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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行駛至市區需要好幾個小時。

駕駛室和後座之間橫亙一塊隔離板，很好地遮擋了雙方的視線。

齊霧打開車窗。

新鮮空氣順著深秋的冷風灌進來。

呼嘯的景色穿梭在眼前，耳畔邊熱鬨的雜音不斷。

齊霧用身份信息激活了終端，細細檢查幾遍，沒發現任何監控的痕跡。

也對，電子項圈裡內置的功能已經足夠全麵了，不必在這種容易被她發現的地方搞小動作。

“叩叩叩。”

她敲了敲駕駛座後麵的隔離板。

悶悶的疑問聲自前方傳來：“有什麼事？”

語氣警惕，齊霧聽出是彆墅裡負責看守她的其中一位。

她不以為意，輕佻開口問：“你定的目的地是哪兒？”

“……臨河32區的一棟莊園。”

“換個地方吧，送我去度和金源7號，你知道在哪兒嗎，不知道可以用終端導航一下。”

她口吻裡多有把皇室親衛隊成員當出租車司機的氣勢。

“……”

對方猶豫不決，顯然在懷疑她彆有用心。

“你的任務是把我送回家，但沒規定哪裡才算家，所以你送我去想去的地方就行了。現在整輛車都暴露在皇室視線裡，我又不傻，肯定不會給你危險地址的。”

“……我知道了。”

那麼她就隻需要等待了。

車頂有一個攝像頭，齊霧靠在座椅上，確定終端屏幕不會被錄下來以後，輕車熟路地打開一個網站。

這是某個灰色地帶的交易論壇。

她輸入認證號和密碼，很快通過了登陸信息。

【用戶名：烏鴉】

【完成委托數491，發布委托數34】

年少的時候她不滿因為牽扯到各種製藥公司的利益，令研究在法律上處處受限的現實狀況，故意搗鼓了不少非法實驗品往上賣，結果久而久之，因為其藥品質量的突破性，“烏鴉”的名號居然越傳越廣。

上次登陸時間定格在五年前，齊霧打開後台，果不其然彈出密密麻麻的委托邀請和過去熟客的私信。

暗網裡多的是見不得人的身份，再加上她名聲赫赫，突然失聯這麼久，不少人懷疑齊霧要麼被人暗殺、要麼被官方組織抓捕歸案。

誰能想到“烏鴉”的真實身份是個被放到皇室眼皮子底下軟禁的Omega。

齊霧在暗網上逛了一會兒，五年間絲毫沒有進步的抽象網頁設計讓她重新找回一絲熟悉感。

她草草略過雜亂的信息。

論壇首頁的委托頁麵會從綜合難度、籌金、信用評級等多個方麵進行分析，針對不同偏好的用戶單獨進行推送。

推送給“烏鴉”這個賬號的委托基本全是生物藥劑、化學武器改良相關。

【急：烏鴉特製的抑製劑誰還有存貨，高價收！】

【非法腺體改造，一千萬，麵談。】

【腺體切除後遺症，需大量信息素平衡藥物，價格好說！】

【A開頭的原料有貨了，名額三位價高者得。】

她劃過前麵幾個標題，落到下一條時，手指突然停頓。

【下個月皇子成人禮的賓客名單，需自證，有效每條信息一百萬，不限人數。】

皇子成人禮？

這麼大手筆買賓客名單——

有人想打皇子成人禮的主意？

齊霧點進去，發布信息的人很謹慎，匿名，且沒有過多陳述，看不出對方的目的。

但從拿出來的酬金來看，大概率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

為了錢權，還是想造就一個社會事件？

這種規模的典禮幾十年才有一次，整個聯邦共和國的注意力都會被吸引過來。皇室、政要、商賈貴族，受到邀請的賓客非富即貴，安保係統想必嚴密異常，周邊的軍隊和警力多半也時刻待命，選擇這麼大風險的場合必然不會隻為了錢。

恐怖組織策劃的反社會行為藝術？

也不太可能，想製造混亂的瘋子不會在意自己殺害的是誰。

那是複仇？還是暗殺？

現在的有效信息太少了，這五年她能看見的互聯網消息都是被嚴格篩選過的，和真實社會已經脫離了太久。

她思緒一轉，返回消息欄，點開一個聯係人報平安。

【0415：需要幫忙記得找我。】

【0415：住處已變更，有事要問你，恢複通訊後儘快通知我。】

【0415：寄的東西收到了。】

看過曆史信息。

齊霧點開消息欄，回道。

【烏鴉：已恢複通訊，明晚八點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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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預料之外的事。

