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日子……”莫語閒仿若入夢。
他結婚是因為他爺爺希望他能結婚,所以知道白周亦答應,他想都沒想就點了頭,至於和他結婚的人是誰並不重要,哪怕對方是個糟糕的人。
真的和白周亦過日子,莫語閒試著去想象。
舉手投足間皆是斯文,臉上時時刻刻都帶著笑意,一雙眼與之對視時更是溫柔得能把人都融化……
如果真要選一個人過日子,如果那個人是白周亦……
莫語閒心跳加速一拍。
但……
“你無法召喚靈獸,你爺爺需要吃藥,這些情況我早就知道。”白周亦一眼看出莫語閒在想些什麼,這也是他想要和莫語閒好好談談的原因。
像是沒想到他會把這件事直接攤開來講,莫語閒身體明顯僵了下,視線也下意識閃躲。
白周亦繼續,“我既然選擇了你,那我就做好了接受你的一切的準備,好的不好的都是。”
一輩子很長,現在他或許是付出得更多些,但未來的事誰知道?
白周亦再次詢問,“你呢,你怎麼想的,願意和我過日子嗎?”
屋內一片安靜。
莫語閒低垂著頭始終一言不發。
白周亦補充,“就算不願意也沒關係,錢我依然願意借給你,你爺爺那邊我也會配合,如果你是顧慮這個的話。”
屋內依舊安靜。
不知多久後,白周亦都以為莫語閒不會回答了時,莫語閒腦袋輕輕點了下,緊接著又點了下。
這一次他用力點頭。
白周亦鬆了口氣,眉眼柔和幾分,聲音也跟著溫柔,“那你老實告訴我,這病你到底想不想治?”
莫語閒再點點頭。
白周亦深吸一口氣,“那我們就治。至於治不治得好,治了再說,就算真的治不好,總歸嘗試了以後也不會後悔——”
白周亦正說著,什麼東西就從莫語閒臉上滑落。
白周亦看去,莫語閒手背濕潤一片。
莫語閒努力控製,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滑落。
被白周亦知道他也頭痛的時候,他一顆心都跌落穀底,他做好最糟糕的打算,但白周亦卻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帶他去看病。
現在白周亦又告訴他,就算他如此不堪,他也依然願意和他過日子。
白周亦愣了下後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莫語閒哭了?
“你……”白周亦完全沒想把人弄哭,那讓他都有些慌了神。
白周亦話未說完,手臂上的衣服就被緊緊抓住。
莫語閒緩緩抬頭,他一雙眼通紅,眼眶中則滿是淚水。
“你彆哭呀……”白周亦試圖哄人,但白家他最小,從來隻有彆人哄他的份。
莫語閒不語,隻眼淚一滴接一滴地掉。
“你哭什麼……”白周亦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反應過來時已經把人抱住。
莫語閒沒有抗拒,他一手拽著白周亦的袖口,一手拽著白周亦胸口的衣服,埋首於白周亦頸間。
習慣了一個人承受一切,莫語閒就連哭都安靜無聲,隻身體不停地輕顫,眼淚一滴接一滴地滑落。
感覺著莫語閒無聲抽泣的動靜,白周亦腦海中驀地浮現出莫語閒小小一隻時候的畫麵。
父母奶奶短時間內相繼死去,自己拚死救下的爺爺瘋瘋癲癲,周圍都是不好的猜疑,那些變故一個成年人都未必能承受得住,他卻不得不用小小的肩膀撐起一切。
這些年,他恐怕沒少受了委屈。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白周亦一手摟住懷中的人,一手輕輕的一下下的撫摸在他背上。
被安撫,莫語閒哭得更加上氣不接下氣。
像是要把這些年的份一次性哭個夠,莫語閒哭濕了他的肩膀,哭到整個人都哽咽,哭到在他懷中睡著……
不知多久後,白周亦給莫語閒順氣的手都發酸時,他停下。
確定人睡著,白周亦把人抱到床上。
莫語閒上午頭痛臉色本來就難看,下午的檢查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剛結束那會兒走路都不穩,這會兒又大哭一場,一張臉看著就更是沒血色。
再加上一臉的淚痕哭腫的眼睛,他就像個沒人要的小孩,臟兮兮也可憐兮兮的。
白周亦打了水,替莫語閒把臉上的淚痕擦乾。
他剛忙完,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白周亦開門。
敲門的是老爺子,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能跟你聊聊嗎?”
白周亦點點頭,出門的同時順手把門關上,“您是想聊語閒的事?”
