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閒神經有瞬間的緊繃，旋即又放鬆，他回頭看去，果然，他爺爺正快步向他而來。
小半個月的新藥吃下去，老爺子狀況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偶爾還能起來走走。
“你又頭痛了？”靠近，看見莫語閒慘白的臉色以及額頭上的冷汗，老爺子滿眼擔憂，“要不我去跟他說，看他能不能帶你去看看……”
“不用。”莫語閒下意識打斷。
老爺子嘴唇翕動。
婚禮前他其實想過要告訴白家莫語閒頭痛的事，但到處說親卻接連碰了大半個月壁知道白周亦願意接受莫語閒是件多難得的事後猶豫了。
他那時覺得等兩人結婚了有了一定的感情了再說也來得及，畢竟莫語閒隻是偶爾頭痛其他方麵並無影響。
但誰知道白周亦不但幫他看病替他買藥，甚至願意把他接到家裡照顧，這讓這事都變得燙嘴。
“我自己跟他說，等找到機會了。”莫語閒道。
看出莫語閒的顧慮，老爺子很想說一句是他拖累莫語閒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說這些毫無意義，而且白周亦說得沒錯，莫語閒大概並不想聽這些。
“我去買早餐。”莫語閒向著門外而去。
幾分鐘後，莫語閒回來。
兩人默契的都沒提之前的事，安靜吃飯。
吃完早飯，老爺子自覺地躺到床上，莫語閒則去拿繩子。
熟練地把人捆好又檢查一遍，確定就算掙紮也掙脫不了後，莫語閒出門。
他到時，部門其他人都已經到了，他們正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那份熱鬨在他踏入更衣室的瞬間就結束，仿佛他是什麼入侵者。
白周亦分喜糖的那兩天他們倒是和他說話，但那也隻維持了兩天。
莫語閒並不難受，早就習慣。
進門，走到自己的櫃子前，莫語閒脫去外衣換上工服。
有人上前。
“昨夜的事是真的嗎？”
莫語閒愣了下後才反應過來那人是在和他說話，他抬眸看去，眼中皆是不解。
“不是說昨夜黃奇恒他們找到那S級異獸後帶著一堆人都沒打贏還傷亡慘重，甚至黃奇恒自己都差點死掉，關鍵時候還是白周亦出手才製服了它？”那人滿臉興奮，“真的假的？”
“這能有假？好多人都看見了。”旁邊另一人語氣中也都是興奮，“我聽說他就一招那S級異獸就直挺挺倒下了，連掙紮都沒掙紮下。”
“越說越玄乎，那可是S級異獸，怎麼可能都不掙紮一下就倒下？”
“就是，就算百強榜上的人也沒聽說誰能做到這程度的。”
“這麼說起來，黃奇恒是不是也是百強榜上的？”
“好像是九十多名。”
“難怪。”
“難怪什麼，你不知道百強榜有多難進？咱們孫家城擠進去的加起來都不到五個，很了不起了好吧。”
“那這不是更奇怪嗎？黃奇恒都打不贏的異獸白周亦能一招放倒，那不是說白周亦比百強榜上的人還厲害，這怎麼可能……”
“可好多人都看見了。”
……
聽著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莫語閒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那異獸找到了？”
正吵著的一群人都是一噎。
“你還不知道？”
莫語閒搖頭，他早上起床白周亦就已經不見，後來他來不及多想就開始頭痛。
“昨夜……”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西城。
帶著露氣的朝陽灑落在建築殘骸上，滿地的殘肢血泊更為刺眼。
廢墟一側，白周亦正看著李奧一群人把那異獸的屍體裝車，黃奇恒就帶著幾個人靠近。
白周亦笑著看去的同時提前開始頭痛。
黃奇恒的能力放眼整個聯盟都不算差，昨夜要不是滿地人限製了靈獸的移動他未必打不贏，但最後是他出手才製止那異獸是事實。
上次發生這種事，孫來寶直接就記恨上他，一記就是五年。
“接著。”黃奇恒扔過來什麼東西。
白周亦接住，是那S級異獸的獸核。
那異獸是白周亦製止的沒錯，但真正殺死它的還是黃奇恒。
白周亦的靈獸並不具備物理攻擊力。
“這是？”白周亦不解。
“本來就是你的，還給你。”黃奇恒道。
白周亦啞然。
他打量，黃奇恒眼中並不見被搶了風頭的怒氣，倒滿是審視和好奇。
黃奇恒道：“你想過離開護城隊嗎？要不要加入我的隊伍？我可以讓你做副隊長。”
跟過來的申遊庭瞬間哭喪著臉，他委屈巴巴地看向黃奇恒，他們的副隊長不是他嗎？
白周亦微怔，旋即苦笑，“我的能力並不適合外出探索。”
黃奇恒笑笑，“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
遇到的都是普通異獸的情況下，讓白周亦先放倒再殺確實比不上直接攻擊，白周亦靈獸的本體又是蝴蝶沒有物理攻擊力，說不定到時候還需要人保護，屬於得不償失。
但當隊伍大到一定程度不得不深入無人之地，遇到的危險更多來自A級和S級，那他的能力就是全隊殊死搏鬥還是一擊放倒全身而退的天壤之彆。
白周亦不語，隻淡笑著。
見白周亦如此，本來還準備勸說的黃奇恒立刻反應過來，白周亦不是不知道，他隻是選擇了現在的生活。
