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去送死、哦不,是去做補償任務也不用急於一時。

比起妖族送行隊伍的浩浩蕩蕩,玉仙宗來迎接的人不算多,為首是沈辭秋,身後半步遠處跟著個麵色臭得發黑的鬱魁,剩下的人都是湊數的。

不過彆看妖族這邊架勢大,等把人送到了,就給謝翎留了一個侍衛兩個仆從,對最愛排麵的妖族皇室來說,足見謝翎在妖族內部地位一落千丈,隻是個任人隨意撥弄的棋子了。

謝翎的原身對外是隻金鸞,妖皇熾火吞天獸和孔雀結合所誕,火屬性單靈根,不僅出身尊貴還資質上乘,要不是修為出了岔子,妖皇剩下那些兒子女兒沒一個能跟他比的。

一個護送他的大乘修士心道可惜沒有如果,走之前,他朝謝翎傳達妖皇的話:“殿下,妖皇陛下有言,希望您在玉仙宗安心修養,好自為之。”

謝翎皮笑肉不笑:“我謝謝他全家。”

其餘人:“……”

就連第一次聽這種說法的沈辭秋都知道謝翎這是在罵人。

好新鮮的罵人話術,沈辭秋想。

大乘修士嘴角抽了抽:“您也是陛下家人。”

謝翎拎著折扇,立體防禦機製拉滿:“所以我謝謝我自己,有什麼問題?”

一個廢子還敢這麼囂張,要不是還剩了點用處……大乘修士深呼吸:“沒、問、題。”

沈辭秋自認嘴拙,見著伶牙俐齒的,就忍不住會多瞧幾眼。

謝翎察覺反派在打量自己,看似遊刃有餘,握扇的手簡直一動不敢動。

送行的妖族撤了,沈辭秋讓其餘弟子也散了,就剩他和鬱魁,將謝翎等人帶入玉仙宗,在前方引路。

玉仙宗地廣人多,宗內各處大殿與群峰林立,弟子們行走其間要麼禦劍乘風,要麼有坐騎,謝翎如今沒法禦劍,沈辭秋讓一隻仙鶴載他,自己和鬱魁則在前方禦劍。

仙鶴都很乖順,更對謝翎這種擁有強大血統的妖天生有好感,謝翎坐在仙鶴背上時,清晰地聽到了沈辭秋身邊那名弟子對他一聲不屑地輕嗤。

謝翎眼睛一瞥,不動聲色彈出人物資料框查看。

鬱魁,沈辭秋的師弟,金丹初期,陣營是主角友方。

原著中主角後期會與玄陽尊和玉仙宗交好,跟鬱魁打交道的次數也不算少,但主角碰上鬱魁的時候,已經從廢物重回雲端,所以鬱魁待他都是客客氣氣,很有大家風範。

結果如今對著修為倒退的自己,鬱魁不也是狗眼看人低嗎?謝翎用折扇輕拍掌心,這種友方,他可得再觀察觀察,考慮要不要了。

還有,他方才聽完了黑鷹的詳細彙報,據說是沈辭秋自己選的未婚道侶,選他一個眾所周知的廢人是什麼意思,鼎劍宗的溫闌不香嗎?

原著裡沒提過沈辭秋為何要殺溫闌,如果是溫闌自己惹了沈辭秋,那還好說,可如果隻要成為沈辭秋的未婚夫就會被他殺掉……謝翎的心拔涼拔涼。

他怎麼這麼倒黴,主角竟然還當了替死鬼。

一行人到了冷峰之上,沈辭秋帶著他們來到住所。

雖然整座峰都劃給了沈辭秋,但冷峰上隻有一處宅邸,分作兩個彆院,一邊是沈辭秋自己的臥房書房和練功房等地方,一邊是客居,跟主人院落隻隔了一麵花牆。

院落中有一方小池,橫跨座月牙小橋,院外樹影婆娑,蒼鬱蔥蔥,整座冷峰清幽但不死寂,是賞景的好地方。

客居跟謝翎在皇宮的寢殿大小和華麗程度都沒法比,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風景雅致布局合理,也很不錯。

沈辭秋:“殿下養傷期間就住在此處,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儘可開口,我就在隔壁院落,平日有事,殿下差人找我就行。”

輕風拂過沈辭秋的衣擺,池塘映著他的清影,謝翎想起係統那個“苟命”建議,裝出個不羈的笑來:“以我倆的關係,你不必‘殿下殿下’地叫,顯得多生分,聽聞你大我一歲,我稱你沈師兄,你可以直呼我名,或者叫我謝師弟也行。”

