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曖昧緊張的氣氛變得微妙。
兩人這股無名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餘聲晚捏著沒有溫度的麵具,隻覺得燙手,乾咳幾聲。
鬱桉立刻後退,走到一旁強裝鎮定,耳朵隱隱泛紅。
尷尬。
誰都不敢看誰,卻敏銳的感知著對方釋放的信息。
此時,頭頂飄來瓜子味的彈幕。
【係統:誒~薅人家麵具,So big 膽。】
【係統:是不是有被這張人神共憤的臉帥暈到?】
【係統:我剛才檢測到你們兩個的心跳值同時飆升哦~】
【係統:咯咯咯……好看愛看,繼續繼續。】
餘聲晚愁眉苦臉垂喪著頭,深吸口氣挪到鬱桉身後,食指輕戳。
“鬱先生?”
某人後背一緊。
她明顯感覺到鬱桉的肌肉繃了起來,連忙收回手指,說話都磕巴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沒想冒犯你……”
冒犯?
之前他昏迷,餘聲晚除了給他療傷,沒有絲毫越矩。
所有人都好奇這張麵具下的人是誰。
唯獨她,仿佛視而不見。
若不是剛才的行為激怒了她。
餘聲晚不會扯下他的麵具。
說他凶?
鬱桉腦海中閃過她剛才慍怒的嬌俏模樣,嘴角微揚。
果然,溫溫軟軟的小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鬱桉拿回麵具,輕輕一揮消失在指尖。
“不冒犯。”
“之前唐突,‘輕薄’過餘小姐兩次——”
他刻意拖長尾音,戲謔的觀察著餘聲晚的反應。
後者清冷眉眼間露出幾分勾人的羞態,看得鬱桉心裡發癢。
嘖,自討苦吃。
“既然是同伴,坦誠相見是遲早的事。”
“嗯,鬱先生不惱我就好。”
係統艙某統看著兩人持續飆升的心跳值扭曲尖叫。
【係統:他怎麼可能惱你,他想跟你坦誠相見啊!】
坦……
餘聲晚後知後覺,臉更紅了。
鬱桉察覺異樣,探向她額頭,“不舒服嗎?”
餘聲晚一個後退閃避,微笑回應,“沒有!”
她越是躲,鬱桉越是擔心,按住她的肩膀,指背貼在臉頰脖頸。
“很燙。”
“不是,我沒有……喂!”
餘聲晚身體失重,大腿被圈住,整個人坐在鬱桉臂彎裡被他單手抱起來。
她驚慌失措的俯撐在那寬肩上,霧眸閃爍氣息微亂。
“鬱、鬱先生。”
【係統:蛙趣!這體型差絕了呀!】
某統瘋狂截圖。
“彆動,我帶你去休息。”
鬱桉步伐很穩,兩人的麵具和帷帽重新出現在臉上,在眾人的注視下進入後園。
“係統,係統?”
【係統:彆吵,我在思考。】
“思考什麼?”
【係統:怎麼讓你倆今晚共處一室。】
“滾開!我有正事問你!”
“他為什麼這麼怕我生病啊?”
【係統:因~為~愛~情~】
“閉嘴彆唱!”
【係統:咳咳,意識覺醒是存在一定不可控因素的,他親身經曆過。】
【係統:你異能特殊,家族慘遭變故,又為了救他消耗大量精神力。】
【係統:這些天,你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和為他做的事閉口不提。】
【係統:鬱桉自然擔心你,都緊張一路了。】
“所以,哪怕知道我的實力在他之上,他也一直護著我,不肯讓我出手?”
【係統:主人這樣一塵不染的小仙女,誰忍心讓你沾血啊。】
【係統:反正他是不忍心。】
“切,少來了,他剛才還凶我呢。”
【係統:人是複雜的生物嘛,關心則亂聽說過沒有?】
【係統:他很怕自己判斷失誤,打心眼裡不希望你是玩家。】
【係統:鬱桉能有今天,靠的全是他自己,這個世界充滿惡意,沒人給過他溫暖。】
【係統:可是主人,你不一樣。】
【係統:你無條件的對他好,治愈靈獸,善待人奴,像是從他幻想夢境中走出來的人,美好的不真實。】
【係統:這怎麼能不讓他為之動容呢?】
【係統:活在黑暗裡的人一旦染上光,就會想要擁有,就會患得患失。】
餘聲晚低頭看向鬱桉,輕紗下那雙清冷的霧眸也有了些許動容。
【係統:你很心疼他,對吧。】
係統發現餘聲晚共情能力極強。
能敏感的捕捉到對方的情緒。
哪怕對方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後園閣樓。
鬱桉將人放在沙發上,蹲在她膝前,兩人視線難得平行。
“睡會?”
餘聲晚點點頭側躺下去,意識進入係統艙。
經曆幾天驚心動魄的逃殺,總算到了一個相對安全舒適的地方。
她繼承了原NPC的身心俱疲,心裡的弦一直緊繃著。
眼下,悠然穀安全有了保障,她才稍稍安心。
疲倦感也席卷而來。
“啊……好困,叫我進來乾嘛?”
【係統: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去島上開荒啊。”
【係統:你自己?愣開啊?】
【係統:這邊建議主人先拓展人脈資源呢。】
“怎麼拓?拿錢砸嗎?”餘聲晚整個人都蔫了,窩在搖椅上昏昏欲睡。
【係統:鬱桉作為NPC首領,你跟他是同一陣營,自然要先搞定他。】
【係統:暗域基地就在滄南。】
【係統:來都來了,你不……主人?】
【係統:主人?】
某餘已離線。
再次上線,時針指向七點。
餘聲晚睜開眼睛,房間沒有開燈,隻有窗外映進來的光。
她揉揉酸澀的脖頸,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轉移到了床上。
一覺從上午睡到傍晚,骨頭都睡僵了。
疲勞過度後,四肢肌肉也開始酸痛。
“醒了?”
