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館長,我是岑康寧。”
沒法子,岑康寧隻好又重新介紹了一遍自己,語氣裡多少帶著點兒無奈:“不是網紅,是今天才來報道的管理員。”
胡副館長:“啥?”
胡副館長驚得手裡的菜夾饃差點掉下來。
還是岑康寧眼疾手快,幫他接了一把,這才沒有讓菜夾饃“粉身碎骨。”
但副館長卻來不及心疼菜夾饃,全部心神都被岑康寧吸引。
“你就是岑康寧?”
岑康寧點頭:“我是。”
副館長睜大瞳孔的同時,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職工一卡通來,戴上老花鏡反複比對:“這不像啊。”
岑康寧湊過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像,根本就不是他。
難怪副館長沒認出來人。
“照片不是我的。”
他說。
說著岑康寧從包裡拿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副館長。
副館長接過他的身份證,看著身份證上清晰地三個大字岑康寧,又反複端詳照片幾遍,一番思考後恍然大悟:“怪不得!”
他就說,昨天人事處那邊兒把岑康寧的一卡通給他,他拿著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來這人有什麼魅力能被據說眼高如頂的祁釗看上。
結果是搞錯了。
如果是眼前人的話,事情頓時變得非常合理。
“估計是人事處那邊兒搞錯了。”副館長深呼一口氣,擦擦額頭上的薄汗說:“那這張卡我就先不給你,讓他們重新辦好再給你。”
“行。”
岑康寧道。
副館長這才將職工卡收回抽屜裡,想了想,又抽出一張紙巾擦擦手,然後才站起身來,同岑康寧握手。
“你好岑康寧同誌,我姓胡,是咱們館裡的副館長。今天我謹代表圖書館,歡迎你的加入。”
岑康寧也同胡館長握手,一臉認真:“胡館長您好,很高興能加入圖書館。”
胡偉讚許地點了點頭,顯然對岑康寧甚是滿意。
岑康寧也挺滿意的,主要是滿意胡館長手裡的那個菜夾饃,不知道是不是領導特供,那菜量是真足啊——
—
“走,我帶你先在館裡到處逛逛。”
新人上班第一天,胡偉興致勃勃。
岑康寧心情也不差。
地鐵上因為早起而生出的那點兒鬱憤早就在進辦公室前消弭的一乾二淨了,如今走出辦公室,放眼望去,P大古樸厚重的校園映入眼簾,一種奇特的興奮感更是油然而生。
他意識到,他是真的要來P大工作了。
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夢中情校,報誌願的時候連衝一衝都沒敢,如今他竟然成了裡頭的員工。
人生有時候是真奇妙。
“咱圖書館很漂亮吧?”胡偉走在岑康寧的前頭,一邊走,一邊得意地指著不遠處的兩棟建築物給岑康寧介紹:
“原本不長這樣,五年前地震舊館出現裂縫,領導們集體同意推到重建,後來才有了現在的圖書館。”
岑康寧點頭:“我知道,以前的館是民國時期就有的,經常上各種新聞封麵。”
提起這事兒胡偉還有些可惜:“那可是真正有曆史的古建築,多少名人校友從館裡走出來。如果不是地震,我還真舍不得離開。”
“現在的也不差。”
岑康寧道。
他這話倒也不是全然溜須拍馬,而是眼前的新館的確從各個角度來說都很優秀。
新館一共兩棟樓。
每棟高八層。
由知名設計師設計,還是走複古民國風,外牆的磚瓦都是整塊兒的大理石拚接。
岑康寧最喜歡的部分是連接兩棟樓中間的長拱形連廊,從遠處看像一道彩虹一樣。
當然從設計意義上來講,這連廊肯定是“知識的橋梁”,不是什麼彩虹。
但岑康寧覺得,彩虹的寓意也不差。
很漂亮。
尤其是落日時刻,火紅燙金的火燒雲映在連廊透明玻璃上,彆提有多美。
岑康寧不止一次在小紅書刷到過P大學生發照片,對此處頗為向往。如今一見,雖然不是最佳觀賞期,但今天天氣晴朗,藍天白雲,也是彆有一番意趣。
然而對此,胡副館長擺擺手:“什麼知識的橋梁,明明是‘情人橋’‘親嘴橋’,每回走過去都有人在橋上親嘴,搞得我尷尬的不行,過去不是,回頭也不是。”
“哈哈。”
岑康寧沒忍住笑出聲來。
看來,就連P大也無法避免大學小情侶。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上大學不談戀愛還有什麼意思?
除了像他這種人,大學裡談戀愛才是正常的,尤其現在的學霸們早就不是傳統的書呆子。
既學得好,也能玩得好。
才是新一代學霸們的標簽。
胡偉接著說:“咱們言歸正傳,想必你也能看到,左邊兒這棟是自然科學樓,右邊兒這棟是人文社科。右邊兒左邊兒一樣高,咱P大可是綜合類大學,跟外頭那些‘瘸腿’的大學不一樣,每種學問在這裡都能受到重視。”
“嗯嗯,您說的對。”
岑康寧自覺出身於“瘸腿”大學,談到這個問題時不由得低人一等。
不過他很好奇:“我是去哪個樓上班呢?”
