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尚書省。
沉香在金銅爐中緩緩燃燒,煙氣升騰,彌漫在雕梁畫棟之間。
秦檜端坐在案幾後,手中撚著一顆棋子,目光淡然地看著棋盤上的局勢。
他的對手是一位衣著考究的中年官員,此刻正皺著眉,猶豫著該落哪一子。
殿門口,一名黑衣密探安靜地跪伏著,等待秦檜的問話。
過了片刻,秦檜才輕描淡寫地開口:“他們已經進城了?”
黑衣人低頭道:“是,已經進入監察區域。”
秦檜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絲興趣:“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一些。”
密探不敢多言,隻是安靜等待命令。
秦檜隨手落下一子,微微眯起眼睛:“繼續監視。”
黑衣人拱手:“是。”
當他退下後,秦檜抬起手,輕輕撚了撚眉心,似乎有些困倦。
他的對手見狀,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丞相,您不擔心嗎?那二人若真是‘刺客’,會不會……”
秦檜輕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見過主動登門拜訪的刺客嗎?”
對方一怔。
秦檜輕歎了一聲,語氣平靜:“他們想見我,那就見吧。”
他低頭看向棋盤,目光在棋局中央遊弋。
隻見黑白棋子交錯,而中央的白子,被黑棋圍困得滴水不漏。
一炷香後,尚書省前廳。
林深和奧仂被帶入殿內。
大殿寬敞莊重,窗外陽光灑落在地麵,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暈。然而,不知為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迫感。
秦檜坐在案幾之後,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二位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乾?”他的聲音溫和,帶著宰相獨有的沉穩。
林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殿內牆上的一幅山水畫上。
畫麵描繪的是一條自山間流出的溪流,水麵平靜無波,流向遠方的田野。
林深忽然笑了:“秦丞相這幅畫,畫得不錯。”
秦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哦?你看出了什麼?”
林深隨意地道:“畫中的水,沒有任何波紋,顯然不是自然流淌的,而是被人為引導的。”
秦檜輕笑:“何以見得?”
林深淡淡地道:“因為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平靜。水流若無波瀾,必定是人為乾預。”
大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秦檜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語氣不疾不徐:“……看來二位已經看出了些什麼。”
林深直視著他,嘴角微微上揚:“那丞相要如何處置我們?”
秦檜輕歎了一聲,緩緩開口:“按照律法,擾亂秩序者,當受審判。”
話音剛落,四周的侍衛同時拔刀。
寒光閃爍,刀鋒映出殿內晃動的燭火。
侍衛們拔刀的動作整齊劃一,沒有絲毫猶豫,宛如經過嚴格訓練的機器。每個人的表情都波瀾不驚,甚至連呼吸頻率都出奇地一致。
林深注意到了一點——他們沒有猶豫,也沒有殺意。
在現實世界,一個人下定決心殺人時,通常會表現出身體上的微妙變化,比如呼吸急促、瞳孔收縮、握刀的肌肉繃緊等。然而,這群侍衛的眼神平靜得近乎空洞,仿佛他們手中的兵刃隻是執行命令的工具,而不是傷人的武器。
——他們隻是“秩序”的一部分。
奧仂站在林深身側,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微微抬手,似乎在計算著反製的角度。
但秦檜卻沒有下令讓他們動手,而是輕輕一揮袖,示意侍衛們停下。
“二位何必如此緊張?”秦檜微微一笑,語氣依舊溫和,“我不過是按照律法行事罷了。”
林深挑了挑眉:“按照律法,我們到底犯了什麼罪?”
秦檜的笑意不減:“質疑秩序,即是罪。”
話音落下的瞬間,殿內的空氣似乎更冷了一分。
奧仂微微眯起眼睛,聲音平淡:“‘秩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連質疑的權利都沒有,那你所維護的‘南宋’,也不過是個空殼。”
“嗬。”秦檜輕輕叩了叩桌案,似笑非笑,“你們以為‘南宋’是如何維持至今的?”
