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不過林知嶼沒等來牧雲霽的找茬,倒是等來了徐冬冬派來的車和新的助理。

原主的上一個助理早就因為錢少事多人難伺候辭了職,新派的助理是個來實習的大學生,滿眼清澈的愚蠢,讓林知嶼不由想起自己剛畢業的那會兒。

所以在對方第三次偏離規定路線的時候,林知嶼隻是懶洋洋地抬頭瞥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助理自個把自個嚇得一驚一乍,好像他隨時都要暴起吃人。

好在最後準時到了影視基地。

“我們根據小說的設定給謝雲策設計了幾套不同的妝造,林老師先試試,有不合適的我們再改。”

攝影棚裡的工作人員正在調試燈光,副導演引著他進了化妝間。

許是剛結束了上個化妝工作,有些無聊,門一打開,林知嶼就聽見了兩個化妝師湊在一起低聲議論。

“牧雲霽怎麼今天也過來了,他也有拍攝任務?”

“過來陪朋友吧,我剛看到他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就咖啡廳裡那個,長得也跟明星似的,就是可惜……”化妝師說著,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腿。

“你說坐輪椅那個?”另一位化妝師收拾東西的手一頓,說,“那好像……是他哥吧?”

“啊?”

“你不知道嗎,牧雲霽家裡有礦,他哥是星耀娛樂最大的股東,隻不過因為豪門那什麼的原因,兩個人關係不太好,所以牧雲霽才簽了無限娛樂。”

“這你也知道?”

“接觸的人多了,總能聽到幾句八卦。”她說,“而且那位好像也是這劇的投資商,估計今天來視察工作吧。”

副導演乾咳了兩聲,其中一個化妝師先反應了過來,連忙噤聲走了過來。

“這位是飾演謝雲策的林老師吧,我來給您做造型。”

林知嶼衝她笑了笑,走到位置上坐下,目光卻透過化妝間的玻璃窗戶往外望去。

從這個視角,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咖啡廳。

灰白色調的外牆冷淡異常,玻璃窗上反射出幾道銀白的光暈。牧綏正坐在窗邊的位置上,端起咖啡的動作慢條斯理,一身煙灰色西裝妥帖地穿著,顯露出幾分禁欲的冷感。

站在他對麵的牧雲霽不知道在喋喋不休地嚷著什麼,麵色帶著些許不耐,牧綏倒是對他近乎暴跳的行為恍若未聞,貼著杯沿抿完一口後,似是若有所感,倏忽側過頭“看”了過來。

化妝間的窗戶是單向的,林知嶼進來前瞧過一眼,可現在卻莫名有種被抓包的緊張,總覺得牧綏的目光好像牢牢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正巧化妝師的刷子掃過了他的眼皮,睫毛下意識地顫了一下,化妝師還當他是不習慣,開口安撫道:“林老師放心,我技術很好的,不會戳到你。”

林知嶼搖了搖頭,示意沒有關係。

“不過林老師這顆痣生得真好,讓人一眼就能把視線都聚焦到這雙眼睛上。”

林知嶼問她:“需要遮嗎?”

化妝師說道:“不用,我們商量過,因為原著作者總喜歡寫謝雲策的眼睛,這顆痣正好,可以省去不少事。”

林知嶼的眼部線條偏鋒利,化妝師特意疊了幾層暖色的眼影,又用眼線把他上揚的眉尾往下壓了壓,讓他的眉眼瞧起來溫和了許多,沒有那麼重的攻擊性。

利落地畫好了妝,化妝師熟練地為他接上了假發。得益於沒有修剪的狼尾,林知嶼的發型可以依賴自己的頭發,看著會比全包頭套自然許多。

上半部分的頭發用玉冠高高豎起,剩下的頭發披散身後,額前的劉海用卷發棒燙好,再用發膠固定。

鏡子裡的人一下子變成了鮮衣怒馬的少年郎,連林知嶼自己都覺得有些新奇。

《青鳥》是仙俠劇,服裝追求飄逸的美感,但畢竟謝雲策是個劍修,也不能完全套個大寬袖上陣,未免太不講究。

是以劇組在設計時,他的服裝多以窄袖為主,有時會外罩一件薄紗馬甲。顏色多輔以青、綠、白之類的淺色,纖細有力的腰身被一道腰封緊緊束起,衣擺間流光般的刺繡隱約可見。

林知嶼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順手調整了一下腕上的護臂,在場的工作人員無意識一瞥,整個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副導演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好幾遍,興奮地給趙瑾瑜打去視頻電話,張口便道:“這演員選得太對了,我們對謝雲策的所有構想都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新來的助理也是活躍地舉著手機又拍又錄,林知嶼掃過他額前的細汗,提醒道說:“劇組應該不會讓發出去。”

助理:“沒事,等到時候劇播了我給林哥剪個視頻,保準那些黑子看了都被你這張臉折服得不要不要的。”