沈辭秋今年十八,謝翎十七,都還是少年郎。

在修真界,出門在外,什麼前輩晚輩、師兄師弟、道友仙子常常混著叫,他比沈辭秋小一歲,修為也更低,叫聲“沈師兄”不算出錯。

沈辭秋輕輕看了謝翎一眼:少年人劍眉星目,一雙琥珀色的妖瞳像渡了光,笑起來時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沈辭秋想了想:“那日後請多指教了,謝師弟。”

謝翎笑盈盈:“沈師兄客氣。”

旁邊的鬱魁忍了一路,現在妖族送行隊伍走了,人也進了玉仙宗了,這廢物還好意思跟沈辭秋親近,他是終於忍不了了。

鬱魁冷哼一聲:“我師兄是玉仙宗大弟子,多少人擎著與他攀上關係,以你如今的身份,也好意思稱他為師兄?”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侍衛黑鷹大怒:“你——!”

“欸,”謝翎握著折扇的手一抬,擋住了黑鷹,麵上笑容不變,“那你說該怎麼稱呼?”

他就知道鬱魁看不上自己,敵意太明顯了。

謝翎渾不在意把折扇一展,姿態從容地慢慢扇動:“以我的身份,我才與他定親,剛見過第一麵就叫他阿辭,顯得我輕浮不正經,至於哥哥、夫君或者夫人……那就得我倆關起門來自行分說。”

謝翎黏著尾音,故意這麼說,眼角餘光掃過,發現沈辭秋愣了愣,又看到鬱魁目瞪口呆,一句話一箭雙雕,同時震住了反派跟這個討嫌的鬱魁。

喪了一路的七殿下終於心情大好,他明知故問:“你又是誰,用什麼身份來管我怎麼稱呼我未婚道侶?”

鬱魁被他的不要臉給震驚到了,回過神來當即怒不可遏,“唰”地一下當場拔劍,臉紅脖子粗:“無恥!區區一個煉氣二層的廢物,也敢肖想我師兄!”

謝翎嘴角含笑,眼中卻沒有笑意,冷冷凝視著鬱魁,他不躲,鬱魁這一劍根本就沒能提起來,地上倏地竄起冰柱,將他的劍凍住了。

是沈辭秋。

“師兄!”鬱魁使力拔劍,“他言語輕薄你,你讓我——”

“鬱魁,”沈辭秋古井無波下了宣判,“侮辱同門師兄的未婚道侶,師尊教導你學狗肚子裡了?罰十鞭。”

沈辭秋袖袍一動,手裡就多了條鞭子:“也不必去刑堂了,我親自罰。”

鬱魁拔劍的動作一僵,不可置信:“師兄!?”

沈辭秋是刑堂執法弟子之一,秉公無私,這就讓他不近人情的傳言好像更加真實,反正誰要犯了錯,聽到他的名字,先被那些傳聞給下跪了。

說沈辭秋手段狠辣,被他罰過的絕沒有當場能爬出刑堂的。

這是誇張,沈辭秋打人向來是按照刑堂規矩來的。

謝翎用折扇掩了半張臉,看了看這對師兄弟,沒吭聲。

鬱魁眼眶紅了,握劍的手發起抖來:“你要為個外人罰我?”

罰罰而已,我以後還要殺你的,沈辭秋如今對著他可沒什麼好耐心:“跪下。”

鬱魁抻著脖子不動,他想讓場麵僵持,可沈辭秋沒給他機會,破風聲伴隨著鞭子抽出,“啪”地一下打中鬱魁膝蓋。

鬱魁身形驟然一晃,單膝猛地就給跪下了。

沈辭秋提著鞭子:“第一鞭。”

鬱魁:“師兄我——呃!”

第二鞭抽中了他的脊背,火辣辣的感覺瞬間蔓開,疼得他咬緊牙關。

鬱魁一看他來真的,胸口劇烈起伏,怒意橫生,他先死死地看過沈辭秋,再惡狠狠瞪視謝翎。

謝翎敢打賭,鬱魁已經在心裡把他罵了個遍,畢竟眼神就罵得很臟了。

沈辭秋的鞭子沒停。

好幾回他剛抬手時,都想灌注靈力,一鞭子抽死鬱魁了事。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生生忍住,把力道停留在刑堂允許的範圍內,自己的手反而由於忍耐,掐得泛白。

沈辭秋的薄唇抿緊,似雪的麵頰淡漠無情,他下鞭時月白的袖擺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像白鶴振翅,連揮鞭都賞心悅目。

看他打人簡直是種獎勵。

隻要不是被他打的那個,站在一旁欣賞還是很享受的。

除了第一下打在膝蓋上,剩下九鞭沈辭秋全部抽在一個位置,鬱魁背上隻有一道痕跡,但飛速皮開肉綻,鮮血浸了出來。

鬱魁被抽得往前趴倒,額上的汗都痛出來了。

鬱魁的衣服是能防身的法衣,但仍然被抽破了。

他以前不是沒受過罰,但從沒被沈辭秋親手打過,而且從刑堂出來,哪怕沒挨鞭子隻是跪了跪,沈辭秋都會給他留下藥,或者親手給他上藥。

那個疼他的師兄哪兒去了?

