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1 / 1)

老船長的一雙腿當時就在空中彈騰著空蹬了好幾圈。然後方才意識到,不是,等下,他慌什麼,澤弗羅斯又不認識——準確來說都沒怎麼見過他!

應該著慌的,某傭兵頭子的手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新配軍刀的刀柄,不過旋即便又鬆開。

一整個屋子裡黑壓壓的,全是會場的安防人員——還有很多正陪著澤弗羅斯從外麵走進來。

完全沒有任何必要去勾起他們的緊張。肌肉儘管有些僵硬,以賽亞還是重新向他展露出微笑。

“你好,德蒙特先生。很高興看到……您也彆來無恙。”

“是嗎?真的就像你所說的那樣高興嗎?”澤弗羅斯搖了搖頭,“我怎麼覺得有點兒不像啊。”

傭兵頭子在心裡罵出一句臟話。

他向他候在廳子裡的副手使眼色。實際上,並不需要他暗示,副手已經快步向外走去。

“怎麼了?這表情,”一牆之外的休息室裡,傭兵們看他表情凝重,紛紛開口問道,“難道說是合同簽得出了什麼問題?”

副手緩緩搖頭,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字:“澤弗羅斯……拍下人魚的,是澤弗羅斯!”

“澤弗——?!”

一群傭兵裡麵有憨的,一聽就張嘴問,所以接下來是不是衝進去殺了他:“居然還有這等好事!自個兒送上門來……嗨這任務都沒人管了,居然還能完成。”

說著嗬嗬地傻樂。

旁邊人跳起來就是一暴栗,“蠢貨!這小子拍了人魚,接下來還指著他給錢呢!”

“他會老實給錢嗎?”一個蓄須的傭兵憂心仲仲地說,“這人魚倘若是彆人送來拍的也就算了,偏偏是我們……”

在船上兩邊打得你死我活,人甚至被他們給逼到了跳海,“倘若他把之前事提出來,為順利拿到錢,商會會不會反過來對我們不利。”

“頭兒他擔心的就是這個。”副手沙啞著嗓子道,“都過來。看他們接下來怎麼說。”

眾傭兵紛紛從坐具上起身。

人魚是他們帶來的,會場安防自是不會攔著他們,在副手的帶領下,傭兵們魚貫進入談判的大廳。

“……嘖。”

尼古拉斯·約倫·希爾頓默默數過他們的人數,挑了挑一邊眉毛。

『還越來越多了。提前和你說,小子,雖說被逼無奈不得不幫你這個忙,但正麵作戰從來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假如你是覺得,有軍區防長在,這就是個輾壓局,隨便打打就完事……聽我句勸,你最好還是合計一下,家裡都有些什麼東西能拿出來變賣,好把你捅出來的這窟窿給補了。』

『你真正所擅長的領域,我當然是知道的,尼古拉斯。』

澤弗羅斯一邊與商會會長就交易的細則進行商洽,一邊以心靈訊息對她作出回複,『不必去擔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起這些……請你去替我看看,我的小人魚怎麼樣了。』

會場方當然允許他們去查看人魚——這件即將交易到手的拍賣品。

澤弗羅斯仍然舒適坐在沙發,他今天所穿著的是一件低調但不失典雅的暗色長袍,寬大的衣擺從一旁的扶手處斜斜垂下。

尼古拉斯起身,隨會場人員前往水池看了人魚,並滿頭黑線地應其要求幫忙遞去了放在一邊矮桌上的耳機。

『你家小人魚玩得還挺開心呢。』她說。

她告訴了澤弗羅斯水池所在的地方。

『好的。』澤弗羅斯道,『接下來你就暫且到外麵避一避吧。離我太近我擔心待會兒受傷。』

軍事長官看起來比房間裡所有的人都要更加高大健壯。無疑問他們會將她判斷為他的保鏢,並在衝突爆發後第一時間集火。

他既然這麼說。尼古拉斯也便向外退出來。

不過距離的拉遠……乃至牆壁的阻隔,都不會影響到她繼續從他那裡接到精神的訊號:

『他們沒能成功,尼古拉斯。雖然你冒死潛伏在這裡,不斷進行調查並想辦法破壞的——用來蠶食位麵存在的巨噬黑洞,他們幾經曲折最終還是造了出來,但是,它並沒有投入使用。特裡豐斯沒有對諾瓦娜發起進攻。

『因為——我把那些人都殺了。』

星區長官的腳步倏然頓住。

『你說什麼?』

『但在隨後發生了一件不講道理的事。』

澤弗羅斯接著說道,並沒有回答她的疑問,『以我的推測,應該是他們的「父神」出手——時間,突然就倒轉回了幾十年前。這個世界也巧妙地多出了人魚。在上一世,特裡豐斯是沒有這一物種的。』

一點一點地,尼古拉斯向後轉回了身。

『我並非從一開始就知道,』澤弗羅斯補充,『也是直至前些天,遇到一場意外,方才恢複了那份前世的記憶。』

尼古拉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德蒙特,你……』

『未來我們將會是很好的朋友,尼古拉斯。』年輕的貴族輕聲言道,『現在,就讓我們正式來認識一下吧。』

尼古拉斯猛地撥步,向大廳裡衝了回去。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聽到大廳中遽然響起驚憾的怒罵與絕望的尖叫。

