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非昨夜拿出那一盒彩金石,沒有立刻遞給桑德,而是開始思考。

這種珍貴道具是不能讓餘夏給她憑空變出來的,因為會影響遊戲平衡。而且彩金石明顯跟桑德有任務關聯,要是多了一盒,另外的人拿到了之後會和自己的賬號衝突,到時候出現的bug可能就不止一個兩個了。因此,找餘夏作弊的方案不行。

但如果要把彩金石給桑德,又會有另一個問題。這個道具的來源是神秘人,神秘人來自奧蘭多山脈,他是看在江惟和世界第一的麵子上才把東西給她的。雖然算是強製贈送,但遊戲內的行為很難劃清界限,到時候要是對麵翻臉,要求她把東西還回去的話,非昨夜也不好拒絕。而且更有可能發生的是,她還不上的話,對麵會拿江惟和世界第一的入會做威脅。

她要是用掉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兩相權衡之下,非昨夜還是把玻璃盒子收了起來。反正這npc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最後都得自己費力,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全程靠自己算了。

桑德看她把盒子收起來,也不惱怒,甚至還微微的笑了笑:“你,很珍視這個東西。做的好。”

非昨夜一臉茫然。怎麼就做的好了?

桑德也把自己的那個盒子收起來。但伸手的同時,他還打開了另一個機關。

下一秒,鐵皮屋子整個翻轉,非昨夜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睜眼時整個人已經在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她站在客廳裡,整個房子都很小,客廳廚房和大門直接聯通,背後就是關著門的臥室。裝潢簡單,唯一顯眼的是牆上掛著一副畫,畫上是一片遼闊的大海,一輪紅日正在從中升起。這幅畫讓她覺得很熟悉。

她麵前是一張很矮的茶幾,上麵擺著一個簡易家用醫療箱。箱子大開著,裡麵的藥品和設備全都胡亂堆在旁邊,雙氧水瓶子甚至倒在桌麵上,但瓶口前麵隻有幾滴液體,瓶內已經空了。

“我把東西放過去了。”有一個男人在說話,聲音聽起來很耳熟。非昨夜尋找了一下,沒找到人。

“放在你說的地方了。”那個男人又說了一句。非昨夜想起來,這個聲音是桑德的聲音,隻不過說話並不像在拳場保安室裡那麼緩慢,也並無任何卡頓。

“我寧願你不要去。”一個女聲回應他。非昨夜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身影站在吧台前麵。但是十分模糊,隻能判斷出穿著一身淺黃色的衣服,其他任何細節都看不清。

她的視角逐漸向那個女人靠近,非昨夜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就是桑德。

隔著吧台,兩個人互相對視。

非昨夜還是看不清楚對麵人的臉,在潛意識中卻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托付性命的存在。她的長發是淺棕色的,披散在肩膀上,臉龐儘管模糊卻仍舊讓人想要靠近。

“他們會拿走,然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桑德率先移開了視線。非昨夜覺得有些可惜,她還沒看夠呢。

“那你呢?你是不是要跟他們走?”女人情緒突然間激動了起來,但又立刻壓製下去,“我不想你進去。那裡不是人待的地方。”

桑德往剛才的位置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拿起已經空了的那瓶雙氧水:“但我也不是人。”

雙氧水早就用光了,沒有倒出來任何東西,他又把瓶子放回原位,手攥緊。

非昨夜感受到右臂傳來的一陣撕裂的疼痛。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定是一個很深的傷口。

估計是桑德在幫那個女人取東西的時候受的傷。但是他為什麼要說自己不是人?難道他也是什麼地下森林同款怪物……

沒等非昨夜反應過來,又一陣天旋地轉,她進入了第二個場景中。

這一回是在一條小巷內。非昨夜睜眼時視野正在劇烈晃動,桑德在巷子裡狂奔,前麵是一堵很高的牆。

這是在乾什麼!非昨夜感覺到冰冷的空氣被抽進身體裡,像一根細細的線一樣四處散開。身上好疼,但想要去分辨到底是哪裡疼卻做不到。身後除了滴滴答答滴落的液體聲音,還有緊追不舍的腳步聲。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這是一場正在進行中的追逐戰。

要撞上前麵的牆了!

非昨夜下意識的想要閉眼,可惜她操控不了這具身體,隻能睜著眼看著自己以高速朝牆壁靠近——

然後接力踏在牆上,兩步翻了過去。

牆後麵傳來罵罵咧咧的叫喊聲,桑德的動作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狂奔,拐進另一條小巷子。他還在持續不斷的出血,非昨夜都替他著急。這種時候先把傷口止血啊!不然往哪兒跑都是白搭!

桑德當然也知道這些道理,但他還是堅持著繼續跑。非昨夜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要爆炸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翻過了一道牆,停在一個新的死胡同裡,手上攥著剛剛從路邊扯下來的廣告布。

