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睡沙發吧，”
“你好像沒帶睡衣，要不直接穿我的吧...”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舒默聽到他的話，有些尷尬地閉上了嘴，
李承澤歪頭看他，“我家裡房間有多啊，你不用睡沙發。”，然後又想到了什麼，挑了挑眉，笑著調侃，“我在你心裡就那麼苛刻嗎？你在我這裡連乾了兩天活，還通宵了一夜，我卻連張床都不舍得給你睡？”
“我是什麼黑心老板嗎？”，他一連串地追問，邊說還邊逼近舒默的臉，“嗯？”
眼前是alpha不斷放大的、充滿促狹的眉眼，舒默身體下意識地往後傾，整個人也跟著想要往後退，可他身後就是沙發，根本無路可退。
“不是，”，鼻尖能嗅聞到李承澤衣服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氣，舒默有些無措又慌亂地開口解釋，“我沒帶睡衣，今晚又做了飯，身上有油煙味，怕會弄臟你的床，所以...”
“所以就提出要睡沙發？”，李承澤被他的解釋弄得有些無語，又覺得有些好笑，“那你為什麼就沒想著開口跟我借套睡衣呢？”
“借到睡衣了，不就能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睡一晚上了嗎？”，李承澤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舒默為什麼寧願委屈自己睡又冷又硬的沙發，也不主動開口跟他借套睡衣？
後者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就能舒舒服服地過一晚不必委屈將就自己，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不是嗎？
舒默垂著眸，沒說話，
李承澤一隻手撐在他的身側，幾乎將他半圈在自己的懷裡，另一隻手抬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是沒想起來跟我要嗎？”，指尖順著他軟軟的臉頰下滑，曖昧地停留在他的唇角處，又點了點，“你的嘴巴是裝飾用的嗎？為什麼不說話，不回答我的問題？”
他對舒默有著異乎尋常且不為人知的好奇心，
因為舒默的宿舍除開舒默他自己以外，其他三人都是頂級alpha，
李承澤如今回過頭來想想才發現，這樣的宿舍分配很顯然是不合理的，
三個頂級alpha在分配宿舍時，絕對不可能和一個普通的beta分配在一起，那就隻能證明是江嶼笙他們在背後動了手腳，自願跟眼前這個beta捆/綁在一起的，又或者說，不是捆/綁，而是變相的...‘圈/禁’。
一宿舍的高級獵食者，就舒默這麼一隻柔軟食草的小羔羊，這樣詭異的宿舍搭配，實在沒法不讓人好奇.....
清幽的柏木香氣悄無聲息地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然後縈繞在舒默的後頸處，無聲無息地摩挲著beta的腺體，
淡淡的草莓香甜氣息被刻意地勾引了出來，而後若有似無地飄散在李承澤的鼻尖。
草莓味的beta信息素，透著青澀的酸又帶著難言的清甜。
水果味的信息素一般是香香甜甜的omega們擁有居多，beta的信息素大多是寡淡無味的白水，又或者是淡的不能再淡的花香，這還是李承澤第一次從一個beta的身上聞到酸酸甜甜的草莓味信息素，真是讓人覺得稀罕。
舒默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也聞不到空氣裡alpha的信息素，自然也就察覺不到麵前這個看著開朗無害的alpha，都背著他用信息素搞了些什麼小動作。
李承澤剛剛問他是不是忘了問，舒默以為這是李承澤主動給他找台階下，於是便輕了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又低聲且禮貌地補了一句，“請借套睡衣給我，好嗎？”
李承澤看著他遲疑開口的模樣，眸光閃了閃，然後眉眼一彎，笑道，“好啊。”
*
舒默規矩又禮貌地站在李承澤的臥室門外，沒有進去，
李承澤打開衣櫃，看到一套他還沒穿過的新睡衣，他伸手去拿，可眼角餘光又掃到另一旁，自己擺放整齊卻已經穿過的睡衣，他伸到半路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徑直轉了個方向，從另一旁拿出一套淡藍色的睡衣。
清幽的柏木香氣悄無聲息地沾染到睡衣上，李承澤把睡衣拿到門口處，遞給舒默，“沒有新睡衣了，隻有我以前穿過的，但都洗乾淨了，我也很健康，所以你不用擔心，今晚就先將就著穿吧。”
“沒關係，舊的也可以，”，舒默接過睡衣，抬頭和他道謝，“謝謝你。”
舒默小的時候，福利院也曾經因為資金短缺而沒錢給院裡的孩子們買新衣服穿，那時候舒默也穿過社會上好心人士捐贈給福利院的舊衣服，
那些衣服雖然舊些，但都是完好的，甚至還因為是家長給家裡的寶貝孩子買的，所以布料比福利院買的新衣服可能還要好些，而那些舊衣服送過來前以及院長收到後也都是經過消毒清洗乾淨的。
李承澤家裡有兩個衛生間，一個是公用的，還有一個則在他的臥室裡，
