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細白的指尖飛快點擊鼠標,配合左手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夏楚軒精準計算著走位的每個細節,輕鬆地操縱樂芙蘭閃現避開對麵潘森刺來的長槍。

這是一局Solo戰,也是決定夏楚軒能否繼續留在SUM戰隊的賭局。

雙方氣血值降到了100以下,樂芙蘭上前一步越過兵線;潘森下意識向左走位,想退出對方的攻擊範圍,樂芙蘭卻突然調轉方向瞬移至他身後,造成傷害的同時打出魔印。

最後一擊的速度實在太快,不過眨眼的功夫,樂芙蘭已卷走了潘森最後的血條。

勝利!

看著變成灰白色的屏幕,鐘律那副從容淡定的表情終於掛不住了,滿臉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麼死的?

夏楚軒探頭,從電腦之間的縫隙看到鐘律略顯茫然的眼神,彎了下嘴角。

兩天前,他在S13的全球總決賽中帶領SUM拿下冠軍,沒想到當晚店下樓時腳滑栽倒,後腦勺不偏不倚地磕上了樓梯堅硬的棱角。

劇烈的疼痛傳來,眼前驟然黑下去的瞬間,十九歲的小隊長以為自己死定了,以至於昨天睜眼看到醫院的天花板,夏楚軒還頗有些激動。

然而下一刻,麵對推門而入、自稱是他父親的老板,驚喜變成了驚嚇。

夏楚軒懷疑自己確實死了,而且人在陰間,網速很快。

父母去世十多年,認識的人突然打著父親的旗號給他一頓狠批;夏楚軒發誓,要不是他頭疼得沒力氣揍人,他們親愛的老板馬上就能變成隔壁房間的病友。

直到一個穿著SUM隊服、五官輪廓莫名熟悉的帥哥走進來喊了聲“老板”,夏楚軒才發覺事情有億點點不對勁。

不僅是老板變成便宜父親,最重要的是那件隊服,上麵很多讚助商的商標都印錯了,款式也是四五年前的舊款,他隻在基地的榮譽陳列室裡見過。

趁老板和帥哥說話,夏楚軒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求助萬能百度。

百度一下,你就懵逼。

S8賽季、SUM隊長鐘律、以及被噴子追著罵的菜雞新人夏楚軒……

熟悉得令人牙疼。

這特麼不是他黑粉頭子以他為原型、寫的同人《無腦花瓶》嗎?!

夏楚軒忽然感到一陣眩暈,捂著額頭閉上眼睛。大量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灌進腦海,除了同人文裡提到的情節,還有些文章以外的碎片。

原來原身也在同一天摔倒,後腦勺磕在樓梯棱角上,當場不省人事被送進醫院,隻是摔倒的原因有些丟人——這菜雞好不容易把段位從鑽石打上大師,遠遠看到鐘律,急著衝過去報喜求表揚,一步跨下了四級台階,一個沒站穩,摔了。

老板私生子為了追青梅竹馬的隊長空降戰隊,不僅菜雞,而且戀愛腦,不滿足他的要求馬上作天作地掉眼淚……如果原身是夏楚軒的隊員,早被夏小隊長胖揍一頓踹出門了,管你爸是天王老子還是如來佛祖?

同一個訓練室內,夏楚軒和菜雞隻能活一個。

夏楚軒瞄了眼跟老板交談的鐘律,覺得這位隊長脾氣真是太好了,都這樣了還沒把原身套麻袋揍一頓,儘管對方正以“身體重要”為由勸老板讓夏楚軒退隊。

《無腦花瓶》的背景是SUM公認最輝煌的時代,S7賽季拿下LPL史上第一個世界冠軍、S8賽季一路高歌猛進,書中一隊五人和教練也是SUM曾經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將;雖然那位現實裡隻打了不到兩賽季的中單選手從出道就一直被噴菜、連退役都是悄無聲息,但有作天作地的原身做對比,內向寡言的中單顯得是那麼優秀。

由於SUM老板和夏楚軒恰好同姓,於是被黑粉設定成了礙於私生子身份不能公開的父子,並著力於用各路神仙襯托原身這個空有臉的花瓶,S10賽季退役的老隊長鐘律更是被他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結尾給鐘律配了個全世界最完美的白月光、也是原身同父異母的兄長當CP,來襯托被趕出家門的原身有多落魄。

夏楚軒是S13賽季入隊的新人,沒見過鐘律,卻無數次幻想能和鐘律組隊。這位老隊長在退役後人間蒸發,他的比賽夏楚軒仔細琢磨過,就打野這個位置而言,鐘律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

每次看完老隊長的比賽視頻,再看身旁訓練偷懶的現任打野,夏楚軒就恨鐵不成鋼地抓人Solo,不打到對方痛哭流涕地發誓補齊訓練時長絕不罷休。

可夏小隊長嘴快且毒,隻認事實,某次直播時回顧以往的比賽,隨口評價鐘律某個操作時機把握不好,被鐘律的狂熱鐵粉記恨上。該鐵粉晚上氣得睡不著覺,於是爬起來,提筆寫下《無腦花瓶》第一章,正式踏上成為黑粉頭子的道路。

