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門板被拍的“咣咣”作響。
於眠不緊不慢開了門:“又怎麼了?”
“你說咋了!”
王香芹大嗓門喊了起來:“多大的人了,還欺負孩子?”
於眠站在門口,呆頭也湊熱鬨的擠了出來,蹲在他身邊往外看。
王香芹本來氣勢洶洶,瞥見於眠身邊的呆頭,不由得拉著於金寶往後退了兩步。
“你……你要乾啥?”
“你寶貝孫子往我屋裡放老鼠。”於眠直接告狀。
王香芹不以為意:“他還是孩子!小孩貪玩,你嚇唬他乾什麼?”
“我可沒有。”於眠低頭瞥了一眼地上捆在一起的幾隻死老鼠,拿腳往王香芹和於金寶那邊踢了踢。
“這幾隻老鼠被呆頭咬死了,我綁在一起,丟出去而已,哪知道會正好砸金寶身上啊。”
說完,他瞥了一眼躲在王香芹身後的於金寶:“金寶,你說,小叔是故意拿死老鼠丟你的嗎?”
於金寶早就被這幾隻渾身是血的死老鼠嚇破了膽,哪敢說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
於眠便笑了:“娘,你看吧?”
“所以說,彆一有事就先找我的不是。你也說了,我挺大個人,乾嘛跟孩子過不去。”
“再說咱家這麼大,他蹲哪不好,偏偏蹲我門口,這可不能怪我吧。”
王香芹:……
她發現於眠最近是越發的伶牙俐齒了,三兩句就把她懟的啞口無言。
正這時,張采蘭和老二於行,朱玉和老大於立帶著於銀元也匆匆跑了出來。
一見到自己兒子哭的滿臉是淚的模樣,張采蘭頓時心疼的把人拉過去抱在了懷裡。
“金寶彆哭,讓娘看看傷著哪了?”
於眠翻了個白眼:“他沒事。二嫂,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事?”
張采蘭正要埋怨於眠幾句,結果被這話堵了回來,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行了,這事是金寶貪玩,好在都沒傷著。”一旁的於行開了口,“老三,你也彆跟孩子一般見識。”
嗬,又來一個和稀泥的。
於眠笑了:“二哥,今天我是沒被咬到,你能說算了。要是我被咬了,你也想就這麼算了?”
於行臉上的表情明顯一黑,咬牙道:“要是你真被老鼠咬了,二哥肯定陪你銀子去治傷,也會好好教訓這臭小子。”
“哦。”於眠點點頭,“所以我沒被咬,這事就翻篇了是嗎?”
“於眠!你到底要乾啥啊。”王香芹急了,“你又沒傷著,還想咋樣?”
於眠沒理她,卻看向了旁邊的老大一家:“小孩犯錯就是貪玩,他今天要是因為貪玩把這幾隻老鼠放進大哥他們屋裡,大哥大嫂覺得能就這麼算了嗎?”
“眠哥兒你什麼意思?”朱玉尖聲叫了起來。
於立這個沒啥腦子的脫口而出:“那肯定不行!”
“小孩得管,不教訓一頓,他下回指不定能乾出什麼來!”
“這才對嘛。”於眠很滿意,“看在今天我沒被咬的份上,讓他給我道個歉就行了。”
於金寶被嚇得不輕,躲在張采蘭身後一聲不吭。
張采蘭頓時心疼了:“我替金寶道歉,老三呐,這事是我們金寶的錯,對不住了。”
於眠卻拒絕了:“二嫂,誰乾的讓誰來道歉。”
“可……”張采蘭看著縮在自己懷裡的於金寶,一臉為難。
於眠卻沒再理她,看向了站在朱玉旁邊的於銀元:“於銀元,你說呢。”
“你少血口噴人!”˙
朱玉急了,上前一步將於銀元擋在身後,指著於眠道:“關我們銀元啥事?!”
“不關他的事,你急什麼?”於眠道。
“你……!”
“銀元他都沒往你那湊!你憑啥說是他!”
“金寶這麼怕老鼠,幾隻死老鼠就嚇得哇哇哭,我覺得這主意不是他出的。”於眠道。
這話讓張采蘭雙眼一亮:“對啊!我咋沒想到。”
“我家金寶最怕老鼠了,咋可能乾這種事?肯定是你家銀元讓他乾的!”
“說不定這幾隻老鼠都是於銀元抓來的!”
“你瞎說!我家銀元才不會乾這種事呢!”朱玉也急了,“你有啥證據說是我家銀元乾的?!”
“你還好意思說!”張采蘭更氣了,“還不是因為你們夫妻倆得罪了老三,於銀元肯定是想給你倆出氣!”
“我家金寶才八歲,他懂什麼!肯定是於銀元讓他乾的!”
“你胡說!我家銀元才不是那種孩子!”朱玉尖聲反駁。
“你就是理虧!”
