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顏慕時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陌生的環境有些呆愣。

眼前是綢綾製成的床幃,一偏頭,竟還有個丫鬟候在一旁。

“我這是在哪?”顏慕時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隻覺得胸口還在隱隱作痛。

“醒了?”那男子從外麵進來,在房間正中的桌旁坐下,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地輕抿了幾口。

顏慕時雙手撐在床沿,試圖借力起身,手臂卻不自主地顫抖著,一旁丫鬟見狀連忙快步上前扶她起身。

“謝謝。”顏慕時朝著丫鬟輕點頭。

男子放下茶杯,走到床邊頎身而立,低頭看著顏慕時。

顏慕時靠住床沿抬眸仰望回去,男子神色淡漠但眉眼如畫,是那天晚上救她的人。

這男人又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她的聲音虛弱。

“你昏迷了一天,現在在丁府。”男人觀察著眼前少女的反應。

“丁府?”顏慕時聽到這不免驚訝和恐慌,這丁府可是差點要了她的命,“不行,我得先離開這裡。”

她咬緊牙關,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試圖起身,然而她剛一站起,便覺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

“啊……”顏慕時低呼一聲,整個人徑直朝男子的方向倒去。

男子眼疾手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了她。他的動作隨意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輕輕一推,便將她又按回了床榻上。

“回床上躺好,”他的聲音低沉而冷淡,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彆浪費我喂給你的藥。”

“你是?”顏慕時疑惑不已,這男人給她喂藥,又一副好像罩著她的架勢,但是他們二人分明之前從未見過。

“燕都傅氏,傅奕安。”傅奕安一手握著佩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燕都傅氏?”燕都是大梁的都城,燕都傅氏她聽祖母說過,是五術中武修一脈的傳承。

等等,五術的人?難道自己使用咒法的事情已經暴露了?顏慕時心中一緊,背後隱隱滲出一層冷汗。

她壓下心中的慌亂,迅速調整好表情,臉上掛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坐在床上微微福身道:“傅公子幸會,我姓顏,名慕時,臨江郡人士。”

然而,傅奕安卻並未錯過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慌亂。他微眯起眼,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

“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但是這丁府我實在是留不得。”顏慕時說話的聲音細弱,她的身體未好,抓著兩邊的床圍,掙紮著想起身。

傅奕安負手而立,神色淡漠地站在一旁,他看著顏慕時吃力地動作,卻絲毫沒有上前攙扶的意思,又抬手一揮,示意丫鬟退下。

丫鬟見狀,隻得低頭退到一旁,不敢再上前一步。

傅奕安的目光落在顏慕時身上,聲音冷冽而低沉,“顏姑娘,即便你現在回去了,若無我在,你依舊身處險境。”

顏慕時聽見這話陷入沉思。

傅奕安這話倒是沒錯,丁家乃本地有名的富紳,背後的財勢不是她一個窮女子能對抗的。不管這丁府出於什麼目的,如果鐵了心要顏慕時的命,她也沒什麼辦法,不論是坐以待斃還是以命相博,最後這條命都保不住。

但是如果自己慕家後人的身份曝光,無疑是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這時趙管事從門外匆匆走了進來,臉上堆滿了笑容,目光落在坐在床邊的顏慕時身上,語氣中帶著幾分誇張的關切:“顏姑娘醒了?真是太好了!”

顏慕時抬眸,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見他臉上那虛偽的笑容甚至帶著幾分諂媚,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厭惡。

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卻並未接話,隻是漠然地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床上,背脊挺直,神色冷淡。

一旁的丫鬟見狀,連忙上前為她整理好被角。

“呃,嗬嗬,”趙管事尷尬地笑笑,轉向站在一旁的傅奕安,“傅公子,您吩咐的事情我們都辦好了。”

“帶路吧。”傅奕安架在胸前的手放下。

“您隨我來。”趙管事一副恭敬的樣子,躬著身子在前麵引路。

顏慕時不明所以,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她此時仍然十分虛弱,隻能在床上躺著休養。

傅奕安隨趙管事來到府中偏僻的一塊空地,空地中間架著木堆,上麵放著他斬殺掉的怪物。

“燒了吧。”傅奕安從懷中拿出自己的火折子遞給趙管事。

“這……”趙管事猶豫不決。

“還不信我?”傅奕安有些不耐煩了。

“當然不是了傅公子,您是燕都傅氏的少爺,我怎麼會不信您呢?隻是我家老爺……”趙管事連連低頭,“我家老爺現在還生死未卜,那高人說過隻要這魄屍煉成之後給我老爺入藥,就會百病全消。”