沒想到白周亦會開門見山,老爺子臉色逐漸窘迫,“這事對小閒很重要,你看能不能先借些錢,當然我們肯定會還的,莫家老宅我會儘快賣掉——”
“不用。”白周亦打斷,“錢我有,夠。”
老爺子愣了下。
白周亦道:“治病的錢我會出,語閒那邊我也已經和他說好了,他會接受治療,不過他剛剛睡著隻能明天再去,正好鄒老爺子那邊也需要提前說一聲他好準備準備。”
聽說白周亦願意出錢,老爺子一張臉迅速漲紅。
“您彆激動,先冷靜……”白周亦趕緊安撫,老爺子情緒一激動就容易犯病。
“你真的……”老爺子試圖說點什麼,卻半天沒能說出話來,隻嘴皮子不停顫動。
那可不是一筆小錢,治愈的幾率又那麼低,萬一治不好,那些錢……
“既然選擇了和他結婚,那我就會在力所能及之下照顧好他。”白周亦道。
沒想到能從白周亦嘴裡聽說這話,本就激動的老爺子迅速紅了眼眶。
他知道白周亦是個好人,也曾慶幸,但他沒想到白周亦願意做到這種程度,“我、我……”
正說著,老爺子一張臉就逐漸扭曲。
他不能受刺激,更何況是這樣大的刺激。
白周亦在他徹底失去理智之前召喚靈獸,“睡吧。”
S級異獸尚且抵擋不住的睡意老爺子更是毫無抵抗之力,他身體一軟就向著一旁倒去。
白周亦眼疾手快接住。
把人扶回房間放到床上,又替他蓋上被子,白周亦哭笑不得。
一家三個人一下睡倒兩個,倒顯得他格格不入。
關上門,白周亦掏出手機。
他打電話給葉小青說了明天也要請假的事,再托葉小青去幫莫語閒再請一天假後,又給鄒老爺子也打了個電話說了他們的決定。
鄒老爺子隻問了兩句,知道他已經想清楚,沒說什麼,隻讓他們明天過去。
忙完,白周亦在院子裡站了會兒後向著公會後的餐飲街而去。
莫語閒先是昏迷後是檢查,折騰一天他連午飯都還沒吃上。
老爺子應該會睡到明天早上,把飯菜打包回家,白周亦給莫語閒留了一份後,把自己那份吃掉。
夜裡莫語閒沒醒,白周亦也沒叫他。
翌日。
白周亦醒來時,莫語閒和老爺子已經等在桌前。
兩人明顯已經交流過。
吃完飯,白周亦算著時間帶著莫語閒去了鄒老爺子那邊。
老爺子沒去,一夜過去他人雖然清醒了,但情緒依然不太穩定。
這一次他們去的地方不是之前那家藥店,而是鄒老爺子自己家。
他年輕時一直在做靈獸治療方麵的研究,最近幾年雖然已經退下來,但儀器都還在。
藥店那邊倒也可以,但那裡平時還會接待其他病人,不方便。
鄒家也在東城,過去十多分鐘。
幾十年的家業累積下來,鄒家比白家還要大得多,看上去頗為氣派。
對他們的到來鄒老爺子興致勃勃,他家裡人卻有些不太高興,老爺子年紀畢竟大了。
老爺子的研究室在鄒家後麵,地方挺大,外圍還有個很大的訓練場,都足夠容納十多隻巨大化的靈獸在裡麵打鬥。
進門,老爺子並沒馬上開始治療,而是先和他們商量了下接下去的事,然後替莫語閒做了次更仔細地檢查。
治療藥物和精神刺激同時進行,整套治療需要大概一個月,這一個月內莫語閒必須每天都去報到,偶爾可能還需要住在這邊。
傍晚時分,兩人總算被允許離開。
回去的路上,車上,白周亦主動說道:“治療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你工會那邊的工作就先停了吧。”
莫語閒點頭。
“爺爺那邊我準備請個人照顧。你要治療,我一旦忙起來就是幾天不著家,請個人放心些。”
“好。”
白周亦側頭看了眼。
他本以為莫語閒會拒絕,還特意準備了一堆說辭。
他們正迎著夕陽前進,橘色的餘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車內,莫語閒半個人在陰影裡半個人在光裡。
他和之前並無兩樣,但卻能感覺出來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白周亦眉眼柔和幾分,語氣也多了幾分無奈,“……主要是得有個人做飯。”
之前都是莫語閒負責做飯,莫語閒要看病沒空那就隻剩他,他倒是不介意多乾點活,問題是他做出來那玩意兒吃了容易死人。
想起白周亦那劍走偏鋒的廚藝,莫語閒長而微卷的睫毛輕顫了下,“確實……難吃。”
白周亦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幽怨地看去。
他剛剛是不是被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