舒默抱著睡衣往公用衛生間走，
李承澤倚在門邊，看著他單薄瘦削的背影，垂眸沉思了兩秒，在舒默即將走到衛生間門前時，忽地站直身體，抬腳往前走去。
舒默伸手剛想要拉開衛生間的門，alpha高大的身影卻在他觸不及防間，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被嚇了一跳，手一下子就鬆開了衛生間的門把，同時身體往後踉蹌了兩步，
李承澤怕他摔倒，一下子就拽住他的手臂，將他給拉了回來，
舒默驚慌失措地抬頭看他，因為驚嚇而劇烈跳動的心仍在胸腔裡急促亂跳，
李承澤倒真沒想故意嚇他，“抱歉，沒想著要嚇你的，”，
他抬手，像是安撫家裡的貓貓狗狗那樣揉了揉舒默的腦袋，“就是想跟你說一聲，下次如果你想要什麼，又或者需要什麼，就直接開口跟我說，”
“舒默，你得開口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才能給你不是？”
*
明亮的燈光打落在牆壁上，照亮整個乾淨寬敞的衛生間，
舒默把睡衣放在置物架上，扭頭看見鏡子裡自己蒼白瘦削的臉，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李承澤剛剛對他所說的話，
——舒默，你得開口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才能給你不是？
開口了，就能要得到嗎？
想要，就能理直氣壯地開口嗎？
他在鏡子前沉默地站了兩秒，然後轉身離開。
霧氣從玻璃隔間裡滿溢出來，
水珠啪嗒啪嗒地打落在舒默白皙的腳邊，像是下雨一樣。
*
夏日的雨來的迅猛又觸不及防，
窗外的天霧蒙蒙的，雨簾模糊了遠處市中心鱗次櫛比的高樓，
雨水的濕氣混合著泥土腐質的氣息和草木的清新一同從窗外吹進來，吹得人鼻頭癢癢的，
舒默和院裡幾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並排著一同站在院長辦公室的沙發前，
他局促緊張地看著沙發上坐著的那一對衣著得體的中年夫妻，
那對中年夫妻一個是omega，一個是alpha，因為不能生育，所以想要來福利院領養一個合心意的孩子。
舒默從記事起到現在，就已經見過不少的夫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福利院這裡，想要領養孩子。
他今年已經九歲了，這樣的年紀，其實很多來領養的夫妻都不會考慮了，因為年紀越大的孩子越不容易培養感情，而且因為懂事了，也更容易在福利院裡沾染上一些不好習性，反倒是年紀小的，還沒記事的孩子，不僅容易培養感情，也方便於領養的夫妻教育塑造好孩子的品性。
坐在沙發上的omega視線來來回回地在舒默他們幾個孩子的臉上逡巡，溫婉好看的臉上浮現出猶豫之色，
院長看出了那個omega的為難和猶豫不決，便提議讓孩子們一個個地輪流和他們單獨相處一會，說說話什麼的。
舒默因為在幾個孩子中是年紀最大的那個，所以也是最後一個進去和那對夫妻單獨聊天說話的。
他對那個溫柔漂亮的omega有種莫名的好感，心裡也期待和希望這對方能領養自己，
那個omega語氣溫溫柔柔地問了他好幾個問題，他手指有些緊張地攥緊自己的衣角，然後認認真真地回話。
“孩子，很高興能和你聊天，”，漂亮的omega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給你糖，你先出去等一會好嗎？”，她說著，便像給之前那幾個孩子一樣，也給舒默一把糖。
舒默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手裡的糖果，認認真真地開口道謝，“謝謝您。”，說完他還朝那對夫妻鞠了一躬。
那個漂亮的omega眼神憐愛地看著他，“小默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小舒默看著那個漂亮的omega，站在原地踟躕了一會，還是鼓足了勇氣，磕磕絆絆地開口請求，“請、請問您能考...考慮一下領養我嗎？”，他很緊張，捧著糖果的手心裡都出了一層粘膩的汗，卻還是強迫自己把話說完，“我、我會聽話的，我能、能幫忙做家務，也、也可以做其他事情，我、我都可以、可以學。”
因為他太緊張了，說話都有些結巴和語無倫次，卻還在竭力地做著保證，想給麵前的夫婦留下好印象，“我真的很乖的，你們讓我做什麼，我、我都會聽話的。”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勇敢地在外人麵前說出那麼一大段話，他眼神期盼地看著麵前的omega，心裡真的十分地渴望能擁有一個家。
雖然院長和福利院裡的員工們對院裡的孩子都很關愛、也很照顧，但希望能擁有一對疼愛自己的父母，渴望能得到父母的關愛卻也是烙印在每一個孤獨弱小孩子骨子裡的天性。
誰都想要，也渴望著能擁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家，成年人尚且如此，更何況稚嫩無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