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傳來。門被推開,拿著另一張房卡的於昊走了進來,“李總,您準備得怎麼樣了?按照行程安排,咱們該動身了。”話音未落,他注意到李隨真和夏星驛正麵對麵站著,看起來在進行某種私密的談話。
這一幕令他頗為意外,誰能跟李隨真挨這麼近啊,不可思議。
於昊輕咳一聲,“那個,李總,可以出發了嗎?”
李隨真微微點頭,“走吧。”隨即轉向夏星驛,吩咐道:“給我打領帶。”
剛收到一筆打賞的夏星驛心情格外愉悅,全程微笑服務,打領帶的時候也沒有想勒死李隨真的衝動,甚至連西裝也是他給穿上的,還細心地撫平每一處褶皺,確保每個細節都完美無缺。
最後,當他微微抬頭為李隨真彆上領帶夾時,忽然看到對方左眼眼眶邊緣的傷疤。
突然間,一個模糊的畫麵在夏星驛腦海中閃過,快得讓他猝不及防。還沒等他抓住那轉瞬即逝的記憶碎片,就聽見李隨真冷冷地問:“在看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夏星驛迅速收斂心神,微笑,“車已經在樓下等候,可以出發了。”
李隨真一到場,就被分公司總經理胡顯名親自陪同,接受當地幾家主流媒體的采訪。
夏星驛總算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但很快就被於昊叫去一同巡視禮堂。
現場環境沒什麼問題,充分彰顯了一個行業龍頭該有的氣派。
嘉賓席的布置精致,不過,真正考究的是座次安排。
最重要的位置自然要留給當地政要,這是眾所周知的規矩。
“於哥……”夏星驛微微皺眉,往後退了幾步打量嘉賓席,“這個位置安排是不是有問題?市長的座位似乎偏離中軸線了。乍一看倒是不太明顯,但要是上了電視,全景鏡頭一掃,這問題就藏不住了。你覺得呢?”
於昊聞言快步退到演講台位置,眯起眼睛仔細觀察了一會,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把會場負責人叫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實在抱歉,真的很抱歉!”負責人連連鞠躬,“一開始市領導的位置確實在正中央,後來因為臨時增加了幾個座位,調整過程中疏忽了這一點。我這就讓人改,馬上改!”
在於昊的注視下,場地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調整了名牌位置,然後飛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中。於昊這才轉向夏星驛,神色緩和了些:“小夏,多虧你發現得及時,要不然可就麻煩了。”
“我大學時犯過類似的錯誤,從那以後就特彆留心這些細節了。”夏星驛說。
“咦?你不是留學生嗎?”於昊有些意外。
“不是啊。”夏星驛露出困惑的表情,“怎麼這麼問?”
“沒什麼特彆的。就是看你跟李總挺熟絡的樣子,還以為你們是在國外讀書時就認識了。”
“哈哈,他可是大人物,我們怎麼可能熟呢。”
於昊識趣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打探上司的私人關係向來是件危險的事,還是少問為妙。“那咱們再巡視一圈吧,有什麼問題及時指出來。”
“好的。”雖然夏星驛對李隨真沒什麼好感,但對公司卻是真心熱愛。他認真細致地檢查著每一個細節,生怕有什麼疏漏。
所幸再沒發現其他問題,典禮很快就要開始了。
不過,典禮開始對他們來說並不意味著輕鬆。夏星驛和於昊站在過道邊緣,時刻準備處理各種突發狀況,協調台上台下的工作人員。
副市長發表完熱情洋溢的講話,便輪到代表集團的李隨真登台演講了。
隨著李隨真開始演講,夏星驛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因為此刻從李隨真口中說出的賀詞,竟然一個字都不是他寫的——那份稿子他改了至少八百遍,早已爛熟於心,就是化成灰他都能將每個字都默寫出來。
但李隨真此時宣讀的內容,與他的稿子毫無關係。
這種感覺就像看著自己的心血被活生生倒進了下水道,令人窩火難耐。
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李隨真臉上掛著春風般和煦的笑容,目光掃視會場,在氣得快要翻白眼的夏星驛身上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最後,感謝每一位員工的辛勤工作……”他強忍著上揚的嘴角,生怕笑意泄露,趕緊將視線移開,繼續道:“感謝我們的合作夥伴,感謝各位領導的關心與支持。讓我們一同邁向更加輝煌的明天,共同譜寫更加精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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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驛默默攥緊拳頭,在心裡恨恨地罵道:好啊好啊,李隨真你特麼真行!把我叫來就是為了看這出戲吧?看我憋屈,你是不是特彆痛快?
