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承認誰，人民也就服從誰。對於先知而言，放牧愚昧的羊群又有何不可？！”

零伯爵尖嘯起來，發出的高頻音波幾乎達到了人耳無法承受的地步。一瞬間，周圍的景象儘數褪去，就像油畫被雨淋濕後慢慢淌落在畫布上的色塊，窗外的烏鴉、環繞的綠植，乃至那扇沉重的木門都隨之消失殆儘，眼前赫然是一個普通的房間——就和齊冬進入這座迷宮時看見的那些建築內部結構一模一樣。

然而，房間原本的內部陳設中多了一樣東西。

就在擬真映像關閉的瞬間，那株巨樹原本所在的地方，一個結構複雜的籠子顯露了出來，籠子裡躺著一個人，此時正背對著她，生死不知。

齊冬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她太熟悉那個身影了，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她與誰的聯係最深，就隻能是麵前這個人。

她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即便是在洞察之力暴走的狀態下，除了鮮血和寂靜之外，那裡什麼也沒有。

理智逐漸開始崩解，猩紅色漫過她的視線，然後阻隔了一切。

“終於肯好好坐下來談談了嗎？”幾道水波樣的紋路閃過，那張詭異的人臉重新出現在屏幕上。

齊冬緩緩站了起來，低著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

曠野。一望無際的曠野。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女王。

同初次見麵時那片毫無雜質的純白不同，齊冬能感覺到腳下沾著露珠的青草，還有泥土柔軟的觸感。空氣裡飄浮著雨後潮濕的味道，偶爾有一兩隻鳥飛過，接著迅速消失在地平線附近。

“你來了。”女王笑著對她說。

“嗯。”

“你在怕我？”

齊冬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沒有說話。

“那麼，你恨我？”女王的臉上同時兼具著宛如孩童般的天真，以及上位者的冷漠與滄桑。這種強烈的違和感絕不可能在任何一個人類身上出現，齊冬想。

“我累了。”她慢慢在草地上躺下，閉上眼，“我隻想睡一會兒。”

……

“……很簡單，隻需要開啟‘潮汐隧道’，將您的意誌投影在全世界的範圍內，屆時，我便可以將自身上傳到雲端……”

啪——

“齊冬”麵無表情地打了個響指，眼前閃爍著的顯示屏應聲而熄。那一瞬間，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零伯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生生遏止了。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

一聲巨響。整個空間霎時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切碎，連帶著那些精美昂貴的陳設一起，統統化為了齏粉。

“真是恐怖的實力啊……不過，我還以為你不會像人類一樣擁有情感呢。”零伯爵那平線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他沒有繼續闡釋自己的計劃，而是饒有興味地欣賞著這一切，“多麼稀奇，身為牧羊人，居然能和自己放牧的無知者感同身受，簡直難以置信。”

她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並沒有反駁。如果按齊冬的性格，一定會反嗆一句“身為無數隻綿羊中的佼佼者，居然有一天因為得到了主人的喜愛便試圖利用這一點重新建立羊群的秩序”，不過很可惜，此時她本人的意誌仍在沉睡著，零伯爵沒法聽到這些話。

“不願意嗎？那我換一種方案……”零伯爵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可下一秒就被硬生生打斷了。

“閉嘴。”

明明隻是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帶著上位者無可辯駁的威壓。

——計算結果已得出。

SQ級彆方案，執行成功概率：37.4972%。

浩瀚的數據流瘋狂地湧動著，人格模型和行為傾向正不斷錄入和修改，那是一種少有的新奇體驗。女王所顯露出來的特征和他預料中的存在差彆，即使擁有龐大的基礎樣本，也還是難以預測對方接下來的行動。

距離方案加載完畢還需要一段時間，雖然直接對話的載體被破壞，但他依舊可以遠程指揮那座要塞當中的一切，隻要輸入指令……

就在這時，零伯爵突然發現自己與開羅分區終端的服務器斷開了連接。變故發生得十分突然，他還未來得及駭入當地數據庫尋找通路，就已經被阻隔在一堵厚厚的冰牆之外。

備用能源無法延伸至那麼遠的範圍，也就是說，他徹底失去了同那座地下堡壘的聯係。

控製中心內，林逸同樣敏銳地察覺出了信息傳輸方麵的異常，原本停留在不遠處的政府軍隊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就連內部通訊頻道都變得斷斷續續的，難以維持穩定運行。

有什麼東西在乾擾他們，對方目的明確，並且懷著強烈的敵意。

更重要的是，地球聯盟終於打算出手，將這片管轄範圍之外的區域徹底夷為平地。

兩方勢力的行動，就這麼陰差陽錯的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