星!”二樓上,傅九突兀的喊人了。
林小福忙一邊應著,恰好此時傅大管事端來了熱乎乎的糕點,林小福隨手接過,就忙上了閣樓。
閣樓上,傅九麵無表情的,眉眼緊鎖,整個人都似乎在壓著什麼般緊繃的也陰鬱森寒的。
林小福心頭抖了抖,忙放下手裡的糕點,一邊笑著上前,“九爺,大管事說我有好好寫字,給我送糕點來了,九爺你吃一個?”
林小福一邊說著,一邊壯著膽子遞過去一塊糕點。
已經換好衣服的傅九沉默的看著林小福好一會兒,慢慢的彎腰,低頭咬走了林小福手裡的糕點。
林小福眨眼,有些回不過神,哎,直接咬走?算了,肯吃就好。
林小福就自顧自的轉頭去拈糕點去吃了,熱乎乎的糕點,不是很甜的,但是很好吃,是鬆鬆軟軟的。
傅九垂著眼,看著林小福自顧自的轉身去拈糕點吃,傅九垂落身側的手攥了攥,剛剛……他咬走糕點的時候,似乎碰觸到了這人的手指,溫涼的圓潤的指尖……
——那一瞬間,為什麼會直接咬走?
傅九看著林小福眉眼舒展滿是開心的笑意,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著,“大字寫好了?”
“嗯。寫好了,好難寫!我好久沒有寫大字了!”
“在樓下?”傅九淡淡問著,一邊站起身,直接端走了林小福還想吃的糕點。
“啊?九爺你要吃嘛?”林小福有些茫然,乾嘛拿走他的糕點。
“要用晚膳了,不可貪吃。”傅九說著,一手直接拉過林小福,“去看看你寫的字。”
林小福哦了一聲。
到了樓下,傅九盯著圓桌上的兩幅大字,微微皺起眉頭。一旁的林小福心虛的挪了挪,挪完了,又不放心的挪了一下。
“幾年沒有寫了?”傅九皺眉問著,一邊執筆一點點的圈畫筆順。
“額……十年了。”從爹娘去世,他在幽州四處亂跑開始。
“今日寫這個字,過來。”傅九側頭說著,抬手示意林小福過來一些。
林小福忙挪過去。
隨後傅九指著字開始慢慢的一點點的講解,一點點的勾畫……
外頭雨水傾灑,嘩嘩的雨聲,沉閣裡是冷冽好聽的聲音緩慢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