“我的邀請隨時有效，你要是改主意了隨時可以來找我。”黃奇恒不多勸，轉而道，“做不成隊友我們也可以做朋友，黃奇恒，狂獅探索隊總隊長。”
白周亦笑著報上自己的名字，“白周亦，護城隊總隊長。”
點點頭，黃奇恒轉身離開。
昨夜他們隊裡傷亡的人近百，對他們來說打擊可不小。
目送黃奇恒離開後，白周亦才反應過來那S級異獸的獸核還在自己手裡。
他立刻就想追，S級獸核相當值錢，想想他又放棄。
黃奇恒這人挺有意思，就當交個朋友，而且他現在確實需要這獸核。
“隊長。”李奧連蹦帶跳地過來。
白周亦回頭看去時，裝著屍體的車子已經啟動正向著城外而去。
接下去就是公會其它部門的活。
太陽爬上天空，陽光照亮整座城。
“回去吧。”白周亦道。
回了辦公室後，白周亦沒參與李奧幾人關於昨夜他是如何放倒那異獸的討論，填寫起李耀的死亡報告和補償申請。
寫好報道，白周亦去主樓找管理。
下午白周亦回到辦公室時，韓盛他們已經回來正臉色凝重地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白周亦過去，“怎麼了？”
“二隊地說想去李耀家看看，我們也想過去看看……”葉小青道。
殺死那異獸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但死掉的人卻再回不來。
白周亦臉上的笑容淡去幾分，“一起吧，正好我也要過去。”
一群人全部上車。
李耀家在一個老舊小區的三樓，除了二隊的人其他基本都沒來過。
開門的是個身形佝僂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她懷裡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她紮著兩個衝天辮，臉頰肉嘟嘟的。
屋子不大，容下他們二十多個人有些困難，簡單寒暄幾句後，白周亦提起正事，“李耀他……”
“喪禮委托給街上的殯儀館了，兩天後舉行，家裡地方不夠我又還要看著小的實在……”說起李耀老人家立刻紅了眼眶。
“奶奶。”小女孩不安地抱住老人的脖子，她已經認出二隊那幾人，“爸爸呢？”
白周亦摸摸她的頭，“爸爸去執行任務了，要很久才能回來。”
小女孩淺淺的眉頭皺起，她還不到完全懂事的年紀，但也大概察覺到些什麼。
白周亦掏出一張薄薄的存款單遞給老人，“這是他的補助。”
老人紅著眼眶盯著看了會，默默接過。
補助是兩年的工資，不多，對比起一個活生生的人來就更是微不足道。
白周亦又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布袋，“這些您也拿著，算是我們幾個人的一點心意。”
老人遲疑了下，還是接過。
護城隊的工資本來就不多，那點錢還得養三個人，他們平時就沒省下什麼錢。
她這個年紀想要找工作很難。她可以少吃些少用些，可小娃卻不行。
袋子打開，看見裡麵的S級獸核和十顆A級獸核，老人明顯愣了下。
“這些加起來應該夠她用到成年。”白周亦笑笑，“以後有事可以去護城隊，我們不會不管的。”
“這、我……”老人捧著袋子的手顫抖，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滑落。
白周亦看了眼同樣紅著眼眶的二隊幾人，提前帶著其他人離開。
下樓，一群人格外沉默。
“我還以為公會肯定會自己貪下來……”李奧道。
黃奇恒不要那S級獸核，公會懸賞的十顆A級獸和他自然也不會去要。
來的路上聽白周亦說公會把懸賞給了他們他還嚇了一跳，那群人平時可小氣了。
葉小青看向白周亦，那些人不會突然轉性。
白周亦沒說什麼，隻道：“好了，今天就這樣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要遲到。”
“好！”聽說可以提前下班，李奧精神幾分。
上車，白周亦向著小院而去。
臨到小院門口把車停好，白周亦看了眼已經掛在天邊的太陽，沒進門，倒向著公會後門而去。
除了最開始那兩天，後麵他一直忙著異獸的事，倒是沒再去接送過莫語閒。
到達後門時距離莫語閒的下班時間還早，他找了個角落靠著牆壁等待。
半小時過去，夕陽隻剩個金邊時，後門陸續有人出來。
莫語閒是第四批出來的，他混在人群中，一如既往的沉默靜謐也一如既往地顯眼。
“語閒。”白周亦出聲。
正聽著旁邊同事喋喋不休話語的莫語閒抬頭，看見白周亦，他腳步輕頓。
“喲，這是特意來接你？”
“嘖嘖，剛結婚就是不一樣……”
說笑間，幾人識趣地加快腳步離開。
莫語閒穿過人群，小跑向對麵。
兩人迎著夕陽並肩走在街道上，四周是來往的人群。
“剛剛那是你同事？”
“嗯。”
“你們現在關係怎麼樣？”白周亦問，送完喜糖後他就沒空關注。
“吵。”莫語閒微微垂眸。
那幾個人已經在他耳邊討論了一天白周亦，哪怕他依然不怎麼回答也樂此不疲。
“什麼？”
“謝謝你來接我。”莫語閒側頭看去，白周亦被夕陽籠罩，整個人都發著光。
一如他給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