林知嶼:?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操心我的事業。

“劍呢,把謝雲策的劍拿過來,先拍幾張看看效果。”

林知嶼被塞了一把沉甸甸的劍,劍的外觀樸素得平平無奇,連劍柄都是隨意用麻繩一裹,倒是挺符合謝雲策自由隨性的設定。

燈光就位,林知嶼依照著攝像師的指示驟然拔劍。

“錚——”

劍身反射出的銀光正好在他的眉眼處落下一道,棕色的瞳孔被映照得更淺,眼下的那顆紅痣反而愈發的攝人心魂。

副導演連連拍手稱讚,活像一隻海豹。

牧綏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攝影棚外,站在他身後的牧雲霽頂著被人欠了百八十萬的臉,抱著手臂站在他的輪椅後,耳邊甚至還回蕩著剛剛走來時工作人員的交談——

“不得不說,林知嶼這個人脾氣雖然不好,但那張臉長得是真的絕,副導隻看了一眼就讚不絕口。”

“我感覺他的脾氣也收斂了不少,剛才我進化妝間拿東西,他還衝我笑了,可能是真打算改邪歸正了吧。”

“氣質也好,人往哪一站,盤靚條順,賞心悅目,這B班也就這點好,可以天天欣賞不同的俊男靚女。”

牧雲霽“嘁”了一聲,嫌棄地看向棚中的林知嶼。

五官,平平。

身材,平平。

也就……他不著痕跡地掃過被腰封勒出的弧度,暗自用手丈量了一下。

也就腰細一點。

林知嶼像是不太適應閃光燈下的拍攝方式,眼皮控製不住地眨了好幾下,眼底都漫開了一片紅。

一組拍攝結束之後,化妝師進前重新給他補妝,又在副導演的指示下往他的鼻梁與嘴角添了幾道劍傷與血痕。

“行了,這樣很有感覺。”

林知嶼兀然挑眉望向鏡頭,嘴角牽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血跡在顴骨迸濺,眼底的一抹水光混雜著脆弱與倔強,像極了一隻桀驁不馴的孤狼。

牧雲霽冷不丁看得發愣,感覺一股奇異的感覺仿佛順著那道目光直擊心臟,半邊身體都要麻了。

“看出靈感了?”

牧綏嗤笑的聲音打斷了他抽離的思緒。

牧雲霽猛地低下頭,才發現牧綏已經側過身來,正冷冰冰地盯著他看。

那雙幽深的眼裡看不出情緒,但牧雲霽莫名覺得背後一涼,像是被什麼冷血動物爬過一般,讓人渾身難受,如墜冰窖。

“你覺得我看著這張臉,能有什麼靈感?”牧雲霽沒好氣地反問,“我可不像某些人,品味平庸,葷素不忌。”

牧綏的手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輪椅扶手,語氣冷淡:“我以為你剛才也看得很儘興。”

牧雲霽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一樣,吼道:“牧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罵你?誠心擱這惡心我呢?”

“你也看夠了吧,看夠了就走,我還忙著回去寫歌。”

牧綏涼涼地睨了他一眼。

“行,你不走我走!你自己把輪椅搖回去吧。”

……

林知嶼拍完最後一組妝造,臉上的表情都要僵了。他揉了揉仿佛已經離家出走的臉部肌肉,一溜煙地竄進了更衣間裡。

沒有什麼比下班更快樂的事。

助理剛才告訴他,攝影棚附近有家火鍋不錯,去晚了排長隊。他急需一場酣暢淋漓的晚飯來拯救自己疲憊的屍體。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脫衣服的動作太過急促,還是衣服的設計bug,脫到第二件時,發尾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勾住,扯得他頭皮都刺痛了一下。

謝雲策的衣服都是專門定製,上麵的刺繡精美,林知嶼不敢貿然動作,生怕弄壞了還要連累彆人加班補救,隻好衝著外麵喊助理的名字。

可是那不著調的實習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林知嶼喊了半天都沒等到一點動靜。

他幾乎要把心一橫,乾脆就著這個頭發被扯的歪七扭八的姿勢出去找人求救,餘光中卻瞥見一個熟悉的滾輪落在了更衣室的外麵。

“……牧先生?”

“嗯。”

“謝天謝地,再沒人來我都要喊破喉嚨了。”

隔著簾子,林知嶼好像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諷他的蠢笨。

下一秒,暗色的遮簾被蒼白的手掀開,冷冽的皮革煙草氣息隨之撲麵而來,輪椅滑入狹小的更衣間,逼仄的空間陡然變得沉悶。

“脫不下來?”牧綏靠在輪椅上,語調淡淡,卻帶著說不清的意味。

林知嶼垂眼背身,隻覺得那股香水味無孔不入,又帶著某種壓迫感,像是高懸的月,讓人無法直視,也無法逃避。

他忍著不適應小聲說道:“您幫我看看,是不是卡哪裡了?”

牧綏的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他的腰間,緩緩道:“蹲下,這樣我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