“小夏,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於昊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很好。”夏星驛強顏歡笑,心中安慰自己,不氣不氣,反正李隨真給了他補貼了,稿子他愛用不用。
致辭結束後,是表彰分公司優秀團隊的環節。
由隨行的總公司各部門領導負責頒發獎杯,整個過程都被攝像機和相機記錄下來,不日就會出現在當地新聞和集團網站上。
最後的節目表演環節,夏星驛看得心不在焉。
等一切終於結束,他以為能喘口氣,卻發現李隨真仍然忙碌,他得帶著分公司總經理陪同市委領導參觀公司成果展示區。
再見到李隨真已是下午時分。他回到酒店換下了慶典時的正裝西服,換上了相對休閒的著裝,因為晚上還要出席一個重要飯局。
夏星驛心知這是李隨真要和當地政商界人士共進晚餐,他這種小角色自然沒資格上桌。
本以為能在酒店休息,但李隨真怎麼可能放過使喚他的機會:“你陪於昊留在車上等我。”
“是。”夏星驛除了擠出假笑,還能說什麼呢?
李隨真的飯局地點並非在某個高檔酒店,而是一處幽靜的彆墅小院。
這倒也不奇怪,米其林評級為什麼在這裡行不通?因為真正頂尖的廚師往往隻為特定的貴客服務,根本不會出現在大眾餐廳。
夏星驛和於昊百無聊賴地待在車裡等候。
“話說,咱們李總的酒量如何?”夏星驛隨口問道。
“得看喝什麼酒。要是高度白酒的話,一盅就差不多了。”
哈哈,就是說這小子酒量很差了。夏星驛暗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剩下的時間就各自刷起了手機。
就在夏星驛的手機電量幾近見底時,小院裡傳來此起彼伏的說話聲。透過車窗,他看見李隨真送走了一輛車後,又被其他人恭敬地送到了這輛車旁。
李隨真一上車就癱在座椅上,手搭著額頭,一言不發。他身上倒是沒多少酒氣,卻染了一身濃重的煙味。
夏星驛給他係上安全帶,“於哥,李總坐穩了,咱們回酒店吧。”
於昊發動了汽車。
看著李隨真難受的樣子,夏星驛心裡這個解氣呀,但表麵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畢竟誰也不知道李隨真喝醉了會是什麼德性?萬一撒起酒瘋來,自己肯定是第一個遭殃的。
“喝點水吧。”夏星驛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李隨真嘴邊。
看著對方乖乖喝下,他心裡又有點小遺憾:哎呀,你怎麼就真喝了呢?喝水能稀釋血液裡的酒精濃度,減輕宿醉症狀。你彆喝啊,最好難受死你才好。
之後李隨真就閉上眼睛,重新靠回椅背上休息。但那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看起來十分難受。
到達酒店後,於昊和夏星驛一左一右扶著李隨真下了車。
好不容易把人帶進套房,夏星驛已經累得一身汗,心裡忍不住罵道:麻痹的,長這麼高乾什麼?!累死老子了!
他抬頭瞥了眼於昊,心中滿是期待,希望他能開口說一句:小夏,你回去吧,這裡交給我吧。
然而,於昊卻隻是站在原地,默默不語。
靠,不會真等著我說“於哥,你回去吧,這裡交給我吧”吧?彆開玩笑了!
沙發上的李隨真這時掙著坐了起來,閉著眼,一邊脫外套,一邊嘟囔著:“熱,太熱了……”扯開幾顆襯衫扣子後,他又直接往沙發上一躺,嘴裡繼續喃喃道:“太熱了……我要洗澡,給我放洗澡水……”
於昊這會終於看向夏星驛了。
“好,我去放水。”夏星驛認命地走進了浴室。
雖然討厭李隨真,但他還是老老實實設置了37度的洗澡水,畢竟醉酒的人洗冷水或熱水澡都不安全。
為了躲避李隨真,他故意在浴室裡耗了許久,直到浴缸快放滿才不情願地出來。結果一看,李隨真還躺在沙發上,皮鞋已經被脫了,應該是於昊幫忙的,可他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李總,洗澡水放好了。”夏星驛見他沒反應,走過去推了推他,“李隨真!李隨真!醒醒,洗不洗了?”
這一推倒讓人有了反應。他慢慢坐起身,揉著太陽穴,聲音低啞:“知道了,你走吧。”
這混蛋居然沒說難聽的話,可見是真的難受得很。
夏星驛就見他身體微晃地朝浴室走去,關上門後,裡麵就沒了動靜。
夏星驛盯著浴室的門,不由得擔心起來:萬一醉酒的李隨真淹死在浴缸裡,自己作為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豈不是麻煩大了?
他站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最終忍不住敲了敲門:“李總,你還好嗎?”
門裡傳來李隨真憤怒的聲音:“你怎麼還沒走?”
夏星驛頓覺委屈,沒好氣地回道:“當然是怕你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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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麵安靜了幾秒,接著傳來李隨真帶笑的調侃:“放心吧,我肯定死在你後頭。”
夏星驛朝浴室門豎起中指,呸了一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