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米奚放下手機，開始吃早飯。
張樂側頭看他，問：“宿琛這時候找你……”
米奚手腕一頓，側頭看他。
張樂回神，想起哪不對，又改口道：“宿琛老師不會是為了昨晚的事找你吧？”
米奚垂眸：“什麼意思？”
張樂小聲道：“就是，他會不會是懷疑昨晚是米哥你跑進他臥室，所以現在來找你確認？”
張樂一直陪著米奚，進劇組這麼久，米奚都沒能和宿琛打上交道。
兩人不在一個組，對手戲壓根沒有。
拍戲時間差異大，也基本遇不到。
張樂都懷疑宿琛壓根不知道劇組裡有米奚這號人。
既然是這樣，又怎麼會好端端地想要找米奚呢？
“宿琛老師發微博不是沒有說出那人名字嗎？”
張樂聲音壓低道：“說不定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正在找呢？”
張樂給米奚當助理這麼幾年，看也看出名堂來了。
他知道米奚是個同性戀，也知道他喜歡宿琛。
他當然對米奚的暗戀並不看好，畢竟眾所周知，宿琛是個鐵直男。
他怕米奚過去後，空歡喜一場。
本著打預防針的心思，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
米奚語氣淡下來：“應該不會，宿琛哥不會胡亂懷疑人。”
雖然這麼說可他吃飯的動作卻還是慢了下來。
張樂不放心道：“萬一呢？”
他給了米奚一個眼神：“米哥你昨晚不是出現在走廊上被拍到了嗎。而且他到現在也沒澄清不是你。那不就是懷疑你嗎？”
“……”
米奚沒說話，慢慢吃著早飯，動作僵硬，看起來似乎吞咽有點困難。
過了幾秒，他才開口：“宿琛哥為人公正，就算懷疑我，他也會查清楚，不會冤枉我的。”
“……”
張樂對這說法不以為然。
宿琛確實有青天大判官之稱沒錯，但那不過是網友給他加的人設。
揶揄打趣成分居多，不是正經稱呼。
而且哪怕是包青天，那也不可能做到一絲錯處都沒有，更何況是宿琛。
不過，他知道再說下去，米奚大概也不會聽。
讓他不去見宿琛，這是不可能的事。
張樂安靜下來，繼續吃飯。
米奚今日吃早飯的速度是往日的幾倍。
他很快吃完，又去換衣服。
張樂便也加快速度，吃完飯，扭頭一看。
米奚正一臉沉默地對著鏡子挑衣服。
拿了套黑色的，又放下去拿那套白色的。
看的出來，他有點糾結。
“我覺得那套黑色的就挺好的。”
張樂悄悄給了個意見。
米奚卻沒放下白色的那套。
張樂瞥他一眼，又補了句：“雖然宿琛老師喜歡白色，但米哥你穿黑色的看起來更直男一點。”
米奚抬頭，在鏡子裡看他一眼。
張樂抿住嘴，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說。
“……”
米奚收回目光，隨後看了眼手裡的衣服。
幾秒後，他把白色的放了回去，選了黑的。
換好衣服，兩人出門打車，到地方一下車，米奚就往宿琛房車那邊走。
腳步很快，甚至有點急促。
張樂跟在他身後，兩人對宿琛房車的位置很熟悉。
米奚每天去片場很早，張樂陪著一起。
看他從宿琛房車路過，看他在宿琛從房車下來去化妝間的時候放慢腳步，假裝偶遇，隻為了多看一眼宿琛。
今天走到半路卻遇到了劇組工作人員攔他：“米奚老師，宿琛老師在他化妝間呢，你去那邊找他就行。”
米奚一愣，腳步頓住。
張樂露出了然表情。
也是，宿琛怎麼會隨便讓人去他房車呢。
米哥剛剛還是想的太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謝謝你。”
米奚沒什麼表情，轉身往化妝間這邊走。
那工作人員看著他背影，有點意外：“他說話倒是挺有禮貌。”
旁邊另一個同事撇嘴：“一臉冷漠，挺有距離感的。”