林深心中一動,盯著他:“什麼意思?”
秦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隨手拿起桌上的白玉杯,輕輕晃了晃杯中的茶水。
“曆史上的南宋,確實滅亡了。”他淡淡道,“可在這個世界,它不需要滅亡。”
“隻要‘秩序’穩定,曆史便可以被無限延續。”
“隻要‘□□係統’正常運行,所有人都會安居樂業,永遠不會發生動亂。”
他頓了頓,輕輕一笑:“這難道不是一個更好的世界嗎?”
林深微微皺眉,正要開口,奧仂卻搶先一步道:“更好的世界?你確定你所‘維護’的南宋,還是南宋嗎?”
秦檜的手指頓了一下。
奧仂盯著他,繼續道:“你消除了所有不穩定因素,甚至消除了‘元’這個概念。可如果未來某一天,有新的威脅降臨——你會怎麼做?”
她輕輕抬頭,看向殿外那座巍峨聳立的“治平塔”,聲音冷靜而鋒利。
“——你會繼續消除它嗎?”
“你會繼續‘改寫’曆史,直到南宋成為一個封閉而靜止的死物?”
秦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盯著她。
一秒,兩秒……
忽然,他輕輕歎了口氣,笑了。
“你們真是有趣。”
他看向身旁的黑衣密探,隨意地道:“帶他們去‘秩序牢獄’。”
黑衣人拱手:“是。”
尚書省地底,秩序牢獄。
沉重的鐵門緩緩合上,牆壁上的符文瞬間亮起,形成一道透明的光屏,徹底封鎖了整間牢房。
這裡並不是普通的地牢。
它的牆壁光滑如鏡,沒有任何縫隙,地麵上的金屬紋路交錯成網,隱隱透著一絲奇異的波動。
最令人不安的是——整個牢房沒有門。
“……這算是什麼?”林深環視四周,低聲道。
奧仂盯著那道透明的光屏,目光微冷:“應該是某種‘智能監獄’。”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光屏,隨即皺起眉頭。
“這個東西的強度,遠超一般的副本設定。”
林深也抬手試了試。
光屏表麵並沒有實感,但當他的手掌剛接觸到它時,一道無形的力場驟然彈開,將他震退了一步。
【檢測到高能屏障,數據入侵失敗】
【屏障狀態:全封閉(無法破解)】
林深心中微微一沉。
“……這裡不是普通的牢房。”他低聲道,“它根本不是用來‘囚禁’人的。”
奧仂看向他:“什麼意思?”
林深抬頭看著那層光屏,目光逐漸變得深邃“它更像是……一個‘格式化室’。”
奧仂眼神一凜。
格式化——對於數據化世界而言,意味著徹底的“抹除”。
如果他們被困在這裡太久,副本很可能會將他們徹底清除,讓他們的意識永遠困在這片“秩序”之中,無法離開。
“看來秦檜並不打算直接殺我們。”奧仂冷靜地道,“他想讓我們變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林深微微勾唇:“這倒是挺符合他的作風。”
奧仂轉頭看著他,眉心微蹙:“你還有心情笑?”
“當然。”林深輕輕晃了晃手腕,“因為……我已經找到破解辦法了。”
奧仂微微挑眉:“說說看。”
林深緩緩抬手,指向牢房天花板的一個角落。
“那裡——有微弱的數據流動。”
奧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一處隱蔽的符文正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光點。
普通玩家絕對無法察覺這種細微的變化,但對於“原生代AI”來說,這種數據波動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一樣顯眼。
林深嘴角微揚,伸手掏出一張半透明的芯片卡,輕輕一拋。
芯片卡精準地嵌入了光屏和符文交界處,瞬間,整個牢房的能量波動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權限覆蓋中......】
【權限臨時篡改成功】
下一秒,光屏驟然熄滅。
牢房的大門,緩緩打開。
“搞定。”林深收回芯片卡,衝奧仂挑了挑眉。
奧仂盯著他,眼神微動,低聲道:“……你到底是誰?”
