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街道空靈寂寞，孤魂在世界遊蕩。

月落以後，日出之前，潮濕的霧氣開始彌漫，疼痛和失血讓李櫻在清醒和昏沉之間來回拉扯。她的左臂垂在身側毫無知覺，加之手臂血管爆裂，血液早被吸食得一乾二淨，李櫻想，她這條胳膊應該是保不住了，但好在一取出藤蔓她的視野就恢複正常了，一想到再見老高他們不是恐怖的血網，李櫻還是感到有些欣慰。

日月交替的灰色地帶，霧氣讓人看不到周圍。一片寂靜中，窸窸窣窣的稀碎響聲由遠及近。李櫻停了下來，她知道，有東西在試探靠近。並且不止一隻。

“偏偏在這個時候，真是時運不濟啊。”李櫻無奈得搖了搖頭，還是強打起精神，捏緊了手裡的藤蔓。

聲音停下來了，霧氣中的生物也在觀察著李櫻，在尋找屠殺時機。它們已經在黑夜的街頭捕獵很多次了，有時是醉漢，有時是工人，那些落單的人類從來不是它們的對手。

第一次捕獵成功的時候它們也感到不可置信，畢竟對人類的恐懼深深地印在了他們的基因裡，麵對人類的驅逐和打殺，它們毫無抵抗的能力。可是現今一次次的得手讓他們意識到，其實人類比它們想得脆弱的多，也鮮美得多，尤其是大腦和內臟。

“嘀嗒”是涎水掉落的聲音。

聽到你了，李櫻攥緊藤蔓反手向聲音處抽去，一擊未中，身後突然跳起一黑影，李櫻再次用藤蔓回抽，那生物竟一口咬住了藤蔓，李櫻甩不出去，又向地上摔去，一聲悶響。見那生物毫無動靜還死死咬著藤蔓，李櫻抬手拽近，一隻碩大的老鼠進入視野。幾乎在看到老鼠的一瞬間，李櫻連帶著老鼠再次將藤蔓抽了出去，擊落了背後欲偷襲的另外三隻。

藤蔓一端被甩進霧氣中，一端握在李櫻手裡，原本還彎曲的藤蔓逐漸被拉直，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在與她角力。藤蔓被控製住了，她僅靠右手抽不回來，而根據前麵老鼠的咬合力和重力，霧氣裡至少有三隻老鼠在撕咬拉扯，它們在控製繳收她的武器。那麼，還有一隻應該就在她身後埋伏，李櫻當機立斷用力拽了一把藤蔓後驟然鬆手，力竭假像果真讓身後老鼠開始進攻，它跳起朝李櫻腹部咬去，但它意料中的鮮美臟器並未吃到，一把十三公分的彈簧刀插穿了它的脖頸。

李櫻看著地上抽搐的老鼠，又狠狠插了兩刀，抽出匕首一腳踢向藤蔓處。

她幾乎力竭，再來一次她沒有勝算，彈簧刀是她在武器市場淘的老古董，隻能用來攻擊脆弱部位，她需要震懾。

老鼠在臭水溝裡生活了太久，膽小警惕是它們的天性，即使變異也隻敢襲擊落單的人類。況且血腥味會吸引來更多老鼠，李櫻可不想骨頭架都被嚼碎吞了，她得賭一把。李櫻麵色不動，彎下腰大力去扯藤蔓，在簡單的拉扯後，藤蔓被鬆開了。少頃，啃食骨肉的聲音傳來，趁著它們分食同伴的間隙，李櫻抓緊時間離開了。

到達“夜鶯”已經早上五點了，李櫻不想給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作為領頭，任何脆弱都是致命的，況且手底下的人多少都混過幾年道上，有任何力不從心也不能顯在麵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剛打開宿舍側門，李櫻就看到長鬼在一樓沙發抽煙。倘若是彆人，李櫻敷衍一下也就過去了，但是長鬼不行，他心不正。

李櫻看到過好幾回長鬼翻自己書房的文件，其實書房裡隻有客戶記錄，可是長鬼不信。

他以前是光頭的一把手，一人之下也算風頭無限。後來光頭被李櫻送進去了，當然這裡麵也有長鬼審時度勢的功勞，李櫻也就繼續留著他，但不重用他。

沒辦法，李櫻也要防著他隨時捅刀，畢竟有光頭的前車之鑒在。

李櫻可以理解長鬼，他們都在底層被壓榨，即使李櫻帶著他們上下打點關係賺錢，長鬼一直以來也是麵服心不服。

在他看來，那點錢可這比不上整個“夜櫻”。

權力的欲望無法向上索取而得到滿足，便會橫向蔓延把強權的手伸向同個階層的更弱者。

李櫻包容他，也警惕他，這是她作為一個領導者該做的。

“老大，你回來啦？手術怎麼樣啊？”長鬼見著李櫻回來，殷勤地拿著煙湊了過來，他目光若有若無的黏在李櫻的左臂，隻是手臂被紗布包的嚴實，他什麼也看不到。

李櫻夾著煙，手術的事她沒瞞大家，抬了抬手示意他點火，“小手術，很成功。”

漫不經心吸了一口煙又說：“不過回來路上碰見老鼠了，就你和老高在索西村看到的那種，有四隻。帶了一把匕首，打得有點累吃力。”長鬼有點心驚，索西村幾百口人也就殺了十來隻。李櫻的打鬥他兩年前是見過的，野路子但是招招衝著命門，剛做完手術遇上四隻變異鼠還能毫發無損，那這兩年應該又精進不少。

這讓長鬼原本因為李櫻動手術而活絡的心思又慢慢冷了下來，他一抬眼就看到李櫻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想什麼呢長鬼？我喊你半天。”李櫻扔了煙頭，拿腳尖碾了碾，盯著長鬼冷笑。

長鬼不確定自己剛才是不是被她看出了點什麼了，就湊近了些彎著腰陪笑，說“就索西村那事兒唄，給人留陰影了，聽著老鼠還是害怕啊。”

李櫻嗤了一聲，拍了拍長鬼的肩膀說：“怕什麼，我就隨口一問，這兩天我休息，你和老高盯著點。加固圖紙明早吳文會取回來，老鼠的事情沒那麼簡單，你們做好動員，安排兄弟們抓緊乾活吧。”說著撿起腳下的藤蔓上樓，長鬼跟在樓梯口候著。

走到一半，李櫻突然想起什麼，回過身向下拋了一樣物品，長鬼趕忙上前接住，手感有點黏膩。

“幫我把匕首消消毒，沾了不少老鼠血，長鬼你也記得洗個澡。”話說完也不等長鬼回答，就徑直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