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霽進門的時候，看見林霏正抱臂坐在沙發上。
她似乎在裝沒看見有人回來，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纖細的脊背繃得筆直，烏發鬆散的紮在腦後，被吊燈的光暈染成淺棕。
“少爺。”李管家接過晏長霽的大衣外套，小聲對他解釋道：“小姐在做一個挑戰，需要您猜她想乾什麼。”
“猜？”
晏長霽突然覺得林霏很像某種遊戲npc，每天都待在任務點刷新任務，然後冒出紅點提示他這個玩家。
嗯，還挺可愛的。
他繞過玄關，沙發隨著他的落座微微下陷，林霏耳尖微動，卻仍然梗著脖子沒有轉頭。
晏長霽側身撐住沙發，試圖點開提示紅點“要我猜什麼？”
林霏眨眨眼睛，示意晏長霽看茶幾，“哼。”
晏長霽：不錯，還有新手引導。
他順著林霏的意思，目光掠過茶幾。
果汁似乎被人喝了幾口，餅乾擺在盤子裡看起來也不太滿了……
“你餓了？”
林霏看見他說話時唇角翹起又強行壓下的弧度，很淺，像初春柳枝點過湖麵漾開的第一道波紋。
“哼。”林霏一扭頭，這回是真的發出了真心實意地哼聲。
她盯著這些食物半天了，看餓了很正常好不好。尤其是餅乾，烤出來熱氣騰騰酥酥脆脆的，涼了口感就沒那麼好了。
看來不對，晏長霽又低頭看茶幾上的物件，注意到泛黃的紙卷，“嗯？秋雁圖？”
提到這幅圖林霏激動了起來，小幅度努努下巴。
“哼哼哼！”快把你的藏品收起來啊！
晏長霽接收到林霏傳遞的急切信號，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喜歡古董字畫？彆墅的地下室裡還有一些，要去挑幾幅掛到你的臥室裡嗎？”
林霏：……
昨天要送天鵝，今天要送字畫，而且看晏總真誠的樣子，他真不是在配合演出，是真能像超市送雞蛋一樣說送就送。
林霏閉眼不敢麵對晏總大方的好意，哼哼幾聲表示拒絕。
“還是不對，這很難猜啊。”晏長霽摩挲著下巴，思索片刻後拿出了手機。
“我有一個當甜點師的朋友，我讓他給你定做一個蛋糕？”
“哼？”林霏眼前一亮，不動聲色地側頭往晏長霽手機屏幕上瞥。
晏長霽的朋友肯定是不一般的甜品師，這個蛋糕一聽就和蛋糕店裡賣的那種不一樣，肯定很好吃。
“你喜歡巧克力嗎？”晏長霽溫柔地詢問著，語氣有種說不出的蠱惑，“巧克力慕斯蛋糕怎麼樣？”
林霏要堅持不住了，從“哼”變成哼哼唧唧。
“再放芒果好不好？還是草莓？藍莓？”
“要芒果！”林霏開口即答。
她是看視頻時長夠了，絕不是因為饞了。
晏長霽揚眉，眼中竟顯出幾分狡黠，“那我猜對了嗎？”
“猜對啦！”林霏對上他的眸光，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探身裝模作樣地去關掉攝像機，又低頭反複擺弄，和晏長霽拉開了一些距離。
“晏總深諳人心，料事如神。”
晏長霽好像輕輕地笑了，“那我再猜一次，我猜現在應該是吃飯時間了，去吃晚飯吧，視頻晚上再看。”
係統切換了一個機械係統音開始播報，“恭喜宿主再一次打出true ending：你臉紅了。”
林霏：“閉嘴！”
“bad ending：惱羞成怒。”
.
林霏在第二天吃到了巧克力芒果慕斯蛋糕。
畢竟晏長霽是正常總裁，不會奴役朋友大晚上做蛋糕。
蛋糕口感細膩，巧克力的醇厚與芒果的清甜交織在舌尖，林霏一邊吃，一邊瀏覽自己新視頻的數據。
視頻播放量比之前的那個少了一些，但總體還不錯，評論點讚量都還保持著差不多的數量，單個平台的賬號也有了近1000個粉絲。
【現實中遇到秀恩愛我冷眼旁觀，網絡上遇到我反複觀看】
【真的慕了，要是紀總能把他的說話水平分給我男朋友一滴就好了π_π】
【那張是秋雁圖？仿的吧應該】
因為這回晏長霽是坐在沙發上，出鏡部分比上個視頻多了一些，鏡頭都已經拍到他嘴唇的位置，這次評論也多了不少對他的誇誇。
【紀總帥的啊，不穿外套身材看起來好好嘻嘻嘻】
【確實帥，特彆是訂蛋糕的時候，感覺要把木木迷暈過去了】
【作精x霸總，我是土狗我就愛看這種！】
“現在一共已經賺了15天生命值了，而且一直在漲。”林霏開開心心地回複評論，“而且有人關注的話，之後的流量會更穩定。”
“現在網友還是很愛嗑cp的。”係統提議道，“要不宿主你把賬號簡介改成‘真情侶隨便嗑’，說不定更多人關注？”
“不要吧……”林霏猶豫，雖然她視頻標題那樣取，但是主頁簡介的話總感覺……
“改吧改吧，宿主你信我，這樣推送群體更精準。”係統指指點點，“你們甚至是真夫妻，有什麼不行的。”
“……那我改了。”
.
