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1)

牧雲霽聞言,瞳孔一縮,臉上的不屑與嘲諷瞬間僵住,喉間像是卡了一根刺,進退不得。

他確實很早就知道了林知嶼準備下藥的事。替江逾白調換那杯酒的時候,也確實是存了想要看林知嶼出醜的心思。

但他隻以為牧綏會大發雷地將林知嶼趕出房間,或是讓他在彆的地方吃些苦頭,隻要讓他知道什麼叫“自食惡果”就好。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當父親氣勢洶洶帶著他和爺爺推開房門的時候,牧綏會毫無反抗之意地坐在輪椅上,眼神平靜地望過來,好像是故意想給他們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牧雲霽想反駁,想解釋,但看到牧綏那張冷淡的臉,心裡又止不住地想:我跟他說個屁,他愛怎麼想怎麼想。

“怎麼,那被雙雙利用的你就不蠢嗎?”牧雲霽反唇相譏。

牧綏倒是並未被這句話激怒,他漫不經心地靠在輪椅的扶手上,語氣冷漠又平靜:“我其實覺得很有趣。”

“就像是一潭死水中,忽然闖入了一條外來的魚。我很想看他能攪弄起多少風浪。”

他的手指緩緩地摩挲著扶手,似乎是想到什麼高興的事,嘴角都上揚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可偏偏是這副模樣,看得牧雲霽有些毛骨悚然。

他甚至覺得牧綏是身體障礙久了,連心理都出現了障礙。

牧雲霽打了個哆嗦,冷笑著“嗬嗬”了一聲,還打算再陰陽怪氣幾句,就聽到門外侍者敲門的聲音。

作為Aurora的代言人,他還要到晚宴現場發言。

牧綏淡漠地操縱著輪椅背過身,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牧雲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半晌後,故意冷哼一聲,念叨了一句“你就繼續被他騙吧”,然後拂袖而去。

……

與此同時,晚宴大廳內。

富麗堂皇的水晶燈投下星輝般的光,婉轉的弦樂聲在大廳裡悠揚回蕩。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端著香檳或者紅酒低聲交談,禮貌的笑容在臉上恰到好處地停留。

Aurora十周年的紅毯是公開的,但後續的晚宴卻很私密,現場見不到一個媒體。

林知嶼走入大廳的瞬間就感受到不少目光向他投射而來,他既裝瞎又裝傻地從人群中穿過,遇上打招呼的就點頭示意,即使一張臉都沒能記住。

好不容易摸到一杯飲料,他立刻就縮到了偏僻的角落裡,輕車熟路地把自己隔絕在了熱鬨宴會的透明屏障之外。

手機上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彈出,陳辰正在實時為他更新他紅毯熱搜的討論度。

【陳辰:林哥,你現在真的是全網熱議!狂甩第二名好幾條街!你終於要好起來了嗚嗚】

【陳辰:現在全都在猜你的衣服到底是哪裡來的,已經有人扒出了牌子我靠,林哥你居然還有這麼壕的朋友,不會又是那位……】

【陳辰:但是很奇怪,我剛剛好像在外麵看到溫逯坐誰的車進去了,那麼嚴重的黑料應該被封殺了才對,怎麼還能來,林哥你小心點,怪怕這人發瘋的。】

林知嶼喝了口杯子裡的橙汁,不著痕跡地在晚宴會場裡一掃,倒是沒有看到與溫逯相似的身影,於是又把注意力挪向窗外。

外麵的夜色已經深沉,璀璨的燈光倒映在巨大的玻璃窗上。他能從玻璃窗上的影子中看到自己,禮服流暢的線條襯得整個人修長挺拔,手上輕輕撥弄開耳飾的流蘇,翠榴石在燈光下閃著星子般的光澤。

他搓了搓耳洞,想起牧綏幾小時前指腹碾過這裡的觸感,耳根不自覺地燒得發慌。

然而沒有給他太多回想的時間,短暫的寧靜就被不速之客輕鬆打破。

“這麼獨自一個人,未免太過顯眼了一點。”

林知嶼回過頭一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精致考究的西裝,頭發向後梳得一絲不苟。人不算高,衣料繃緊的臂膀稍微能看出一點鍛煉出的肌肉線條,但難掩歲月苛待下微微發福的痕跡。

“我姓金,金秋山,是《青鳥》的投資方之一。”男人說道,“我很欣賞你的才華,想見你本人很久了。”

林知嶼皮笑肉不笑地說:“金先生,你好。”

心裡想的卻是:我能有什麼才華。如果混吃等死和被動隱身算才華,他倒希望能把這兩項點滿。

“喝一杯?”金秋山舉了舉手上的酒杯,笑著說。

林知嶼尷尬地抿了抿嘴角,把自己的橙汁湊過去碰了一下。

“飲料啊?這多不夠意思。”金秋山說著,也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立馬招來了侍者,從酒盤裡托起一杯香檳,強硬地塞到林知嶼手中,“就喝一點,給個麵子?”