非昨夜終於能夠好好看看現在什麼情況了。

跟隨著桑德的動作一回頭,非昨夜心想不如不看。肩膀後側一道大傷口,邊緣的肉都卷起來了,怕不是被人拿斧頭砍的。怪不得一路上都在淌血,這沒死簡直是奇跡。

哦對,這位不是人,那沒事了。

桑德開始應急“包紮”,把廣告布攤開,準備撕成合適大小的布條。一直很乾練的動作在看到一張廣告布上的畫麵時突然頓住了。

非昨夜看到畫麵也很震驚——廣告上的是上一個場景中看到的女人。

雖然換了發型,換了衣服,姿勢更是完全不同,臉也依然看不清,但非昨夜就是知道這是同一個女人,因為桑德的心跳告訴了她一切。

雖然他剛剛還在亡命奔逃,心臟本來就砰砰直跳,但看到這個人的心跳是不一樣的。

平靜時看到她會逐漸加快,運動後看到她卻會漸漸平穩。

如果讓非昨夜來描述的話,她會說這是喜歡。

但桑德並不知道。他隻是單純把這兩種心跳分開,一種是活著,另一種,用那個女人的名字命名。

托尼亞。

廣告布根本不吸水,甚至是防水的,完全沒辦法充當繃帶。但這已經是桑德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了。他把布條綁在身側,做成一個接血的小兜子,然後慢慢向外走。

非昨夜痛的齜牙咧嘴,桑德走的麵無表情。

這家夥喜歡上的原來還是個大人物。

非昨夜心想。

原來監獄裡麵也有明星和廣告啊,這關塔納疑似有點太城市化了。

場景再次變換。這一次又是在室內。非昨夜慶幸地歎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受傷了。氣還沒出完呢,背在身後的手臂就被人給狠狠掐了一下。

草。

非昨夜感覺自己要爆了。桑德怎麼又在挨打?明明是監獄內最強戰力之一,為什麼記憶裡總是在挨打?連帶著她也要莫名其妙的吃苦。

她身高很矮,站在一個大人的腿邊。看來是桑德小時候的故事。很奇怪,桑德這人看起來不像有小時候。

“給我站好了。”大人小聲威脅著,“這一回你要是還賣不出去,老子把你直接扔外麵海裡。反正帶回去也隻會吃飯。”

什麼玩意兒!!!

非昨夜當場就要跳起來。但小桑德一動不動,站的更端正了點。屋子的門突然打開,進來了兩個成年人,跟旁邊的大人開始交談。

“他未來很能打的。”大人諂媚的向其他兩人推銷,“天賦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一個!”

小桑德聽不太清他們的聊天。

有個小腦袋從門後麵伸出來,是一個女孩,正在悄悄看桑德。

非昨夜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托尼亞。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桑德的心臟比他的人還老實。

這倆竟然這麼小就認識了。

托尼亞直接就進來了,兩位大人大驚失色:“您不能進來!”

托尼亞直接指著桑德:“我要跟他玩!”

帶著桑德的大人立刻打蛇隨棍上:“小姐喜歡當然就是最好的!”他一推桑德後背:“還不快去!”

非昨夜眉頭緊皺。桑德背後估計也有傷,被這人推了一把,生疼。

但桑德不在乎,他立刻跟著托尼亞出去了。

小托尼亞帶著桑德七拐八拐到了屋外。外麵確實是大海,海麵非常藍,藍的不真實。

“你叫什麼名字?”托尼亞問。

桑德搖搖頭。

“你不願意告訴我嗎?”托尼亞撅起嘴巴,有點不開心,但很快又調整過來:“沒事,我叫托尼亞!這個給你!是我媽媽剛剛送給我的,我覺得好好看,你也一定會喜歡的!”

托尼亞在桑德手上塞了一個東西,桑德低頭一看,立刻被閃耀的華彩迷住了眼睛。

那是一顆彩金石。就像托尼亞一樣閃耀的彩金石。

“這是我第一次到海邊來呢。爸爸媽媽說他們會給我找一個夥伴,你應該就是這個夥伴了。”托尼亞拉著桑德跑到海邊,

“這裡好好玩!大海,好喜歡!”

桑德跟著她一起跑,動作十分笨拙,差點絆到自己的腳。

“你是在這裡長大的吧!”托尼亞一邊跑一邊回過頭看他,“在海上應該怎麼玩呢?”

桑德不知道怎麼回複。就像他不知道怎麼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他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孩子。他也是一個沒有在海邊奔跑過的孩子。對於大海的唯一一點了解,是大人威脅他不聽話“就把你扔進海裡淹死”。

他一直覺得這是很好的。大海很殘酷,但是很公平。

他的世界一直都隻有殘酷,沒有公平。

他隻知道自己賣不出去的話就會被再養兩年,然後就會被送進監獄。關塔納會收他這種人,不,他不是人……

他是“怪物”。

托尼亞帶著桑德在海邊跑來跑去,踩了一鞋的沙子,但是很開心。桑德這小子隻記著看彆人去了,非昨夜跟著他的視角一起看了好久好久的固定畫麵——笑顏如花的小女孩,和背後無邊無際的大海。

最後一次天旋地轉。非昨夜睜開眼,終於回到了熟悉的鐵皮盒子裡。

“你所,看到的,是我的一部分,記憶。”看到非昨夜出來後,桑德主動解釋,“那個女人,是我的主人。”

非昨夜扶著桌子。這種沉浸式體驗來的太快去的也太快,她情緒還沒調整過來,看到桑德的時候隻想上去擁抱他一下,然後跟他一起發誓效忠托尼亞。

“她很好。”桑德自顧自繼續說著。

她確實很好。非昨夜承認。除了剛剛看到的三個場景外,她還體會到了桑德的所有心情,明明最後一個場景是初見的時候,他的心臟卻比離開的時候跳動的還要劇烈。

但是比起討論感情問題,非昨夜還要很多其他的想問。

“你的記憶裡有一片海?”

“是的。”桑德點頭,“在監獄外。”

非昨夜立刻在虛擬工位上查了一下數據——查完後她都不想回遊戲了。

這是整個遊戲第一次確認監獄外還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