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對講機中發出滿是噪聲的詢問，“異獸在你們那邊嗎？”

白周亦一邊控製著車子一邊從後視鏡中看向後座上的人。

接收到視線，被擠在中間的男人低頭看向自己腿上考拉外形的靈獸，後者動作遲緩地搖搖頭。

“不在。”白周亦回複。

“嘶……也不在我們這邊，那現在怎麼辦？”對講機那頭的人詢問。

“回去吧。”白周亦看了眼車外擁擠的街道，說話間調轉車頭。

“彆又是那群人的玩笑……”抱著考拉的男人道。

“十之八九就是。”擠在後座的另外一人道，他們已經滿城跑找了一早上。

“他們有完沒完？”第三人道。

白周亦並未說話。

車子正行駛在西城外圍最熱鬨的街道上，街上人來人往，車子以龜速前行。

好不容易擠出街道，白周亦立刻加速離開。

隨著他們離開，本就擁擠的街道上頓時更熱鬨幾分。

“又是那群收屍的？”

“一天到晚沒事就開著個車到處瞎逛，除了他們還有誰？”

……

穿過小區，駛入主道，車子一路向著城市中心而去。

十幾分鐘後，車子剛到公會門口，白周亦還沒來得及把車停下，放在副駕駛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白周亦看了眼，是他媽周野。

她從城外回來了？

把車靠邊停下，後座上的三個人下車，白周亦拿過電話接通，“喂。”

“中午有事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

“沒事，怎麼了？”

另外一輛車在他前方停下，上麵下來兩個年紀和他相差不多的人，再加上剛剛他車上的三個人，他們隊所有人都到齊。

“去相個親，地址我發給你。”

“什麼？”白周亦愣了下。

“相親，人已經等在那邊了。”

“不是，這麼大個事您好歹提前和我說一聲……”白周亦揉揉鼻梁，這麼多年了他依然沒能習慣這一家子風風火火的作風。

“人你應該認識，莫語閒。”

“誰？”白周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個人，不過確實有些耳熟。

“就是莫家那個孩子。”

“莫家？上一任城主的孫子？”白周亦腦海中浮現出一抹模糊的身影。

他們所在的這座城叫作孫家城，但它十多年前還叫作莫家城。

莫語閒是上一任莫家城城主的獨孫，四歲就召喚出極為少見能使用火焰的麒麟，是當時赫赫有名的天才。

他七歲的時候城裡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獸潮襲擊，他父母和身為城主的奶奶都死在了保衛城市的戰鬥中。

年僅七歲的莫語閒拚死救下了僅剩下的爺爺，但也因此受了重傷再也無法召喚靈獸，從天才一躍成了廢材。

莫家沒了，唯二剩下的爺倆一個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一個重傷在身年僅七歲，莫家沒人做主，一群早就覬覦著莫家城這塊肥肉的鼠輩乘虛而動，莫家城也就易了主。

十七年過去，現在莫家城早已經成了曆史。

莫語閒這個名字偶爾倒是還能聽見，但基本都是惋惜和嫌棄調侃的，惋惜天才隕落，調侃的也是天才墜落。

再加上取代莫家的現任城主孫家有意打壓，當初擁護莫家的人都在孫家取而代之後被削弱，就算不去關注，白周亦也大概知道莫語閒過得不怎麼好。

但相親？

聽出白周亦的驚訝，電話那頭的聲音多了幾分惋惜，“對，就是他。他爺爺時間估計不多了，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到處托人相問。”

“莫城主還在的時候我和她有一麵之緣，她還教過我一些東西。我昨晚回來的，他正好問到我這，我就同意了。”

“你們三兄弟就你在城裡，你權當交個朋友吃頓飯，萬一有眼緣能成也是件好事。”

“隻是見一麵的話也不是不行。”白周亦心軟。

他聽說過一些莫語閒爺爺的事，當年那場獸潮他雖然活了下來靈獸卻當場死亡，所以這麼多年來一半時間都處於瘋癲狀態。

說實話，他能活到現在已經不可思議。

這讓白周亦都不由對莫語閒有幾分好奇。

在一個靈獸就是一切武力至上的世界，不能召喚靈獸就已經步履維艱，更何況還要照顧這樣一個老人。

“那就好，人已經在店裡等著，地址我發你。”說著對麵就掛斷電話。

緊接著，一條信息發來。

白周亦打開看了看，地方他熟，家裡聚餐經常去，就在公會後方那條餐飲街。

把手機扔到副駕駛上，白周亦啟動車子。

幾分鐘後，車子駛入公會後方不遠處的餐飲街。

正值飯點，街上正熱鬨。

花了點時間找到車位把車停好，白周亦向著那家飯店而去。

這家店味道不錯，再加上已經開了有些年頭，老顧客很多，他到時外麵的大廳已經坐滿。

其中一部分人看著像是同一個探索隊的，風塵仆仆，喝著酒說著收獲，頗為熱鬨。

白周亦花了點時間在後院相對安靜的角落找到預定的桌子時，一個年輕男人已經等在那邊。

看見人的瞬間，白周亦下意識放慢腳步。

青灰色的成套工服，略顯清瘦的背影，對方給人的感覺內斂而安靜，安靜得孤僻。

“抱歉，來晚了。”白周亦在對麵坐下。

男人一雙如深山寒潭的眸看了過來，像是被嚇了一跳，整池水都跟著泛起波瀾，但大概是承受了太多本不該他這個年紀承受的，那一絲驚訝很快歸於平靜。

“沒事。”