“真是想不到，平時看著那麼孤僻，私底下會是那種人。”
“你說宿琛找他，是不是要把他趕出劇組？”
“我覺得很有可能。”
身後嘀咕聲傳的不遠，米奚走的快，沒注意到。
張樂落在後麵，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他往前幾步，跟上了米奚，表情越發嚴肅。
宿琛的助理楊浩站在化妝間門口，遠遠看到米奚過來。
楊浩眯了眯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米奚這個人。
雖然看著有點冷酷，但長的挺好看的，如果真是他想爬床，確實有幾分姿色底氣。
可惜他們琛哥不喜歡男的，長的再好看也不行。
米奚走到楊浩跟前，也沒在意楊浩的表情，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楊助理。”
楊浩收了審視的目光，有點意外，跟著笑了下：“米奚老師過來了，琛哥在裡麵等你呢。”
米奚本來彎起的嘴角，略收了收。
他看了眼化妝間的門，攥緊了手。
像是有點緊張。
楊浩瞥了他一眼，眸光一動。
心裡越發懷疑昨晚的人就是他。
張樂在米奚身後瞥了眼楊浩，忍不住皺眉。
楊浩遞過來一片口罩：“對了，米奚老師，琛哥他今天不是很舒服，還要辛苦你戴一下口罩，免得被傳染了。”
米奚一頓，捏著口罩，問：“宿琛哥身體不舒服？找醫生看過嗎？”
楊浩笑：“沒到那程度，隻是防患於未然。”
楊浩又催：“米奚老師你快進去吧。”
米奚見他不說，也沒再問，隻是表情略顯低沉。
他就要伸手開門進去，張樂在身後拽了拽他的衣服。
米奚扭頭看他。
張樂瞥了眼楊浩，顯然不放心，湊近小聲說：“米哥，你待會進去好好表現，要是有什麼事，就喊我。”
一句話既有提醒他注意彆暴露自己性向和對宿琛的喜歡。
也有提醒要是宿琛真的懷疑他，要找他麻煩，可千萬彆硬頂著不反抗。
米奚看他一眼，沒說什麼，邁步進了屋。
化妝間裡開著燈，宿琛就坐在沙發上。
還沒有開始化妝換造型，穿的是私服。
一件白底印花風衣外套，沒有扣扣子，裡麵是白色高領薄毛衣和米色休閒褲。
時尚型男範很重。
看不出一點不舒服的樣子。
米奚進去時，宿琛的目光正朝著門口這邊看。
對上他的視線後，宿琛表情頓了幾秒，隨後皺了皺眉。
米奚眼皮一垂，跟著收起了視線，不再看宿琛。
方燦瞥了米奚一眼，指了個宿琛旁邊的位置：“米奚老師，過來坐吧。”
宿琛坐的那個沙發不是很長，空餘不多，坐下去的話，近乎要和宿琛腿貼著腿。
米奚抬眼，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口水。
他慢吞吞走過去，在宿琛旁邊坐下來。
儘量和宿琛保持距離，不碰到宿琛的腿，避免露出不合適的反應。
他側頭看向宿琛，嗓音有些低啞，透著壓抑克製：“宿琛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方燦正要找借口婉轉一下。
宿琛卻忽然動了下腿，身體往米奚這邊斜過來。
他側身看向米奚，目光定定。
像一張漆黑結實的大網鋪天蓋地地朝目標襲來。
距離驟然拉近。
“……”
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米奚盯著宿琛的眼睛，呼吸都停頓了幾秒。
像被扼住了喉嚨。
就像張樂說的那樣，宿琛是懷疑他，所以此刻是在審視他，確認是不是他。
可他此刻心裡的想法卻和這毫不相乾。
宿琛盯他幾秒後，似乎察覺了他緊張的反應，目光又一下放柔和了不少。
宿琛後背靠了回去，屋內的緊張氛圍驟然一鬆。
他笑道：“沒什麼，就是對昨晚的事牽連到你感到抱歉，所以想跟你道個歉，賠個禮。”
