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狗(1 / 1)

晌午,周旺把打來的山雞褪毛處理乾淨,於眠拿來做了一道土豆燉雞,幾個山雞蛋打散了,跟新拔的嫩韭菜一起炒了一盤。

主食烙的大餅,用的還是他們上次去鎮上買的白麵。

於眠做飯的手藝很不錯,土豆燉的軟爛,口感沙沙麵麵的,雞肉鮮嫩,肉絲根根分明,浸了湯汁十分入味,韭菜炒蛋更是香迷糊了。

新出鍋的大餅切成角,外麵脆,裡頭軟,用手一揭,裡麵層次分明,噴香的味道撲麵而來。

“夾些韭菜炒蛋,再夾幾塊雞肉,這樣卷起來吃。”於眠一邊說,一邊動手卷了一個餅,遞到周旺麵前。

誘人的香味像是長了腳,一個勁兒往他鼻子裡鑽,周旺垂眼一掃,臉上刷地紅了。

太近了……

他一垂眼就能看到於眠手指上清晰的紋路,細密的傷口,還有常年乾活留下的繭子。

這雙手並不細膩,除了皮膚白一些,沒有絲毫美感。

但不知怎麼,他就是覺得於眠拿著卷餅的姿勢特彆好看,修長的手指,分明的骨節,將那被餡料撐的幾乎透明的薄餅,牢牢捏住,一絲湯汁都沒有滴出來。

“我……”周旺一開口就磕巴了,“你先吃,我自己卷。”

於眠不知道他在推辭什麼,手腕一伸,把餅又往前遞了遞:“快吃,等會兒涼了。”

周旺拗不過,想伸手去接,卻被於眠躲開了。

“就這麼吃吧,我卷的菜太多了,一倒手肯定要漏。”

無奈,周旺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

果然,一口爆汁,濃濃的湯汁爭先恐後從周旺咬的那處淌下來,滴到了於眠手上。

“呀,流了。”於眠下意識說了一句。

周旺心下一緊,來不及思索,已經低頭吮了上去。

等他回過神,於眠已經把剩下的卷餅放到了他碗裡,纖長雪白的手指正從他眼前晃過。

他忙低下頭,臉上熱熱的,火燒一樣。

腦海中,於眠手指擦過他嘴唇的感覺遲遲不散。

於眠沒察覺他的異樣,把餅給他放好,就自己動手又卷了一個,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周旺努力平複心神,埋頭用筷子夾起碗裡的卷餅,也跟著吃了起來。

兩人一狗,五張餅,兩盤菜,吃的盆乾碗淨。

吃了飯,於眠便跟呆頭坐在屋簷下曬太陽,周旺顛顛兒的收拾桌子,洗碗刷鍋。

對此,於眠十分滿意,他這個人,隻喜歡做飯,不喜歡收拾,偏偏他又受不了臟亂。

在現代時自己一個人,每次吃完飯硬著頭皮也要收拾,現在好了,周旺把這些活兒都包了,還乾的樂顛顛的。

……

另一邊,王香芹憋了一肚子氣回家了。

朱玉正在灶屋做晌飯,她剛把餅子貼進鍋裡,就被王香芹拽著胳膊扯了出去。

“娘……娘娘,乾啥啊?我這做飯呢。”

王香芹黑著張臉把她拉進自己屋裡,砰的關上了門。

沒好氣道:“你這碎嘴子啥時候能管住?啥啥都往外說!”

“我說啥了?”朱玉一臉懵。

“三小子的嫁妝,我就跟你商量了,不是你還能是誰?”

王香芹白了她一眼:“你說說,娘還不夠疼你嗎?不就跟你要了一個舊妝奩盒給三小子,你就不樂意了?還滿村裡說去。”

“我可沒有!”朱玉眼都瞪大了,“娘,我咋可能到處去說啊。”

“真不是你?”王香芹皺眉。

“真不是。”朱玉使勁搖頭。

“行吧,那你先做飯去吧。”

這會兒王香芹的火氣也散了,她揉揉額角,在床上坐下來。

不是大兒媳,還能是誰?

於眠的嫁妝是她親自準備的,也就大兒媳湊過來問了一嘴,自己才跟她商量了一下,除了朱玉沒彆人了。

王香芹眉頭緊鎖,突然想起昨晚上她叫於眠來自己屋看嫁妝箱子的事。

難不成……

朱玉回了灶屋,心裡還在想著她婆母方才的話。

她心不在焉的拿了鍋鏟就要往灶膛裡塞,卻被一隻手緊緊拉住了。

“娘,你沒事吧?”

“哎呦……”

朱玉一個激靈,抬頭一看,竟然是自己小兒子。

趕緊搖頭:“沒事沒事,娘走神了。”

於銀元皺了皺眉,他娘這一看就是心裡有事的樣子。

想想剛剛他奶著急忙慌的拉他娘去屋裡,問道:“剛剛奶奶跟你說什麼了?”

“沒啥。”朱玉含糊道,“你來乾啥來了,出去等著,這煙熏火燎的。”

於銀元站著沒動:“我奶到底跟你說什麼了?”