腳步聲淩亂嘈雜,不知多少人在奔跑,一名會場安防端著閃光的超導槍大聲呼叱著衝向她——尼古拉斯扭曲空間規避掉一束束迎麵而來的高壓電弧。

身影交錯的瞬間,她反手一扣一推,伴隨一聲巨響,一顆扁了的腦袋深深地嵌在了開裂變形的牆體上。

正麵硬碰硬的戰鬥,沒錯,並非她所擅長的領域,不過,此刻所遭遇的敵人似乎恐惶更多地壓倒了鬥誌。

……按理說這不該,畢竟會展中心可是他們的主場。尼古拉斯衝回大廳,隨後她知道了原因。

滿目是驚心的猩紅,這源於遍地橫流的鮮血。商會會長那肥大的身軀斜斜躺倒在半圓形的扶手椅上,剪裁精致的織綿襯衫正在慢慢吸取從他破裂肚腹外溢的油脂。

收割了他的生命的、狹長的刺劍遊曳著寒光,她未來的朋友用優雅的舞步在奢華的大廳掀起一場死亡的風暴。

沒有任何人可堪被稱之為敵手,是過於遊刃有餘,他的動作明明快如電閃,給人的觀感卻慢條斯理,那雙暮紫色的眼睛至今仍然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泛起,他微笑著,向她打了一聲招呼,將最後一名傭兵逼到牆角,送他去擁抱了終焉的永寂。

……

即使是戴著耳機,路南迦爾也能聽到外麵一片亂糟糟的。能量的波動在不斷傳來,好像是什麼地方打起來出事了。

不過,人類之間打架,和他一隻海妖又有什麼關係呢?

硬要說的話,就是他們打架可能會阻礙他多金的仆從過來見他。但考慮到其十分有錢——有錢人一般是不會受小小騷亂影響的吧。

路南迦爾亂七八糟地分析,總之就是懶得去管……因為他手頭的這把遊戲還沒有打完呢。

彆說,人類做的這些小遊戲有的還挺有難度。路南迦爾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感,現在根本就不敢暫停——就連湊過來要給他發放任務獎勵的係統都被他無情推到了一邊。但凡他敢暫停那麼一下,他操縱的小紙片人啪唧就死了,好不容易破了記錄的得分又要歸零。

而他這一局遊戲打完……外麵的那場架也打完了。

金箔裝飾的旋轉門被緩緩地推開,空氣的對流送進鮮血的腥甜,也讓池水微微泛起漣漪。

漆亮的靴跟富有韻律地敲打著地板,滴血的長衣隨著來人的步幅而輕輕擺動。

路南迦爾疑惑地抬起頭,海藍的雙眸對上暮紫色幽深的眼睛。

『誒這人看起來好像有點兒眼熟……』他嘀咕道。係統小氣泡已經尖叫著衝了出來,旋轉跳躍,硬生生憑一己之力在他眼前刷屏。

【澤弗羅斯——澤弗羅斯過來接你了宿主!】

【天哪,難道你這就已經不記得他了……之前是誰跟我說他不是金魚,記憶也不止有七秒啊。】

【跟他,快跟他,宿主你快跟他回家……啊啊啊他伸手了!】

小氣泡飛快地竄到了一旁,是生怕影響到它的宿主接受反派BOSS的邀請。

年輕的貴族單膝半跪在的水池的邊緣,深沉血色從長袍的下擺順著地板濺出的水跡一片片暈染開。

他向藍發的海妖友善而恭謙地伸出手,耐心地等待。

路南迦爾的耳機正好又不想戴了。當下便摘下來往他手裡一放。

小係統目瞪狗呆。某優雅貴族的完美笑容也不由得出現了一絲裂痕。

澤弗羅斯把耳機放在一旁乾淨的地板上,再次伸出了手。

『和您忠誠的仆從一起離開吧,尊敬的領主閣下。』

『!』路南迦爾驚,『你就是我的仆從?』

『對啊。』

深海領主小小的內心頓時多出了許多大大的疑惑。澤弗羅斯把他仆從的職位拍了下來?他一個落魄貴族有那麼多的錢嗎?

還是說,他這個仆從職位拍出的價格其實也並沒有多高,屬於是哪怕落魄了也能拍得起的程度?

澤弗羅斯看出他在猶豫。『您不相信我嗎?』

那肯定了。先是外麵突然出現騷亂,然後這家夥便跑來,一身都是血腥……路南迦爾嚴重懷疑,他怕不是一路砍過來的。

『彆搗亂,』他警告道,『我還要參加拍賣會呢。』

係統:【……】

都是它的錯!都是它看著宿主大人上當受騙,卻不把實情告訴他,才導致眼看就要完成的任務居然這麼奇奇怪怪地卡住。

小氣泡衝出來,急得當場又要亂舞了,但在它慌亂開始解釋之前……人類貴族淡定地掏出了一份兒簽名的合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