他眼睛含著淺淡笑意，望向米奚：“希望你消消氣，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和我提，我儘量補償。”
米奚呼吸卻越發緊了。
語氣和聲音也繃了起來：“那個，沒事，不用道歉，那也不是宿琛哥你的錯，不用補嘗的。”
宿琛盯著他，忽然又笑了：“怎麼你這個苦主比我這個過錯方還要小心。不用緊張，放心吧，我不吃人。”
室內很亮，又好像很熱。
“……”
米奚不說話，耳朵尖有點紅。
宿琛看他幾眼，沒繼續笑下去，話題又一轉：“我看了後麵的劇本，後麵b組，我們有合作的戲，既然你過來了，不如提前熟悉一下，省的浪費時間。”
米奚愣愣地，有點反應不過來：“啊？”
宿琛看他幾眼，又抬手翻開矮桌上的劇本，遞給他：“我不是很清楚你對劇本的了解程度，我們先對一段戲吧。”
米奚之前參加過劇本圍讀，隻是他坐的位置偏僻。
雖然中間也念了台詞，宿琛卻不記得他。
米奚眼皮微微垂下去，接過了劇本翻了翻，又很快合上。
宿琛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倚靠在沙發背上，隨口挑了段戲份開始。
“你是誰叫來的？”
這部電影是臥底片。
宿琛演的自然是作為臥底的男主。
米奚演的是個中途露麵和臥底接洽的小警察。
米奚打起精神，努力投入到角色裡。
“陳隊讓我來的。”
“陳隊怎麼不自己來，這東西交給你一個小警察，你也護不住。”
“陳隊他，來不了了。”
宿琛姿態隨意，米奚卻一臉認真。
雖然他看起來有點緊張，但台詞卻很流暢，感情也很充沛。
好似這不是私下裡對戲，而是真的在攝像頭前開拍。
宿琛不自覺也開始認真起來，坐起了身。
兩人對了一小會台詞，卻像是入了戲，演起來沒個消停。
眼看著時間流逝，方燦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作為提醒。
宿琛回神，便叫了停：“今天就先對這麼多吧，我還有彆的事，不多耽誤你時間，下次再對。”
“下次……”
米奚一頓，表情恍然。
“怎麼了？”
宿琛看他一眼，笑道：“你這段戲拍完了，後麵還有戲等著拍，要進新組？”
米奚回神，搖頭否認：“不是，後麵沒戲要拍。”
宿琛笑笑：“看來空閒時間比較多，不忙。”
米奚站起來，臉色還有點低沉，道：“麻煩宿琛哥了。我會好好熟悉劇本，後麵拍戲一定配合好。”
“是我麻煩你了，大早上過來和我對戲，辛苦了。”
宿琛灑然一笑，又瞥了眼方燦。
方燦從旁邊拎起一個黑色的袋子，領著米奚往外走：“米奚老師，這是一點心意，你帶回去品嘗品嘗。”
又幫宿琛解釋道歉：“突然叫你過來，打擾了，昨晚的事，你彆放在心上。”
米奚接過袋子，有點重，他手指繃緊，搖著頭：“沒事。”
隻是出門的時候，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眼。
宿琛正看著他背影的方向，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手指屈起，指尖輕輕敲著劇本。
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見他回頭，對上目光。
宿琛又對他笑了下。
眼睛映照著門外投進來的光線，很亮，很晃眼。
方燦開了門，卻不見米奚有動作。
側過身看了眼。
米奚轉回來的臉上表情有點呆滯，似乎在想什麼，很投入。
“……”
方燦輕輕拍了米奚肩膀一下：“米奚老師？”
米奚側目看他，尚未回神。
“可以回去了。”方燦笑道。
米奚恍然地點點頭，直直往外走，腳步略微踉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