少年的聲音透著一股與他年紀不符的冷意,朱玉嘴唇一抖,下意識就回了他的話。

“真沒啥,就問是不是我把你三叔嫁妝的事抖落出去的。”

於銀元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朱玉這才舒了口氣,伸頭一看,這小子推門進了她婆母的屋。

……

於眠直到傍晚才帶著呆頭回去。

晚飯已經做好端上了桌,他也不客氣,洗了手就在於金寶旁邊坐了下來。

呆頭屁股一撅,趴在了他腳邊。

坐在他對麵的於立眉頭緊皺,本想訓斥於眠幾句,可餘光瞥見呆頭,他腿上的就開始隱隱作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一頓飯倒是吃的安安靜靜,就是王香芹不知道抽的什麼瘋,一個勁盯著他看,就跟他身上有金子似的。

吃飽撂筷,於眠忍不住開口:“娘,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王香芹正盯著他看的出神,冷不防聽見於眠的話,嘴裡的粥都噴了出去。

“咳……咳咳咳!”

“沒事,娘能有啥事。”

“哦。”於眠點點頭,“沒事就行。”

他沒多想,吃飽飯就去給呆頭弄飯了。

王香芹盯著他的背影,腦子裡全是她大孫子於銀元今天跟她說的話。

“周獵戶家畢竟沒錢,三叔嫌您給備的嫁妝不好也在常理之中。奶奶,他不滿意,您再重新給他準備一份就是了,反正周獵戶還要給三叔彩禮的。”

“三叔不要彩禮?我雖然人小,但也知道,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他說不要,您就去跟周獵戶提,周獵戶肯定會給的。”

真是她的好大孫啊,這小腦瓜就是好使。

王香芹悠悠喝了一口粥,暗自感歎。

於眠說不要彩禮就不要了?她可是他老娘,這點事她還做不得主嗎?

王香芹的這點小心思,於眠是一無所知,他喂飽了呆頭,就帶著大黑狗回了自己屋。

第一份稿子已經給出去了,還有四天時間,他需要再搞些素材來寫第二份稿子。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他就揣上那袋子糖球,帶著呆頭出門散步去了。

說是遛狗散步,其實是尋覓村裡到處玩的小孩兒。

記憶裡,村前麵的那條小河,有一段水很淺的地方,村裡大一點的孩子們特彆喜歡去那玩。

略一思索,於眠就帶著呆頭往那去了。

今日陽光不錯,天高雲淡,陽光明媚,清晨的風吹在身上透著一股清新的涼意,很舒服。

於眠溜溜達達,呆頭走走停停。

離老遠,就看見一個蒙著頭巾的老婦,正拿自己的拐棍抽打一個身形瘦弱的年輕男子。

於眠眉頭一皺,快走幾步上前,很快就認出了兩人。

那老婦是村裡薑家老頭薑壽的媳婦何芳,瘦弱的年輕男子,正是她那獨子薑福的夫郎,李春九。

何芳手裡的拐棍高高揚起,然後狠狠抽在李春九背上,發出“砰砰”的聲音。

李春九蜷縮著蹲在地上,埋著頭,一聲不吭。

“老娘就知道你偷偷摸摸沒憋好屁!竟敢帶著這小丫頭片子出來偷吃!”

“我就說你倆怎麼見天的往外跑呢,原來是上這偷野鴨蛋吃來了!”

“兒子生不出,吃這些也是浪費!真是糟蹋東西!”

何芳越罵越難聽,見李春九跟個悶葫蘆似的沒個言語,更火大了。

“你啞巴了?還護著這小賠錢貨,給我把手撒開!”

她邊罵邊用拐棍去扒拉李春九的手,於眠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手上的拐棍。

“何嬸子,差不多得了,他這麼瘦,回頭打壞了。”

何芳驚了一下,見來的是於眠,臉色又黑下來:“管你啥事!”

“他嫁到我們家了,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打壞了也不用你給他看病!”

這口氣衝的。

於眠手上用力一扯,直接把她手裡的拐棍扯脫了手,丟到了一邊。

“我不管您家閒事,但是我現在要在這遛狗,您礙著我了。”

何芳被噎了一下,聽說於眠來這遛狗,下意識就去找狗,這一回頭,就跟蹲在她身後的呆頭對上了眼。

半人高的大黑狗,目露凶光,後背繃的緊緊的,嘴裡還發出威脅的低吼。

何芳一下子就腿軟了。

“娘,娘喂……”

眼見她要栽倒,於眠還好心扶了一把:“您慢著點。”

何芳額頭直冒冷汗,也顧不得打罵李春九了,抓著於眠的胳膊往後退開幾步,撿起自己的拐棍就一瘸一拐的往回跑。

“小兔崽子,老娘回頭再跟你算賬……”

也不知道是罵李春九,還是罵於眠。

於眠瞧著她踉踉蹌蹌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趕緊上去攙扶李春九。

一拉胳膊,才發現他懷裡還護著一個縮成一團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