胡偉道:“人社三樓的文藝館今年剛剛退休了一位女老師,你是頂她的崗。”
岑康寧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工作崗位,不由得心神一凝。
文藝館。
文學與藝術麼?
挺好。
岑康寧雖然是土木專業出身,但捫心而論,他其實真不太喜歡枯燥乏味的工科。
所謂學一行恨一行。
大抵講的就是岑康寧這種人了。
胡偉笑道:“你可不知道,你來了以後,咱館裡的性彆比可算是有所提升了。”
畢竟圖書館這種地方是安置崗位的“重災區”。
基本上P大圖書館從不對外招聘,光是安置都安置不完,哪裡還有向外招聘的名額。
而雖說如今男男結婚已經常態合法。
但總體上來說,傳統男女婚姻的結合形式還是主流。
是以圖書館員工的男女比例常年失衡。
岑康寧當下了然道:“館長放心,我來了以後有什麼體力活你儘可以安排我。”
“那敢情好。”
胡偉聽完渾濁的眼睛登時一亮。
倒也不是館裡有多少體力活,其實館裡並不缺人乾活。但岑康寧作為一個新人,還是被校長親自交代過的“新人”,能說出這番話來,作為副館長來說,肯定是高興的。
這證明岑康寧並不是什麼刺頭。
相反,還很好相處。
胡偉當然開心。
岑康寧也開心,他認為自己作為新人初來乍到,能夠得到領導的認可,甭管是什麼認可,都是融入環境的第一步。
“走,我們上去。”
胡偉道。
二人的麵前很快出現一條很長的台階,拾級而上,就能走到圖書館二樓正門去。
岑康寧站在台階下左右看了眼,既意外又覺得很合理地發現,原來圖書館一樓鱗次櫛比地開著好多咖啡店。
從某幸某迪再到某巴克一應俱全。
一大清早,從這些店裡就竄出難以忽視的咖啡豆的味道。
難怪岑康寧刷小紅書的時候,看到有人把圖書館這棟樓叫做“咖啡樓。”
胡偉也看到了,開玩笑說:“你們年輕人都喜歡這個吧?我是真不知道這刷鍋水有啥好喝,上回我兒子給我買了一杯,我差點沒吐出來。”
“胡館長可能是沒喝慣太苦的,下回記得點拿鐵。有牛奶,味道會更香甜絲滑一些。”
岑康寧笑道。
胡偉卻輕哼了一聲,擺手:“算了算了,我還是喝我的茉莉花去。”
岑康寧笑而不語,跟在他的身後,走上了台階。
誰知一走上台階,伴隨著鼻尖縈繞的咖啡香氣,仿佛某種開關被打開,一直以來都不顯山不漏水看上去同其他大學沒什麼兩樣的P大終於徐徐在岑康寧眼前初漏崢嶸。
在台階的兩側,每隔三兩步就懸掛著一麵旗幟。
旗幟上印刷著一張張自信十足的麵孔,麵孔之下,一大長串文字,皆是他們輝煌的履曆。
許是他們的笑容過於耀眼。
岑康寧不由得腳步頓住。
胡偉見到他這個反應,便難免又得意道:“這是今年競爭特獎的學生們,怎麼樣,還不錯吧?”
岑康寧心想,何止是還不錯。
簡直優秀到令人自慚形穢。
隻拿距離他最近的這位兄弟說,才大一而已,“高考狀元”“專排第一”“學生會主席”“數競金獎”。
每一項拿出來都是能讓岑康寧抖三抖的名頭。
而這位兄弟,一共四項,還不止。
又往上走兩步,是一位大三女生,比岑康寧隻小一歲,SCI比岑康寧多發三篇。
與此同時這位姐妹還包攬了前三年的專排第一,挑杯特獎,及校內各大活動的主持,甚至上過央視春晚。
岑康寧:“……”
鹹魚感覺忽然就被創到了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已經做好了決定,他嫁給祁釗,為的就是享受他過去二十二年來沒能享受得到的生活。
在過去的大半個月裡,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並且對這樣的生活十分滿意。
可此時此刻,忽然站在這些天之驕子的麵前,不可避免的,岑康寧竟產生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這也是很正常的。
你說,大家都是人。
怎麼就有人那麼優秀呢?
幸好沒多久,這種無地自容與自殘形愧就消散不見。
因為走到二樓以後,天之驕子們的宣傳旗陣終於結束,映入二人眼簾的是另一張臉。
這張臉冷淡、英俊,獨占一整張宣傳版麵。
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可就是能讓人看出一種睥睨眾生,在他眼裡所有人都是廢物的感覺。
嗯不錯,就是這人每天吃西藍花喝牛奶,結果昨晚才把手差點塞他嘴裡。
岑康寧心裡多少平衡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