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薑儀顯然也看到他了,立即和薑隨柳拉開一段距離。
薑眠尚未反應過來,二人已經開始表演。
堂哥挺著胸膛大言不慚道:“薑行衣,你這點把戲我見的多了。那些女人就是這樣,仗著自己美貌,以為能讓我神魂顛倒。然後不出幾日,便拒絕讓我進入她們的閨房,做足姿態。當人們問起,就說她拒絕了堂堂關中王世子。”
像是自言自語,直勾勾的眼神又頗具調戲意味,仿佛下一刻,表姐就會成為他口中的“那些女人。”
“但你不同,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懷裡躺著我隨時可以丟棄的女人,我也會用最溫柔的話語安撫她們,表現的像一位謙謙君子。直到分開後,她們哭喊著罵我負心漢薄情郎,我也隻會替她們擦擦眼淚,勸她們想開點。”
“但是對行衣這樣的美人,我想我會更加舍不得絕情。”
薑隨柳伸出五指,勾住表姐的手腕,那張原本稱得上英俊的麵容,此時顯得十分可惡。
表姐直接甩開他。
氣氛立刻變得針鋒相對,黎未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撞見這樣一幕。
他愣愣地看著二人,又將目光轉向一旁,同樣有些懼色的薑眠。
但黎未更多是對撞見世子調戲女子感到憤怒和尷尬,而薑眠則是未料到變化如此之快。
表姐像沒看到他似的,神情似笑非笑,語氣卻極為冰冷:“我真不知道,關中王世子的身份能給你這麼大勇氣,到我麵前來說這些。”
說到這兒,薑儀挑眉:“你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一個酒色飯桶罷了,休要在我麵前放肆。滾吧。”
噗嗤—
薑眠心想,不是她要笑,是嘴角在微翹。
“好啊,滾就滾,小薑堂妹得跟我走,不然我可舍不得和她分開!是不是!”
在薑隨柳轉頭看她時,薑眠立刻用力搖頭。
“好吧。”
見薑隨柳不敢再招惹薑儀,黎未輕籲一口氣,朝薑眠打了個招呼,便行禮告退 。
在他走後,薑眠立即緊張地望向哥哥姐姐,汗毛直豎,生怕他們再吵架。
薑儀摸了摸她的頭,壓下幾根呆毛:“我們隻是要做符合NPC身份的事情,尤其在玩家麵前。真的沒關係,因為人設是根據NPC自己的性格量身定製。”
薑眠點頭,她知道表姐的性格設定是——清冷。
忽然又想起來,於是問道:“那堂哥呢?他的人設是什麼?”
薑隨柳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於尷尬的神色,含糊答道:“就是比較熱情開朗、有魅力……”
“好色。”薑儀嚴肅糾正。
“噗哈哈哈哈哈!”
薑隨柳揪住薑眠的兩頰,向下拉扯,逼迫她停止嘲笑,並試圖用腰間掛的酒壺堵住她的嘴。
薑儀隻用一句話打敗了薑眠。
“但是薑眠妹妹,按照你的年紀,需要每日上太學,明天就開始準備吧。”
薑隨柳正要得意,被薑儀按住,隻見表姐緊蹙眉頭,令人直打寒顫。
“我和你,一個代表世家,一個代表關中。本就是敵對勢力,你亂說什麼,剛才差點違規!”
原來清冷美人生起氣來也是千裡冰封萬裡雪飄,那叫一個天寒地凍。
薑隨柳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表示知道了。
“抱歉,行衣,不應該調戲你。但剛剛那段屬於本能反應。”
那日三人相約晉昌坊其實是表姐請客,雖然最後由薑隨柳付了錢,但他說這是薑儀第一次主動約人,為了表揚她,他決定自掏腰包。
不管怎麼說,薑眠上太學一事還是得提上日程,第二天一早,她便來找父皇母後商討。
作為盛朝的帝後,他們在遊戲劇情裡出現並不多,甚至前期根本不需要和玩家見麵。但是,他們每天工作無比的忙碌,兩人共同治理一個國家,屬於私人的時間少的可憐。
就連忽然間多了一個女兒,也遲遲沒有見過麵。
殿門打開的時候,薑眠攥緊了有一點濕潤的手心。
有一位公公走過來,身穿緋色圓領窄袖袍衫,頭發梳得歪歪斜斜,胡須飄逸,怎麼看都有些邋遢,唯有雙眼炯炯有神。
他領著薑眠坐下,然後又進了後室,不一會兒又出來,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男人龍袍莊嚴、金冠輝煌,眉宇間一股濃濃的疏離氣息,仿佛下一瞬就要超脫虛空。
這時候的薑眠還不明白,如果說人的生命力是一朵花,有人生機勃勃的綻放,而薑則隱,早就在磨難中風乾、枯萎,隻剩下一個空殼苦苦支撐了。
薑則隱看向她,輕微頷首,表示打了招呼,然後就一動不動,木雕般死寂。
薑眠怔愣了一會兒,垂下頭,也沒什麼可說的。
一旁的殷憂公公見了這一幕,悄悄拍了拍薑眠的背,示意她向後看。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這一看,薑眠眼睛都亮了。
女子步履輕盈,身著一襲華麗的宮裝,衣帶飄飄。容貌皎潔如月,眼含秋水,唇如朱丹,舉止間流露出高貴優雅。
她笑容溫婉如畫,走過來抱住薑眠時,有種淡淡的清香環繞。
這是皇後步容。
薑眠將上太學一事告知了步容,聞言,步容望向薑則隱,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我覺得應當給女兒準備三件東西。”
“什麼?”