男人的聲音也很好聽。

“點餐了嗎？”白周亦問。

不遠處的店員拿著筆和本子向著這邊而來。

“沒。”

“你看看想吃什麼。”白周亦把有些舊的菜單遞了過去，“如果不知道選擇什麼的話我推薦A套餐，這裡的招牌菜。”

店員過來，“兩位想吃點什麼？”

“A套餐。”白周亦道。

“一樣。”

店員很快離開，這個時間點店裡正忙。

白周亦看去。

工服乾乾淨淨，但袖口的位置能看見些許洗到發白的痕跡，不能召喚靈獸在他們的世界向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白周亦幾次試圖找話題，但他對對方的了解基本都源自流言，這些顯然不適合用來聊天。

對麵也不是話多的人。

兩人就這樣乾瞪著眼等上餐。

他們所在的這座城已經有幾百年曆史，城裡的建築因為不斷有異獸闖進來所以修了又修補了又補，呈現出一種新舊摻雜的詭異模樣。

店裡的菜也一樣，蔬菜、異獸肉什麼都有，透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連帶著兩人之間的氣氛也逐漸詭異。

白周亦受不了那種安靜，在飯即將吃完時主動開了口，“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

頓了頓，莫語閒又補了句，“要回去上班。”

不知是不是白周亦的錯覺，莫語閒給他一種很努力在積極的錯覺。

白周亦沒忍住勾了下嘴角，本來還有那麼點不自在，這一刻全部消散無蹤，話也多了起來，“你在哪裡上班，我在公會，是護城隊的。”

莫語閒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隱約有些局促尷尬。

“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白周亦道。

“也在公會。”頓了頓，莫語閒補充，“後勤部，處理獸核。”

白周亦怔愣。

城市外麵的世界充滿變異和未知，探索隊一般都是自己帶水和食物出去，資源有限，獸核也就不會提前清洗，通常是由收購的人處理。

公會是整座城最大的收購點，所以設有專門的清理處，但清洗獸核是一件很臟很臭也很累的活，凡有其它活路的人都不願意乾。

白周亦驀地就想到之前那些傳言。

“那奇了怪了，咱們上班的地方挺近，以前怎麼都沒遇到過你？”白周亦不解。

一直看著碗裡的莫語閒抬眸看了眼，停頓的手再次動了起來，“售後部在公會後門附近。”

“難怪。”白周亦啞然。

他一般走前門。

莫語閒吃東西很雅氣，每一口都咀嚼得很細，而且嘴裡有東西時從來不說話，一看就知道他父母在的時候把他教養得很好。

白周亦看看莫語閒碗裡還剩三分之一的飯，再看看自己已經扒得連片菜葉子都不剩的碗，摸摸鼻子。

他以前吃飯也挺斯文，是加入公會之後一聽到動靜就得出警久而久之才養成速戰速決的習慣。

看著莫語閒吃得差不多，白周亦起身，“走吧。”

莫語閒看來。

“我也回公會，順路，捎你一程。”白周亦晃晃手裡的車鑰匙，說話間帶頭向著店外而去。

臨到車前，白周亦卻有些犯了難。

這車子就是他們護衛隊三分之一的家，醫藥箱、工具箱、防護服一大堆東西堆得滿滿當當，他們自己早就習以為常，但突然來個人，看著讓人臉皮燎火。

“你坐後麵吧。”白周亦拉開後門簡單收拾了下，騰出一人位。

莫語閒就乖乖站在背後等著，白周亦回頭時突然看見一張臉，嚇了一跳。

莫語閒站起來看著就更瘦了，手長腳長的，進入車內坐下後，他兩隻手放在腿上，可乖可乖。

白周亦關上車門，到前麵開車。

一路上兩人都很安靜。

白周亦一般都是從前門進出，很少到公會後門，不過倒也不至於找不到地方。

幾分鐘後，車子在公會後門停下。

莫語閒下車，“謝謝。”

白周亦從車內揮揮手。

莫語閒轉身離開。

白周亦目送他進門後，驅車離開。

回到公會門口，白周亦剛剛停好車，電話就響起。

電話接通，電話那頭的人開門見山，“怎麼樣？”

“……挺好一人。”白周亦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這些年孫家沒少打壓曾經支持莫家的那些人，對莫語閒爺倆表麵上沒做什麼，背地裡肯定也是盯著的。

莫語閒的爺爺到處找人相看，城裡有權有勢的不可能得罪孫家，普通人家願意養一個不能召喚靈獸還帶個拖油瓶的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場相親恐怕不少人都在等著看笑話。

白周亦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感受，曾經的天之驕子，如今卻落魄成這樣。

“你同意了？那感情好。”

白周亦愣了下，他就說人挺好又沒說要娶。

白周亦正想再開口，幾張熟悉的麵孔就火急火燎地從公會大門衝了出來。

看見白周亦，其中兩人快速上了他的車，“你回來得正好，有情況，有人打電話說是在西城的舊貨市場看見了早上那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