齊霧迷路了。

渡和金源是有名的富人區，占地麵積極大，基礎設施更新速度也極快，講究全力滿足客戶需求，全力按照客戶喜好建造，因此每位業主的建築風格都各放異彩，潮流的非常潮流，複古的非常複古。

短短時間變化極大，五年前鋪滿綠植花卉的公共草坪，現在換成了自帶蘆葦叢的人工湖。

齊霧轉了半天才發現，那個不靠譜的臨時司機把她放錯了地方。

這裡是6號區，而她要去的是隔壁的7號。

這裡可沒有地圖和導航可以用，更不能問路，萬一被哪家守門人注意到，指不定會被直接轟出去。

齊霧的記性很好，雖然來這兒的次數不多，但她記得過去家裡司機開車時轉彎的次數和方向，能暫時在腦子裡粗糙地畫一個局部路線圖。

可她畢竟沒有實地走過，能不能順利到達，還是個未知數。

齊霧挎著精致的小皮包，踩著高跟靴，想。

管他的，先試試吧。

……

齊霧不太順利地站在了目的地門口。

她今天早上坐了七個小時車，在車上了隻吃了個三明治墊肚子。然後因為一個白癡的失誤，不得不從黃昏走到傍晚，現在天都黑了，她飯也沒吃，徒步走了三小時。

作為一個脖子上戴著軍用抑製器，壽命隻剩一年的基因病患者，她的健身運動項目是否有些過於狂野了。

難道這也是皇室的陰謀嗎？

所以說，三個小時以前她就應該報警，讓齊家人去治安局接她的。

麵子沒有命重要。

她現在又累又餓，感覺自己隨時都要昏厥過去。

齊霧揣著最後一絲慶幸，將自己的大拇指按在鐵門上鑲嵌的電子鎖上。

這種電子鎖會同時對麵目和指紋進行認證，反應速度很快，失誤率極低。

“驗證失敗，未檢測到該用戶的通行資格！”

“驗證失敗，未檢測到該用戶的通行資格！”

“剩餘一次驗證機會，失敗將鎖定半小時！”

她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砰砰跳個不停，有人摁著腦子裡緊繃的那根線拉小提琴。

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它的數據庫裡真的沒有齊霧的驗證信息，房子的主人將它刪除了。

“驗證失敗，已鎖定，請半個小時後再進行驗證！”

齊霧深吸幾口氣，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她倒黴到了極致，不禁笑出了聲。

她優雅地彎腰，把左腳高跟靴的拉鏈拉下來。

然後抄起靴子，對著電子鎖的屏幕高高抬起她細瘦的胳膊，猛猛往下砸。

“哐！哐！哐！”

“檢測到外部入侵，開啟錄音錄像！進入警報狀態！”

“哐！哐！哐！”

“嗶——嗶——嗶——”

尖銳的嗡鳴，伴隨著閃爍的紅光，照得齊霧像隻暗夜裡索命的惡鬼。

她似乎從機械的運動中發掘了樂趣，穿著襪子在冷風中蜷縮的左腳隨意踩在地磚上，手臂揮舞著高跟靴，如同拿著鐮刀索命的死神。

“哐！哐！哐！”

“砰！”

隨著裡麵的開門聲，一道慍怒的男聲傳來。

“大半夜的，哪個神經病發瘋？！”

腳步聲由遠到近，氣勢洶洶。

“哐！哐！哐！”

齊霧不語，隻是一味砸大門的鎖。

“我已經通知安保了，你——”

大門被他打開，臉上怒氣衝衝的表情還沒消散，便猝不及防抬頭看清了齊霧的臉。

剛才還掄著武器砸鎖的漂亮女人，瞪大眼睛，故作驚喜喊道：“好久不見啊，哥哥！”

俊朗青年微微一怔。

路燈暖黃色的光撒下來，齊霧靠近他的那一側臉頰泛起小片毛茸茸的光澤。

耳垂皮膚上那顆淺褐的小痣，在偏頭的刹那若隱若現，青年眼睛跟著她轉，動作中，仿佛掀起一本相冊的封麵，叫遙遠的喜怒哀樂從時光縫隙裡偷渡出來。

他話沒說完，咽著怒氣恍惚半晌。

而拿高跟靴的齊霧左手抖了抖，將臉上的親昵揚得更加甜膩，努力克製住想把鞋跟往來人腦袋上砸的衝動。

當你說“海”這個詞時，你的嘴唇會嘗到鹽，你的眼睛會湧出霧。

當齊霧說“哥哥”這個詞的時候，她的喉嚨裡灌滿了血，胃裡翻湧著兒時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