這段原身摔倒的情節在文中並未出現,也許是他穿越的契機,說不定在後腦勺著地的瞬間,原身就已經死了。

夏楚軒拒絕想象菜雞原身穿越到他拿冠軍的世界。

彆問,問就是要臉。

不過說實話,夏楚軒對原本的世界沒什麼留戀,哪怕被狂吹“橫空出世的天才中單”,剛出道就包攬了春季賽、季中賽、夏季賽和全球總決賽四項賽事冠軍,可在電競行業蒸蒸日上、資本忙洗錢選手忙撈錢的時代,一心追求勝負的夏小隊長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平時心直口快得罪了一票人,甚至因為對訓練要求嚴苛讓隊友都忍不住在采訪中吐槽。

對此,夏楚軒嗤之以鼻:本身就菜,再不加訓,憑什麼拿世界冠軍?

憑你們做夢天上撒幣嗎?

——這裡的菜,參照物是夏楚軒本人。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全球總冠軍獎杯還沒焐熱乎。

夏楚軒翻看日曆,目前是季中賽開賽前一周,熬過去就是夏季賽,接下來就是全球總決賽……快了,很快就能迎娶他的冠軍獎杯了!

“夏楚軒!我在跟你說話,沒聽到嗎?!”

便宜父親的嗬斥拉回了夏楚軒的注意,他抬起頭,對上老板和隊長不滿的目光。

夏老板厲聲道:“整個基地被你攪得烏煙瘴氣,你還嫌不夠?戰隊成績不是給你開玩笑的!你知道你決賽胡鬨一場,讓我們丟了多少讚助嗎?回去後馬上搬出去,讓經理給你組個三隊,隨便你鬨!”

夏楚軒小時候還算乖巧,可上學後越來越鬨騰,夏老板看到他就頭疼,不過顧念夏楚軒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每次看到夏楚軒像極了他母親的麵孔又莫名心軟,才一直對這孩子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管給錢不管教育,讓這小子終於蹦躂到了他的底線上。

“以你的實力,沒必要勉強自己留在一隊,商業賽更能發揮你的特長。”鐘律措辭含蓄地附和,潛台詞十分明顯——菜雞快滾。

夏楚軒很理解鐘律想把自己踢出隊的心情,暫時原諒了他精準踩中自己雷區。

畢竟菜是原罪,原身鬨著要決賽上場,臨場不聽指揮,導致戰隊錯失冠軍、無緣季中賽,一打失誤和無腦操作曬出來直接占滿“本賽季十大失誤名場麵”,換他他也生氣。

可這是原身造的孽,關他什麼事?

無辜的夏小隊長隻是看了篇黑粉操刀的同人、隻是每天大號追文轉踩評挑戰經理心臟,這是不是有些刺激過頭了?

“隊長,我們打一局Solo。”夏楚軒沒理會便宜父親,直視鐘律。

夏老板和鐘律同時皺眉,不約而同地想:他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隻打一局。”夏楚軒麵無表情地看著鐘律,“這局打完,如果你還堅持讓我走,我馬上走。”

看在隊長是他憧憬已久的鐘律的份上,他打算努力一把留在SUM。換個路人甲,夏楚軒抬腳就走,連個屁都懶得放。

夏老板疑惑地看著夏楚軒平靜的神色,隱約感覺這兒子有什麼不一樣了,但轉念一想,夏楚軒輸了走人也挺好,讓他心服口服地走總好過鬨騰得基地烏煙瘴氣,大家都省心。

“打吧。”夏老板搶在鐘律拒絕前,替他做了決定。

鐘律皺眉,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以夏楚軒的水平,青訓營裡隨便抓一個他都打不過。

夏楚軒假裝沒看見,搶在鐘律開口前,提出要求:“我想今晚出院。”

話都放出去了,他得測試一下現在的水平,不然臨上場發現在繼承原身背景的情況下連菜一起繼承了……

那就是個恐怖故事了。

鐘律被這對父子連著打斷兩次,終於忍不了了:“明天,做完檢查再出院。”

這回夏老板站了鐘律。

一連串檢查下來,已經到了第二天下午。醫生扶著眼鏡,用看醫學奇跡的眼神盯著夏楚軒。

要知道,前天晚上送來的時候,夏楚軒的心電圖幾乎變成直線了,可現在除了後腦勺還沒完全消腫,身體各項指標比他都強。

看著醫生恨不得把自己腦袋解剖研究的目光,夏楚軒一陣惡寒,催著來幫他收拾東西的後勤趕緊辦手續走人。

由於是臨時住院,夏楚軒隻帶了自己本人、以及身上的衣服,此外連個果籃都沒有,無事一身輕。從醫院到基地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夏楚軒進門就給鐘律發了微信:【我在訓練室等。】