十鞭打完,鬱魁忍著疼起身,眼眶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委屈的,怨毒地拿眼刀刮過謝翎,他沒臉再留在這兒,剛要走,沈辭秋又道:“朝謝師弟道歉。”

我他媽——

鬱魁喉結滾了滾,拳頭捏得哢哢作響,回身低頭,也不看人,飛速道:“在下出言不遜,望殿下海涵!”

鬱魁說完轉身就走,心裡憤憤地想,等下沈辭秋來給他送藥,他一定要把沈辭秋晾在屋外,不誠心認錯絕不放他進門!

誰讓他為了個廢物罰自己,必須要讓沈辭秋清醒一點!

沈辭秋盯著鞭子上的血跡,纖長的睫羽半掩他漂亮的眼睛,藏住了他平靜表麵下危險的情緒。

……還不夠,這麼點血怎麼夠呢,他的仙骨,他的心臟,流出的血可是侵透了他渾身的衣裳。

無人知道他正在安靜地發瘋。

沈辭秋輕輕地想,這點疼還遠遠不夠呢,師弟。

謝翎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裡:“我聽他這話,怎麼像在說——你給我等著?”

沈辭秋睫羽輕顫,眼眸緩慢動了動,神思重新回到身體裡,他用靈光將鮮血抹去:“師弟不懂禮數,讓殿下……讓謝師弟見笑了。”

謝翎看向這個反派,如今沈辭秋還沒有叛出師門,可他與師門的關係已經能窺見一二了,鬱魁看著是單方麵貼上沈辭秋,可沈辭秋卻淡漠得很。

“沈師兄,你好像不喜歡這個師弟?”

沈辭秋心頭微動,但神情不變:“何出此言?”

外人不該以為他天性冷清對誰都這樣,見怪不怪嗎?

“直覺,”謝翎笑笑,“你若不喜他,我身為你未婚道侶,自該同心同德,也不必給他好臉色看。”

鬱魁這種友方,他大可以不要,廢人廢人地罵爽了是吧,還用眼神讓我等著想給我好看,謝翎心道,你算哪根蔥?

沈辭秋眸光輕動,他清清泠泠地看過謝翎無懈可擊的笑,輕聲念:“同心同德……可我看你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謝翎心頭頓時一凜,警鈴大作!

他麵上險險維持住了神情:“沈師兄何出此言,我分明與你一見如故,歡喜都來不及。”

“我見過一個很會演戲的人,”沈辭秋想到了小師弟慕子晨,“你的心性比他更出色,破綻更少,可你第一眼看我的時候,我也在看你。”

沈辭秋:“你一眼宛若見了天上仙,下一眼又像看見幽冥鬼,謝師弟,我在你眼裡為何會像鬼呢?”

沈辭秋的聲音涓涓如清泉,可落在謝翎耳裡,不啻驚雷。

是,要說謝翎破綻最大的時候,恐怕就是剛被沈辭秋驚豔,結果發現他就是反派的那一瞬,當時沒能藏住神情。

沈辭秋白皙的指尖輕搭漆黑暗光的長鞭,柔聲:“謝師弟?”

謝翎冷汗唰就下來了。

不怪人家能當給主角添堵的反派,這份洞察力,不容小覷。

自己要是不小心,沒準真會在劇情偏離的當下死在他手上。

謝翎大腦瘋狂高速運轉,張口挽救自己小命:“我見沈師兄,自然驚為天人,師兄仙姿綽約,怎麼可能跟鬼魅沾邊呢?”

沈辭秋撫過鞭子,一瞬不瞬瞧著他。

謝翎覺得自己笑容快僵了。

須臾,沈辭秋卻就這麼放過了他:“算了,也不重要。”

謝翎懸起的心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嗯??

不重要,什麼意思,不會反正你遲早要殺我所以無所謂是吧??

沈辭秋將鞭子繞著收好,心裡想的卻是,即便謝翎心懷鬼胎,也不重要。

他接連遭受至親之人背叛,已經沒什麼人心詭譎能再傷他,如果謝翎真有圖謀不軌,對他來說反而可能更好。

沈辭秋琉璃般的眸子恢複如常,放下手:“我想與謝師弟做筆交易,可否進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