林知嶼很不想給。

他這輩子最煩的就是酒桌文化。

畢竟入職的第一天,傻|逼老板就不顧他感冒已經吃了藥的理由,硬生生地給他勸下了一杯白酒。

不過還好,他已經鍛煉出了一身渾水摸的本事。

因為和這種人說不能喝酒,他們隻會勸得更來勁,不如直接遂了他們的意,等他們覺得無趣了,自然回去找下一個。

林知嶼覺得這位金先生就是過來隨意找人social下,敷衍敷衍得了。

他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眼裡卻沒絲毫的情緒波動,接過香檳和興致勃勃的金秋山象征性地一碰,湊到嘴邊輕輕一抿。

誰想,金秋山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的杯身,仿佛是在丈量他究竟喝了多少。

眼看對方已經一飲而儘,還微笑著對自己展示了一下空蕩蕩的杯子,林知嶼隻好硬著頭皮抿了一大口,心裡卻把這遭瘟的男人罵了個遍。

“我聽說你在劇組適應得不錯,趙導也很滿意。”金秋山溫和地說,“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嗎?我這正好也有幾個影視項目。”

林知嶼繼續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暫時沒有,可能拍完這部就不乾了。”

“那怎麼行。”金秋山的視線在他的臉上滾過一遭,閃爍的眸光裡摻雜的並非是遺憾,倒像是戲謔的、令人惡心的欲望,“這麼惹眼的一張臉,若是放在家裡,該有多可惜?”

話聽到這裡,林知嶼再沒察覺不對,就真是個傻子了。

他就知道誇你有才華的男人裡,十個有八個都不安好心。

他衝著金秋山“嗬嗬”地笑了一聲,說:“謝謝你的誇獎哦,不過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

然後隨便找了個尿遁的借口就匆匆從他的身邊走過,竄進了人群裡。

然而這不竄不要緊,看到他和金秋山交談的人都紛紛開始上前和他搭話,不是說他在紅毯上的表現的,就是來問他最近的近況的,林知嶼僵著一張臉禮貌回應,雖然三言兩語地就把話題巧妙接過了,但還是被灌了不少酒。

他突然有點羨慕原主了。如果是他在這裡,以他那副潑辣的萬人嫌性格,一定沒有人敢上前搭訕。

林知嶼喝得有些頭暈,好不容易從人群裡鑽出來,扶著牆壁踉踉蹌蹌地繞了好幾圈,終於在走廊儘頭找到了洗手間。

冰涼的水從水龍頭裡流出,林知嶼把水流撲上臉龐,暈眩的熱意終於被刺激得稍微消退了一點。

他撐著洗手台,目光混沌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水流順著臉頰流下,滑過下頜的線條,在下巴上搖搖欲墜。

他的狀態還是有點不太對。

大腦像是被攪成了一團漿糊,暈暈乎乎,眼皮像是墜了千斤的鐵,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剛剛雖然被灌了不少,但心裡也都有數,應該不至於會這樣犯困。

這麼想著,“哢”的一聲關門聲在身後響起,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林知嶼遲鈍地側過身就要出去,卻不想在經過那人身邊時,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我靠!

林知嶼一驚,立馬就要反抗,誰想那人直接扯著他的胳膊壓了上來,把他整個人都抵在了洗手台上,一把抱住。

“怪不得把溫逯氣成那樣,你真的很不錯。”

濃烈的麝香味熏得林知嶼有些反胃,金秋山的呼吸噴在他的脖子上,渾身都難受得起了雞皮疙瘩。

“你現在跟的誰?彆跟他了,跟我怎麼樣,我保證能把你捧得大紅大紫。”

眼看金秋山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後腰,嘴也作勢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啃,林知嶼一把抓過洗手台上的陶瓷擺件,直直往他的腦袋砸去。

“我草!”金秋山痛呼一聲,頓時捂著頭往後退了幾步。

林知嶼卻沒打算放過他,陶瓷擺件往他麵上一砸,趁著金秋山像旁邊躲避的功夫,抬腿一腳把他撂倒在地。

“我還想草你呢!”如果是在清醒狀態下,他大概說不出這麼重的話,“傻逼玩意兒,腦袋拴在□□上的東西,祝你一輩子陽痿!”

說著,又補了一腳,然後拿上洗手台上的香水瓶,半點也不耽擱地就朝外奔去。

正在門外鬼鬼祟祟的溫逯沒想到洗手間的門會突然被拉開,他大驚失色地愣在原地,直到聽見金秋山喊了一句:“攔住他,彆讓他跑了。”

溫逯立馬反應過來,抬手就要去拉林知嶼,卻沒想到林知嶼反手一揮,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緊接著就直接抓著香水瓶子砸上了他受傷的手。

溫逯痛得大叫,林知嶼一腳把他踹開,隨意迅速地選了個方向就昏昏沉沉地跑了過去。

金秋山遞給他的那瓶酒裡多半是下了藥,他的腿已經軟得發麻,幾乎感受不到。

意識一點一點地往下墜去,眼前筆直的走廊都在打轉。林知嶼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又跑到了哪裡,腳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他擰著大腿的皮肉,強迫著自己清醒起來,卻怎麼也無能為力。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要來扶他。林知嶼渾身一顫,用儘氣力甩開了他的手:“滾,彆碰我!”

鋥光瓦亮的皮鞋在他低垂的視線中停下,拽著手臂的力道抽離,視野中出現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帶著他熟悉的清苦皂香。

“林知嶼,現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