過了兩分鐘,鐘律回複:【一小時後到。】

夏楚軒往上劃了劃,發現自己還是小瞧原身了,他單知道文裡形容這是個舔狗中的戰鬥機,但沒想到在沒有文字描寫的地方能這麼舔——此人每天堅持跟鐘律分享心情和見聞,基本都是他單方麵發,每天二三十條保底,也不管鐘律回不回複。

“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夏楚軒火速清空聊天記錄,眼不見心不煩。

基地的布局和五年後一模一樣,他順利找到一隊訓練室。此時戰隊的假期還沒結束,十台電腦前空無一人,夏楚軒也樂得清靜。

等待鐘律的間隙,他打開電腦上的訓練的軟件。在基礎方麵,S8的版本與S13相差不大,夏楚軒試了兩把,很快習慣了五年前的老版本。

屏幕上方塊劃過的速度令人眼花繚亂,但光標每次都能落在正確的位置。夏楚軒打出了與穿越前相差無幾的成績,確認手速沒有異常,不由鬆了口氣。

要是真的連原身的菜一起繼承,他不如投湖自儘。

等待鐘律的時間裡,夏楚軒做了個簡單複(甩)盤(鍋),認為腳滑的重大失誤不能怪他,得怪那個寫他同人的黑粉,為什麼偏要趕在總決賽當天完結?為什麼非得在他下樓的時候來個更新提示?

這些就算了,還……

抬頭看看LOL戰績頁麵那一排紅豔豔的記錄,夏楚軒扶額,頭比磕樓梯還疼。

原身到底是職業選手,排位有勝有負,穩定在峽穀之巔大師段,還過得去,不然按照聯盟硬性要求,怕不是連上場資格都沒有(雖然這是S10賽季才實行的新規則);可Solo就慘了,打幾局輸幾局,變的是對手,不變的是原身的敗績。

還敢把他寫得這麼菜!

誰給那黑粉勇氣?梁靜茹嗎?

“戀愛腦可以有,菜雞不行。”夏楚軒咬牙切齒,“寫我人品敗壞也好過汙蔑我菜!”

鐘律進門就聽到他的自言自語,諷刺地笑了一聲,接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汙蔑?”

夏楚軒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鐘律不由一怔。

這一個眼神,讓鐘律有種“我快死了”的錯覺。

從小到大,夏楚軒第一次用這種冷漠的眼神看他。

“說好了,就一局。”鐘律收起嘴角略帶嘲諷的笑意,同樣冷淡地看著夏楚軒,“我沒有逼你退圈的意思,但LPL確實不適合你。”

“一局,上號。”夏楚軒懶得廢話。

在證明自己的實力前,說什麼都沒用。

電子競技,實力為尊——這是作為職業選手信奉的絕對真理,也是夏楚軒刻進骨子裡的座右銘。

可惜在他的時代,大量選手被金錢和明星般的生活迷了眼睛,早已將這八個字拋諸腦後。

Solo規則采用了常規的一血一塔一百兵,一般隻需要幾分鐘,在雙方升上6級學習大招後,基本就能定下勝負。

鐘律選擇的是定位戰士和刺客不屈之槍·潘森,對比作為法刺的詭術妖姬·樂芙蘭,潘森在防禦和血量存在天然優勢。

遊戲載入,雙方直奔中路。等兵線上來,潘森主動出手騷擾,可見鐘律麵對菜雞也沒有半分放水的意思。

或者說,是想讓對方認清實力的差距。

換做以往的夏楚軒,要麼耍賴、要麼放棄,今天卻應對得很好,讓鐘律有些驚訝。

樂芙蘭的每一步走位都恰到好處,被鐘律消耗的同時也在消耗鐘律的血條,隻是補兵方麵總會差上那麼一兩個。

而正是這“一兩個”,讓雙方經驗差距逐漸拉大。

鐘律算了算,他還差一個小兵的經驗就能升級;潘森不緊不慢地後退一步,轉向身邊的一個遠程小兵。

就在這時,樂芙蘭越線出手了。

攻擊來得猝不及防,夏楚軒在這短短一兩秒內的發揮堪稱暴力,與之前和平發育的反差極大,眨眼間潘森的血條便隻剩下短短一截,下一瞬便消失在爆炸的魔印中。

失敗!

鐘律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死的。

就算他心態沒有比賽時那麼認真,可這麼快被一個上場次數屈指可數的菜雞擊敗……不,已經不能叫夏楚軒“菜雞”了,單看最後樂芙蘭連招的精準卡點、完美卡住他的潘森能反擊的全部空隙,如果這叫“菜”,LPL中單可以集體退役。

“LPL確實不適合我。”夏楚軒慢悠悠地說,“水平不夠。”

鐘律:“……?”

“要不你再喊個幫手?”

鐘律風中淩亂。

那個人軟聲甜的小作精呢?這個高冷毒的暴力狂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