餘聲晚捏手臂的動作一頓,黑暗中看不見鬱桉的身影,但聲音很近。
“鬱先生?你一直在啊?”
“嗯。”
身側的床陷下去一塊。
鬱桉單膝跪在床邊,俯身探了下餘聲晚額頭的溫度。
清爽的薄荷香撲麵而來,帶著些許潮濕氣息。
他剛洗完澡?
餘聲晚害羞的往被子裡縮了縮,隻露出一雙眼睛,指尖羽毛般輕輕撥開鬱桉的手腕。
“我沒事了。”
被觸碰的皮膚一陣酥麻,鬱桉失了下神,收回手藏於袖口攥緊。
“你下午燒得厲害,出了很多汗,要不要洗澡?”
餘聲晚悶悶的嗯了聲。
“我去放水。”
浴室的燈打開,餘聲晚掀開被子坐起來,摸著自己臉頰長舒幾口氣。
“不正常,很不正常……”
“係統,有木魚嗎?”
【係統:?】
【係統:你倆心跳都飆幾百邁了,敲爛也沒用啊。】
餘聲晚扶著腰下床,步伐緩慢的往浴室移動,眼前忽然一黑。
“放好……!!”
磁場相同的人互相吸引,命運總會安排他們相遇。
門口轉角,鬱桉和餘聲晚撞了個滿懷。
他下意識摟住她的腰收緊手臂。
她驚慌之下拽住他微敞的衣領。
嗯,又到了係統截圖的時刻。
“我、我去洗澡。”
“我去客廳等你。”
兩人異口同聲,腳步淩亂的擦肩而過。
半小時後。
餘聲晚換了身白色吊帶長裙,肩膀飄帶微微浮動,烏發披散及腰,身上帶著清幽的木質藥香。
“鬱先生,久等了,我們去吃飯吧。”她彎眉淺笑,揪住他鬆垮的黑色衛衣袖口晃了晃。
鬱桉眼神晦澀不明,反握住她的手腕朝餐廳走去。
貴賓觀景位,二人並排入座,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鬥場的競拍。
觀戰席激昂高呼,表演台你死我活。
食物很美味。
可餘聲晚吃的並不舒坦。
注意力總被鬥場吸引,不忍看,又耐不住關心。
“那兩個女孩,好像認識。”
鬱桉看向表演台,雙方打得有來有回,看似激烈,但都沒下狠手。
觀眾席已然不滿。
他冷笑一聲,“愚蠢。”
“鬥場無平手,這樣下去兩個都會死。”
“死?為什麼?”
鬱桉勾起她肩上長長的飄帶纏在指尖,被發遮住的眸看不清神色,低語溫吞中透著詭異。
“醫者仁心。”
“你的溫柔,是給所有人的嗎?”
餘聲晚一怔。
答非所問?
他什麼意思?
這人怎麼陰晴不定的?
“吃好了嗎?”
“嗯。”
鬱桉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走,步伐不似來時那般輕緩,餘聲晚要小跑才能跟上。
“係統,他又抽什麼風?”
【係統:呃,那兩個女孩是流民玩家。】
【係統:你關心人類,他心裡自然不舒服,隻能自己生悶氣。】
“人類也有好壞之分啊,她們明知會死還在拚儘全力保護彼此,足見感情深厚。”
“流落奴坊絕非她們所願,但凡有人出手相救……”
【係統:主人,鬱桉是在玩家惡意值影響下覺醒誕生的,他對人類的恨深入骨髓。】
【係統:沒有無差彆屠殺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係統:就算知道流民無辜又怎樣?】
【係統:他不信任的,是人心。】
“可如果誰都不放下心中的芥蒂,這世上哪來的和平?”
【係統:和平都是鮮血鑄成的,有些人看到的是過去,有些人看到的是未來。】
【係統:主人,現在鬱桉腦子裡根本沒有和平這兩個字。】
【係統:他想要的,是人類滅絕。】
【係統:彆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NPC。】
【係統:就算再不忍心,也要注意分寸,不能影響大局。】
“……知道了。”
一路無言。
回到閣樓,鬱桉直接走進自己臥室,徒留餘聲晚在客廳,望著緊閉的門歎氣。
比起前幾天的逃殺,她突然發覺——
這場救世之旅,在此刻才開始真正上強度。
戰力財力總有辦法提升。
複雜的人性和極端的三觀,才是最難平的死結。
無力感潮水般襲來令她感到窒息,餘聲晚深吸口氣走回房間,後倒摔進床裡看著天花板發呆。
【叮——】
【覺醒值加載完畢,宿主可自主行動。】
餘聲晚猛地坐起來,以此同時,對麵臥室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鬱桉眸色一凜,看向門口。
“我自由了?”
【係統:是的,之後可以……主人你乾嘛去?喂!】
“我理解他的痛苦,但無法苟同。”
“為了他的底線,放棄我自己的底線。”
“抱歉,我做不到。”
餘聲晚跑出臥室奪門而出。
月色下,那抹白色的身影格外柔和,卻深深刺痛了鬱桉的雙眼。
攥到骨白的手青筋爆出,一拳砸在石牆上,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