張采蘭分毫不讓,撲上去一把就薅住了朱玉的頭發。
朱玉不甘示弱,也拽住了張采蘭的衣領子,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於眠“嘖”了聲,拍拍呆頭的腦袋,一人一狗偷偷退回了屋裡。
院外,朱玉和張采蘭撕扯的不分你我,於眠坐在自己的小破床上,翹著二郎腿聽熱鬨。
原本,他是沒懷疑於銀元的。
但於金寶對死老鼠的反應,再加上朱玉反應過激的態度,著實叫他起疑。
外麵兩人廝打了半晌,才被於立和於行強行拉開。
彼時,兩人臉上都掛了彩,頭發也亂糟糟的,很是狼狽。
王香芹摟著嚇壞了的於金寶,看著她這倆兒媳婦,未開口先歎氣。
她實在想不明白,明明是於眠的錯,是於眠丟死老鼠,嚇壞了她的寶貝孫兒,應該好好挨頓教訓才是。
怎麼最後,她兩個兒媳婦反倒撕扯起來了呢?
折騰了大半宿,眾人都是又疲又累。
於行一把抄起於金寶,叫上自家婆娘回了屋。
於立看著朱玉臉上被抓的一道道的血痕,怎麼想都氣不順。
“你瞅瞅你那熊樣,平時好東西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打個架都打不過!”
朱玉也委屈:“那你就站那乾看著啊!都不說幫幫我!”
“我咋幫?!”於立火了,“倆老娘們打架,我能上手?”
“行了!”王香芹被兩人吵的頭疼,沒好氣道,“都趕緊回去睡覺,這鬨得叫什麼事!”
於立挨了訓,不吱聲了。
他轉身要走,突然瞥見角落裡一言不發的於銀元,眼珠一轉,想到了什麼。
二房家就於金寶一個寶貝兒子,平時就嬌慣的厲害,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八歲的孩子吃的白白胖胖,跟個球兒似的,平時見個蟲子都嚇得不行,確實不像是敢拿老鼠嚇人的樣子。
難不成……
他三兩步走到於銀元麵前:“是不是你讓金寶乾的?跟爹說實話。”
於銀元今年也已經十四歲了,因為從小體弱多病,比同齡的孩子要矮上半頭,人也挺瘦的。
此時站在他高大壯的爹麵前,顯得很是可憐。
朱玉立刻就護上了,衝過來擋在於銀元麵前:“你乾啥啊?自己兒子你都不相信了?!”
“讓他自己說。”於立黑著臉。
“娘!娘!”朱玉急的趕緊叫王香芹,生怕於立動手打孩子。
“老大唉……”
王香芹剛要開口,被朱玉護在身後的於銀元卻突然說話了:“是我。”
“啥?”
這下不光是於立,連王香芹都愣了:“銀元,你彆騙奶,真是你乾的?”
於銀元“嗯”了一聲:“老鼠是我抓的,放布袋子裡塞給金寶,讓他放進三叔屋裡,我就給他一塊雞蛋糕吃。”
“你……”王香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她這個孫子,因為身子不好,平時都是安安靜靜的,聽話又懂事,三個孫子裡,她還真挺疼他的。
“你小子!”
於立抬手要打,於銀元站的筆直,連躲都沒躲。
“我就是看不慣他。”
稚嫩的聲音透著一絲冷意,於銀元抬頭望向於立:“他是爹的弟弟,怎麼敢那麼對爹?”
於立一愣,知道他說的是昨兒個自己被於眠塞毒包子的事。
於銀元繼續道:“我就是想教訓三叔一下,沒彆的意思。”
少年略顯蒼白的臉上,雙眸閃著淚光。
於立一下子就心軟了,高高舉著的手也放了下來。
他把朱玉扒拉到一邊,抬手拍了拍自己小兒子的肩膀。
沉吟道:“是爹的好兒子。”
見於立沒有要打人的意思,朱玉和王香芹都鬆了口氣。
……
另一邊,於行看著坐在床上,摟在一起哭哭啼啼的妻兒,十分頭疼。
他早就看出來了,他這個三弟病了一場,心眼子比之前翻了十倍還多,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他娘和大哥大嫂還上趕著去招惹,真是腦子壞掉了。
“以後,你們都離於眠遠點。”
正在給於金寶擦眼淚的張采蘭小聲嘀咕:“誰想往上湊啊,躲都躲不及呢。”
她懷裡的於金寶這會兒緩過神來,也不害怕了。
小胖子吸了吸鼻子,一臉委屈的看向於行:“爹,是……是二哥讓我去的。”
於行眉頭一皺:“他又給你什麼吃的了?”
“雞蛋糕!”
於金寶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在回憶那雞蛋糕的味道,還咂了咂嘴。
於行歎氣,他這個兒子是徹底被他媳婦兒慣壞了。
嘴饞的要命,彆人隻要給吃的,說什麼是什麼。
“采蘭,你要是不想養廢了他,就少慣他的臭毛病。”
張采蘭不以為意:“金寶還小呢,愛吃算啥臭毛病?”
“你一天到晚往鎮上跑,就我一個人看孩子,我愛怎麼教就怎麼教。”
於行嘴唇動了動,辯駁的話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他往鎮上跑還不是為了賺錢養活他們一家子。
大哥是個憨直愚孝的,大嫂會來事兒,把王香芹哄的北都不認識,那心都快偏上天了,有點什麼好吃好喝,都先緊著大房。
於金元在鎮上念書,於銀元身子不好,動不動就要看大夫,王香芹那點壓箱底的錢都貼給大房了。
他再不想法子賺點錢,還不知道一家子要怎麼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