“這確實是魄屍,煉成之後也確實可以入藥治百病,但是你家老爺的情況根本不是得病,昨天我說過,丁老爺是被攝了魂,而魂就在這魄屍身上,”傅奕安儘力耐著性子解釋,“你家老爺的‘病’,大概率是你說的那什麼‘高人’的手筆,再借你們的刀取顏慕時的命。”

趙管事不通陰陽術數,聽完後仍不是很懂其中關竅,但還是讓候在旁邊的小廝取了火折子上前點火,點完後又畢恭畢敬送還給傅奕安。

不過片刻,火勢便起來了。這火中似乎帶著金光,雖然現在是白天,火光仍照亮了周圍的一切,木柴燃燒的“劈啪”聲不絕於耳。

魄屍燃燒時有一股奇異的焦臭味,在場的人皆掩住了口鼻,除了傅奕安。這種程度而已,皺個眉都不至於。

趙管事望著火光,又看看傅奕安,想到自家老爺不禁歎氣。

“管事,管事!”約莫半刻鐘的時間,一小廝跑得跌跌撞撞跑來,“老爺醒了!”

趙管事聞言麵露喜色,“傅公子,您實在是神了,這麼快我們老爺就醒了!”

“我說了,你家老爺的魂就在這魄屍身上,燒了自然就醒了,”傅奕安不以為意,擺擺手,“行了,去看你家老爺吧。”

趙管事作揖,然後帶著來報信的小廝迅速離開了。

傅奕安看魄屍也燒得差不多了,朝一直候在旁邊的小廝說道,“帶我回顏姑娘住的屋子吧。”

不遠處連廊上一個小丫鬟躲著看完這一切,便匆匆離開。

顏慕時此時正躺在床上整理思緒。

“我的命格是怎麼暴露的,攻擊我的是個什麼怪物,還有最關鍵的,武修傅家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剛巧救了自己……”困擾她的問題越來越多,但是她毫無頭緒。

正巧這時傅奕安從外頭進來。

傅奕安坐下,丫鬟上前為他倒了杯茶。

顏慕時坐起身,不說話隻是望著傅奕安,她有太多問題想問,但又怕問多了會暴露自身。

二人相對無言。

傅奕安望著眼前少女輕咬著下唇糾結不已的神情,輕勾起唇角。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問吧,”他捏起茶杯放在嘴邊。

顏慕時抬眸看他,眼睫輕閃,“傅公子,差點要了我命的是什麼怪物?”

“是魄屍,不過還未完全煉成,煉成之後入藥可治百病。”

“可治百病,還真是個好東西……”顏慕時冷笑一聲,“但為什麼非得是我呢?難道是因為……”

“我猜其實你也知道原因,”傅奕安扯動一邊的嘴角輕笑,“魄屍煉成的條件苛刻,最後一步便是要納入一個極陰之人。”

顏慕時一直都記得,祖母說過她是至陰命格,還是最特殊的那一種,因此從小到大她都虛報生辰,從不曾輕示於外人。

而今這丁府不知道如何知曉她的命格,還特地設局引她入室,為了一個“可治百病”。

“我明白了,”顏慕時深歎了口氣,“那傅公子你為什麼會剛巧出現於此,並且救了我呢?”

“路過,恰好感受到你和魄屍打鬥的波動。”傅奕安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若有似無地落在顏慕時身上,捕捉著她每一絲細微的反應。

顏慕時心中一沉,暗叫不好。她沒想到,魄屍那全力一擊打在護身金光上產生的波動,竟就被他敏銳地察覺到了。

儘管如此,她麵上依舊不動聲色,神色平靜,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打鬥?公子說笑了,”顏慕時輕笑一聲,“我單方麵被打還差不多。”

接著她又繼續問道:“趙管事說有一位高人讓他來找我,所以這一切都是那所謂高人的設計嗎?”

傅奕安挑眉,輕點頭,“你這腦子倒是轉得不慢,當初是怎麼被誆騙來的?”

“呃……”顏慕時抿了抿唇,眉頭微微蹙起,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直說自己是貪圖那二十兩銀子?這話顯然說不出口。

傅奕安見她支支吾吾,也沒有繼續追問。他本就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是隨口一提。

他真正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問完了嗎?”他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輕輕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本還算柔和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直直地盯著顏慕時,仿佛要看穿她所有心思,“接下來,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