晏長霽的辦公室內。
“嘖嘖嘖嘖嘖。”
桌上的手機自動播放著“挑戰全程隻說‘哼’讓男朋友猜”的視頻，卓遠川看著連連搖頭。
“嘖嘖嘖嘖嘖。”
晏長霽冷眼瞥他，“你是不會說人話了嗎？”
卓遠川開口說了人話，“作為你的‘一個當甜品師的朋友’，晏哥你這樣用完真的就丟很讓人心寒啊。”
“我需要有什麼表示？你給你嫂子做個蛋糕也是應該的。”
卓家少爺卓遠川，成年後不願繼承家業，一意孤行要去當甜品師。這把他父親氣得夠嗆，有段時間逢人都要罵上逆子幾句。
但卓遠川完全不care，“不就是公司嗎，到時候我找個厲害的姑娘結婚，把公司交給她管理不就行了。”
卓父一聽更是氣……哎好像有點道理，於是也就不再對逆子抱什麼期望，隻一心一意地——催婚。
“我爹聽你爺爺說你結了婚，這幾天跟瘋了一樣，恨不得一天給我安排八場相親。”
卓遠川看著自己曾經的難兄難弟，長長歎氣，“真沒想到你竟然說結婚就結婚了。”
而且看起來還不是假結婚，像是真愛，卓遠川想到自己第一次刷到林霏視頻時的震撼，作為好友，他自然認得晏長霽的房子和聲音。
能說出這種甜言蜜語的人是晏長霽，平行世界吧！
“話說這短短的時間裡，你去哪裡就找到了結婚對象。”
卓遠川的眼中滿是被催婚的疲憊和一點點羨慕，“嫂子很愛你啊，還發視頻記錄甜蜜日常。”
晏長霽一愣，林霏愛他嗎？
沒有吧，林霏對他，一直有種員工對老板的恭恭敬敬，最近雖然表現得沒那麼明顯，但晏長霽知道她心中絕對是這麼想的。
而拍視頻現在是她的工作，那些都隻是劇本設計，哪裡是像卓遠川說的，想記錄、想讓彆人一起見證愛情。
一個單身狗懂什麼愛。
倒是……晏長霽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林霏，其實當時卓遠川也在場。
那天卓遠川又弄砸了一次相親，被卓父罵得狗血噴頭，來他公司躲清淨，下班後也賴著不走，要去他家裡住兩天。
“你去相親態度就好點唄。”
車上，晏長霽挑眉道：“現在何必？”
“一上午見三個相親對象，趕場似的，誰受得了啊。”卓遠川抱怨著，“而且人家女孩也沒什麼意思，我爹憑什麼隻罵我。”
晏長霽毫不客氣地發出嘲笑的聲音。
“你也彆笑，你自己不是也……”卓遠川敲敲車座。
“我聽說，周家小姐周詩寧要從國外回來了，你們兩家長輩關係不是還挺好，說不定會安排你和她聯姻呢。”
紅燈在暮色中亮起，跳動的倒計時扼住整條車流，隻餘下車燈在渾濁的空氣中呼吸。晏長霽靠近冰涼的車窗玻璃，視線剛好掠過側方的斑馬線。
一個女生正騎著單車，隨著擁擠的人群一起穿過馬路，她紮著鬆散的馬尾，側臉的輪廓因為路麵的顛簸而皺成一團。
她的衣擺被晚風揚起，一拐彎就隱在了風中。
果然在高峰期自行車要比汽車好使啊，早知道還不如多在辦公室加一會兒班，晏長霽抬手揉揉額角。
家中的長輩近年催得越發急。老人家總是這樣，一旦到了一個年紀，牽掛就隨著時日一天天滋生，總是擔心自己閉眼後孫輩的生活，擔心他會孤單會無人陪伴。
晏長霽雖然無意成婚，但也無法去駁斥他們的想法。也正是這樣，他才更不能接受隨便找個人聯姻的做法。
為了讓長輩安心反而作假，本末倒置。
他和周家小姐素未謀麵，就這樣和對方聯姻，對雙方都不太公平。
“我對聯姻不感興趣，倒是周小姐回國，卓叔叔給你安排的相親名單又可以加人了。”
今後要朝夕相對的人，至少是要合眼緣吧，晏長霽的腦中無端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最後是隨便找個人在一起的話，倒不如和剛才看見的那個女孩子，生機勃勃的，漂亮又可愛，相處起來總不會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