“第一,是一套盛朝公主的服飾,走劇情時穿,就像她身上這件,但這件太繁瑣,出行很不方便。”
薑則隱默認,薑眠也點頭。
步容繼續道:“第二,是上太學時的衣服,既要舒適輕便,還不能太華麗,以免學生攀比無心學習。”
“那第三樣東西呢?”
“當然是再準備一件好看的襦裙,不用走劇情的時候穿。”步容一臉認真。
殷憂公公差點暈倒:“原來就是買衣服啊。”
薑眠倒是很興奮,原來這裡的npc也可以換裝!
於是步容拉上薑則隱,帶薑眠到坊市逛街,不論步容給薑眠換什麼,薑隨隱都是:“你決定就好。”
但是薑眠臉上的笑容從出宮起就沒有停下過,對這個不愛說話的父親也有自己的解讀。
據她了解,當皇帝可是很辛苦的,而且保守著眾多秘密,如果像薑隨柳那樣愛說話,重要機密早就泄露光了。
尤其是看到一臉沉默的父皇站在那兒,拿出沉甸甸的錢袋付錢,仍舊是一言不發,頗有高人氣勢。
薑眠拽著正在給她挑選裙衫的步容,小跑到不遠處的薑則隱麵前,滿臉期待地看著二人。
“好吧,怎麼了?”
薑眠知道,這是可以提要求的意思了,神秘兮兮地說:“今天是一個特彆重要的日子,為了紀念我們一家人的第一次出遊,我決定做一件大事!”
“等一下?出遊?我們隻是在買衣服啊……”
不明所以的帝後被拽到了街邊,站在一張長桌前,桌子旁有一位畫師正低頭蘸墨,手邊有一堆五顏六色的顏料。
薑眠豪氣地將銀子拍在桌子上,對畫師請求道:“請給我們畫一張全家福!”
畫師抬起頭,奇怪的看了三人一眼:“一般都是過年才會畫。”
薑則隱一向平靜毫無波瀾的眼神裡透露著懇求。
步容也笑道:“沒事的,你畫吧。”
於是畫師開始動筆,三人站在街邊,背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緊緊靠著彼此,步容和薑眠笑容燦爛,薑則隱則麵無表情,好像是被迫的,最後歎著氣伸出手臂,攬住了她們。
一筆一劃,勾勒出薑眠心中的家人,不論在將來在塞外還是雪原,也不論物事人非否,隻要看到這些線條與色彩,就會想起這一刻,有著無限溫暖和感動。
這幅畫被薑眠抱回了寢殿,晚上睡覺時她想抱在懷裡,但是這樣太不珍惜了,萬一皺掉怎麼辦,然後隻好掛在了屋裡的牆上。
翌日是上太學的日子,薑眠順著宮人指引來到一座三進院落,黃色琉璃牌坊寫著精心設計的大字“上書房”。
朱紅色大殿四周環繞著水池,建築倒映在水中,一磚一瓦皆是水墨畫裡的韻味。
作為盛朝最高學府,在這裡上學的學生大多知書達禮,夫子們更是文墨才藻豔逸的翰林學士。大家友好的打了招呼,薑眠便選了一個可以看見春夏風景的位置坐下。
啊,上學的日子總是陽光普照。
在上課之前,薑眠是這樣想的。
坐在她身邊的同桌名叫曲善才,是十裡八鄉遠近聞名的大才子。
作為一個天性愛學習的npc,在夫子講課時,一旦提出問題,他立刻站起來,積極回答,然後坐下。
下一次重複如此,薑眠看著他站起、坐下、站起、坐下……
“希望你們能把書讀爛。”
張夫子臨走時留下的這句話,是薑眠對今日課程的唯一記憶。
以至於第二天,當她將破破爛爛的書本攤開在眾人麵前時,曲善才震驚地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她。
“你哪裡來的這麼破舊的書?”
一團紅霞飛上薑眠的臉:“向殷憂公公借的,我自己實在找不到。”
這時候夫子帶著教案進來了,看見大家都圍著薑眠的書,也好奇地走過來,隨口問了一句:“書是怎麼爛的?”
薑眠鼓起勇氣答道:“讀、讀爛的!”
夫子大為震驚!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上過學?不對,那不應該分到來上書房學習的人設呀。”
薑眠也困惑不解,比起曲善才和同學們,自己並不愛學習,為什麼會分到這樣的人設。
張夫子合上書,將其還給薑眠:“糟蹋書籍是不對的,你應當將知識吃透,而非找一本破書來應付我。”
將……什麼吃掉?!
薑眠咬住自己的手掌,害怕地轉身跑了出去,速度之快隻有風知道。
呼——風吹過太和殿
呼——風吹過禦花園
呼——風吹過宿衛邸
經過宿衛邸時,薑眠停下腳步,朝裡頭望了一眼,忽然想看看玩家這時在乾什麼。