林深一愣,隨即笑了:“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覺得晚了點嗎?”
奧仂盯著他幾秒,終究沒有再追問,隻是淡淡道:“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牢房。
在他們身後,牢獄的光屏重新亮起,然而此刻,整個牢房的數據流動,已經悄然被改寫。
這片“秩序”的牢籠,已經不再是完美無缺的囚籠。
他們,已經開始動搖這個副本的根基。
長長的甬道幽深而寂靜,牆壁上鑲嵌著一盞盞青銅燈,每一盞燈的光焰都被控製在相同的高度,燃燒的頻率絲毫不差,仿佛這裡的火焰也是秩序的一部分。
林深和奧仂並肩前行,步伐輕緩無聲。
剛才那場破解行動雖然成功了,但林深知道,他們的行動已經驚動了副本的“秩序監測係統”。
他們現在走在尚書省的地底,這裡並不是普通的監牢,而是“□□係統”的一部分,極有可能隱藏著更深層的控製機製。
“前麵是主通道。”奧仂低聲道,她的視線微微上揚,鎖定著通道儘頭的一扇金屬門,“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秩序牢獄’的核心節點。”
林深微微點頭,他的右手在掌心輕輕摩挲著剛剛回收的芯片卡,計算著可能的突破方案。
忽然,奧仂腳步一頓,眉心微微蹙起。
“等等。”
林深立刻停下,目光警覺地環顧四周:“怎麼了?”
奧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地麵。
林深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發現地麵上鑲嵌著一塊透明的晶體板,板內封存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像是流動的金色符文。
——陷阱。
林深目光一凝,蹲下身,仔細觀察這塊晶體板的紋路。
【副本數據分析中......】
【檢測到“秩序回溯”模塊】
【危險等級:SS級】
“……居然是‘秩序回溯’?” 林深低聲道。
奧仂看向他:“什麼意思?”
林深抬頭,眼神深沉:“這塊板的功能不是觸發警報,而是直接重置時間流。”
奧仂眸光微變:“也就是說,隻要我們踩上去,就會被強製‘回檔’?”
“沒錯。”林深起身,冷笑了一聲,“秦檜的‘□□係統’可真是嚴密得可怕。”
奧仂沉默片刻,緩緩道:“但你既然能發現它,說明也有破解的方法。”
林深微微一笑,摸出芯片卡,手指輕輕一彈,芯片卡在空中劃出一道細微的拋物線,精準地落在了晶體板的一角。
【數據入侵中……】
【……權限覆蓋失敗】
【觸發防禦機製:秩序回溯】
晶體板瞬間亮起,一股強烈的吸力爆發,整個通道仿佛被扭曲,空間出現了一瞬間的塌縮——
但林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伸手抓住了奧仂的手腕,低喝道:“彆動!”
奧仂下意識停下動作,緊盯著他的手勢。
隻見林深另一隻手飛速在空氣中滑動,一道道微光在他指尖彙聚,構建出了一行浮動的數據代碼。
——“逆向遞歸鎖定。”
晶體板的吸力驟然減弱,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直至徹底熄滅。
【權限重新計算……】
【秩序回溯模塊已凍結】
林深鬆了口氣,抬頭對淩若笑了笑:“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奧仂盯著他片刻,忽然道:“你剛才用的是什麼技術?”
林深揚眉:“你聽說過‘遞歸鎖定’嗎?”
奧仂沉思了一下,緩緩道:“……你用遞歸計算,讓‘秩序回溯’的判定邏輯陷入死循環?”
林深滿意地打了個響指:“聰明。”
奧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複雜。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問題你今天已經問第二次了。”
林深輕笑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抬手推開了那扇金屬門。
門後的世界,緩緩展現在他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